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恐吓,一时间是管住了吴牛顺的嘴巴,但也让他借机诈了一笔。阿秀叹了叹气,“你整治得了吴牛顺,可这世界上又岂止一个吴牛顺。况且,你是出气了,钱包跟着受罪。”
阿秀不知道启坤这些“风范”是从哪里学来的。
启坤因为打了人,连带阿秀被厂里开除。启坤工资被扣掉了大半,不服气地找人理论,被劳务中介推到厂里,又被厂里推给劳务中介,推来推去,启坤没了力气再去找谁理论,他的不服气在这来回运动中无疾而终。
阿秀和启坤换了地方,换了厂,不过这一次,姐弟两没进同一个厂。流水的厂地,铁打的流水线。
又是年关,又是一批临时学生工。学生们很快和阿秀熟络起来,年后开工,每个车间有红包。临时工也有份,这让其中两个学生工小感动了一番。去年他们的寒假工生活,同一车间,临时工没有开工红包,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份心情。
临时工是单独发的,老员工的是一百,临时工的是五十,科长发完红包后,没有立即解散,反而是和临时工攀谈起来,一开始夸了夸学生们懂事,知道为家里分担,慢慢地聊到彩礼。
“你们那边的彩礼是不是很少,帮我介绍人来,给我弟弟找个当媳妇,介绍成功的话,介绍一个人一万块。当然,要成功才能拿到钱。”
那个科长一本正经地说着,旁边的女生笑笑,极力隐藏想要露出的眼白道:“不多,也就十几二十万吧。”
“这么多,不会吧,我以为也就两三万!”
“只是你以为。”
……
发完新年红包后,员工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几个学生工手上动着,嘴上说着,“妈的,鼻孔朝天,娶鬼鬼都不要你!”
“你刚才说十几二十万,他估计是信了。”
“管他信不信,他乱问,我就乱说呗。”
“就是就是!还彩礼两三万,老娘要一百万。”
“哈哈哈,一百万,你说得出来人家也不信。”
“哎,大家都是打工仔,偏偏有的打工仔却那么自信满满。”
“人家是科长,你是什么?临时工,这么一比,人家不就是可以自信满满嘛。”
“妈的,想想就气人!”
“你别跟着他们‘妈的妈的’,难听死了,社会得很,好的没学到,坏的倒学得快。”
“他们每天可以‘妈的妈的’骂人,我就不可以说啦!妈的,我偏要说。”
“有本事你对着他们说去,只会在背后说算什么本事,这样形成个习惯后改都改不掉。”
“你管他说什么,当个笑话一笑了之不就行了,现在我们只有闭嘴,赶紧干活,被看见聊天又要挨骂。”
阿秀看着,也笑着,“我之前每次进厂,经常有人找我聊天,也有人问我这些问题,问的也无非是你是哪里人,贵州在哪个省,是自己找的厂子还是跟着中介来的,工资多少,你是临时工还是长期工,是社会工还是学生工。你们都是从贵州来的,那你见过山吗,听说你们那里很穷,你们通电了吗,你们是不是都只吃土豆,上学上到哪里,你们那里的彩礼多少。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说,没怎么理他们,后面听得多了反感得很,别人再问我就乱说,我只比你们早来几个月,刚来那会儿他们也追着问:你是贵州的?贵州在哪个省,你见过山吗,听说你们那里很穷,你们通电了吗,有电视电话吗,有火车吗,你们是不是都只吃土豆,上学上到哪里,你们那边的彩礼是不是很少……”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那里只点煤油灯,从不洗澡,我们只写信,出门只坐马车,一年四季都吃洋芋。再后来我就说,我们那里从这村到那村都是坐飞机,点的是可以用意念控制的超智能灯,吃的不是山中老人参就是自养的鸡鸭鱼肉,家家都会酿茅台,我们用茅台洗脸,好玩得很,可能往后再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连乱说都懒得说。”
“秀姐,你牛!”
一众人一边工作一边聊天,因为这个被骂过好几次了,但嘴巴还是忍不住。
“好好工作不要聊天了,摄像头看着呢,你们来的这个月是不是都因为上班聊天被骂过几次了。”
“骂就骂吧,只要不扣我工资,随他骂去,上班这么无聊,聊着天时间过得快一点,不然真的太难熬。”
“难熬你打什么工喽,回家去不是更好!”车间主管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众人身后,带着地道的广西口音,正在说话的学生工吓得一个激灵,手上的胶卷随即掉到地上,她赶忙弯腰捡起胶带,闭嘴抓紧手上的工作。
“工作做不好一天还那么多屁话,是嫌工资太高喽!”车间主管穿着黄色的连体无尘服,又转向阿秀道,“杨阿秀,你一个老员工不带好头,还和着她们聊得合不拢嘴,你想干什么!不想干直说,别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之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多话,怎么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啊,有什么话下班不能说非得工作的时候说,下班了你们就算是抱一起睡我都不管你,上班时间就请你,以及你们闭上你们的嘴巴,好好工作!再让我看见你们上班聊天,扣一天工资!”一众人静悄悄的,各自忙着手上的工作没有看车间主管,车间主管训完后双手背在身后,转到其他线上去了。
“妈呀,他什么时候来的,大意了大意了,吓死我了!”一个学生说道。
“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小主管嘛,骂得还起劲了,真当他自己是什么大官啊!”
“人家是主管,在这个车间里你就归人家管。”
“老李其实挺好的,嘴硬心软,整天把扣工资挂在嘴上,但是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也没真正扣过谁的工时,有时候员工犯了错,都是他兜着。他在这个厂里干了十多年了,还是个车间主管,今天估计是又被老板骂了。干活吧,不聊了。”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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