于是第二天,老马认认真真吹了一天唢呐,再瞅了个空隙拽着未来亲家合计了下请媒之事,然后连夜赶回了大塘村。
第三天,老马亲自上街,他要置办些说媒的礼品送到陈村拐弯亲戚家去。这是说媒的礼数,常理是要砍一块六七斤以上的猪腰窝肉(要带两三匹排骨),再买两包白糖、两瓶瓶子酒,然后差媒人送到女方家的。
老马摸摸腰包,感觉有点不老实。又在心里默默盘算一番,便自言自语起来:“昵话昵—啊,这姑娘也不就是个疤脸嘛,礼数自然也应该放宽些。”老马边说边盯着罗老广案板上的猪腰窝肉,狠狠吞了口口水。
说完,老马眉头一皱,又似下定了决心,转而伸手捏了捏案头上的软腩肉,便对卖肉的罗老广说:“昵话昵—啊,就跟我砍软腩算了,哪点不都是肉嘛,软腩没有骨头多得点肉吃。”
软腩是猪肉中的次品,价钱相对便宜很多,砍不了两斤腰窝肉的钱,砍软腩下来就有六七斤。罗老广是老杀猪匠了,一刀一个吉利数——六斤八两。老马付了钱,把肉放进蛇皮口袋,又买了瓶平坝酒和两包白糖,便背着回了家。
老马原本打算请王嫂当回媒人,把这些东西送到疤脸姑娘家。王嫂人很爽快,天下黑时就来到了老马家门口。老马一家正在吃饭,锅里还飘着几片软腩肉。见王嫂走来,老马家里的眼疾手快,端起锅子猫进了卧室,阿妙则转身飞速从旁边端上装有酸汤的砂锅,架在火笼上,一气呵成。王嫂正好迈进家来。老马眯着眼睛,嘿嘿地陪着笑脸,又吩咐崂山去拿一副碗筷来请王嫂吃饭。
王嫂本没打算到老马家吃饭的,便直接要求清点一下做媒需要送去的酒肉糖。方才打开装着礼品的袋子,却突然一脸痛苦样子,捂着肚子,说这两天拉肚子拉脱水了,一直没好,恐怕去不了了,说着起身告辞离开了老马家。
老马便决定自己亲自出马,父亲为儿子做媒,也算情真意切。可是第二天要走那么远的路,有油水的菜还得多吃点。于是老马心一横,又让崂山找来菜刀,在那块本就割了小半的软腩肉上又割下一点,把刚才端进卧室的汤锅重新架起煮了个开汤,一家人伴着红薯老烧酒,吃得甚是舒心。
凌晨四点,老马找了个提篮,装好礼品,就着满天星光,就向陈村出发。礼品送到,又吃了顿酒,老马便乐颠乐颠地哼着“嘀哩嘀啦铛啰”的唢呐调子,回到了大塘村。
只是令老马万万没有想到,老马前脚刚回到家,这拐弯亲戚后脚竟把老马所送一应礼品全部退了回来,还决绝的说退了这门亲事,也不知他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崂山……崂山,我给你……你给我……抱孙子。”老马红光满面,继续哼哼唧唧。
崂山是个孝顺的儿子,听到老马说话,以为是当爹的酒劲上来要喝水,于是忙用水瓢盛了半瓢冷水端到老马身边。老马没喝,拉着崂山坐了下来,让崂山听他扯了半天。
原来,隔壁青山村也有个唢呐手,人称吴鼓吹,此人经常和老马一起外出吹唢呐。吴鼓吹有个女儿名唤阿意,现年已经17岁了。阿意自打出生就发现患了先天性小儿麻痹症,因此成天口水滴答,说话费力,腿脚也不是十分方便,生活更不能自理。不过吴鼓吹夫妇因为没生儿子,人又十分善良,自是对这个不幸的女儿疼爱有加。之前大同乡有个驼背,找人说媒要娶阿意,被吴鼓吹退了,又有黄丰乡一个跛脚前来提亲,还是被吴鼓吹拒绝。其实吴鼓吹就希望这个不幸的女儿嫁得近些,不然嫁远了万一挨揍了,都没个法子。那天老马和吴鼓吹一起到华扬村吹唢呐,两个人边吹边喝点小酒摆摆龙门阵,无意间才讲到这个话题。老马猛然醒悟,原来这经常和自己一起吹唢呐的吴鼓吹,不就正好打亲家吗?老马绕山绕水,瞅准机会,终于对吴鼓吹说明了自己的意愿。尽管崂山的年龄大阿意一轮还多,但吴鼓吹自知自己女儿的情况,于是也默认了下来。
自此,老马催着崂山有空就到青山村去,帮助吴鼓吹做些活路,好早点得到吴鼓吹的认可,早点订下亲事。
可惜没过多久,吴鼓吹还是倒买礼品,反请寨上两个老年妇女送到老马家,把亲退了。老马一脸蒙圈,崂山则是把头埋到裤裆里,好几天没说上句话。
后来又听到了村里的长头发们的传话,说是崂山去帮吴鼓吹做活路,有一天去抬棵青冈树,吴鼓吹说,小的那头轻点你抬小的那头,崂山听话,就抬了小的那头,年近六十的吴鼓吹只好抬大的那头,吴鼓吹拼了半天老命才和崂山把那棵青冈抬回家。吴鼓吹又说你累了就在家歇气,我再去抬挑草,崂山就真在家烧洋芋吃了,让吴鼓吹一个人去抬草。于是吴鼓吹一气之下才退了这门亲事。
之后为崂山讨媳妇的事再也没有被老马提起过。
这年,县里的扶贫攻坚工作正式拉开帷幕。因大塘村是县里重点扶贫村,领导们自是十分重视,因而决定在大塘村召开贫困家庭对口帮扶调度会。开会当天,已经多年不提“媳妇”二字的老马,突突的冒了句:“昵话昵—啊,我们这里哪样都不缺,就缺媳妇!”周围一群老光棍的家庭代表也都说是缺媳妇。
扶贫工作领导小组的人走了。听说,这一年,政府给大塘村的孩子们都减免了学杂费、书本费,还给孩子们都提供了丰富可口的营养午餐。老马头上逐渐爬上银丝,许是力不从心,于是很少出去吹唢呐了,成天喂起两只画眉来,没事就蹲下来逗逗鸟叫。阿妙还是东跑西逛,闲时在家忙时出门,偶尔和村里那一群老光棍们摆一摆女人。崂山也喂起了两笼黄豆鸟,像极老马喂画眉的样子。在老马父子遛鸟的村口,大塘村一群孩子背着书包唱着歌,每天上学、放学,快乐得就像山林中的小野雀。
作者简介:
李时桂,男,畲族,生于1983年12月,麻江县第一小学教师,贵州省乡村名师。业余时间开展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贵州作家网、中国诗歌网、上海文坛等。指导学生在《创新作文周刊》《西部开发报》《黔东南日报》《贵州民族报少儿书画》等报刊杂志发表习作多篇。
(编辑:黔州)
本文符合《文学中国》杂志第2期的发表要求,过初审进二审,请您尽快加总编木子手机微信同号:17738013139,并主动和总编沟通用稿事宜。本刊采取三审制,按规定:凡不主动和总编沟通的作品,一律视作自动退稿,本刊也绝不会刊发该作品。 《文学中国》编辑部 2021.4.7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