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晚,他破例了吃点夜宵再去休息。因为在傍晚六点半钟时候吃去的那一碗便饭到晚上这个十点钟已几乎消耗完毕,若节约去休息那肯定肚子要闹革命,肚子一旦闹革命自己就要失眠,人一旦失眠第二天就必然外出干不了工,则自然性就没收入了,那待可怜的心上人陈阿娟来了后,他阿祥怎么还敢多养一个人呢?加之,近这一年来她心情又那样不好,精神萎靡不振,怎么她恰来就随便叫去找苦工干呢?况且,一位还只二十来岁的女子咋好在本地干苦工呢?她只能到沿海去进厂才可以寻点钱啦。自己是男人呀,不管怎么样也要撑直腰杆把她养。他想到此,才下决心去买了一块钱两个馒头来充饥。他在心里头说,只有先保养好身体明儿才有精神出来挣钱。之后,他赶紧回了学校去休息。
次日大早,陈阿娟就独自一人背了一个内装一套换洗衣裤加上鞋袜和几本书的布包坐头趟班车上城来了。她一下了车后,先在车站停车场及候车室望了几眼,但不见他阿祥的影子。她阿娟便打算要上街去逛一逛,看看会不会碰见了他阿祥。然而他恰转身将出候车室门,却进来了杨军老搬运工模样的正从停车场向候车室里走来。她阿娟第一眼就望见了是他阿祥,脸一时露出了笑容。他阿祥也很快看见了她阿娟,他平日忧郁的容颜此时也开怀大笑了:“太好了,只要你能来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她阿娟也回应了,但声音细细的,说:“咋敢不来呢?”
他们相互走近了,阿祥看她阿娟说:“咱先去吃点早餐。”她点了点头。
两同学并排着走出了车站来。
一路上,他阿祥对阿娟说:娟,别担心,这三天我已捞到了七十来块。今早六点到这九点,我也抓得到了四块钱了。再找十一、二天,三几百块的路费可能找得到的吧。阿娟点了点头,但同时也很快显出了苦恼的神情来。他阿祥猜到她又有心思了,说:我出来干点工,已戴上草帽,你别担心。关于咱要下海去闯这路费,我不想去借了,若去借,不知道下海去后钱好找不好,万一不好找,我们还仍欠下这笔账,以后难得还账。话才这样说,他阿祥便摸出了五十元出来交给她阿娟,说:娟,本来我要打算去租间陋室,但半月一月人家不愿出租,至少都要租半年以上,看来这两天给你找个偏僻的旅店住下,每晚二元左右的就行,我暂回学校住几晚。看看情况发生变化了我再回旅店住。
她眼里又慢慢噙满了泪水。
他俩就如此“分居”了三、四天后到了第五晚,即就在新的礼拜四的傍晚七点钟光景,都在同一班补高三课的同学王青碰到了他阿祥便说了:“杨军,刘老师说不知你的病是否治好了不?他在班会课上向大家宣布了,说你可能因为学杂费问题考虑多了才忧郁成病的,他说过不管那位同学碰见你都请你安心回校来上课,对还欠着的那一百五十块学费,他刘老师说过了待本月工资下来他会帮你再补清。”
此时他阿祥都差不多哭了对同学王青说:“好兄弟,我真对不起了同学们,更对不起了刘老师。在这一两个礼拜里我暂时回不了学校去,是什么原因?等过这几天去你就会很快知道,现不忙告诉你,请你谅解。从此,在校园内有关我什么消息,请你写个条子说‘寻你阿军某日某时’张贴于车站候车室黑板报下面,我每天都会抽十二点半左右去望一眼的,请你能帮我这点忙。回去后不要说碰见过我。”老同学王青点了点头,感到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对杨军说好。
从这晚起,他杨军便不砸回了学校去住宿。唯迫不得已只好先去跟她阿娟说一声,交待好,便另外去找; 家更偏僻但廉价的旅店住下了。
第九章
自那个礼拜六阿娟从邮递员手里接来杨军寄来给她的信后,次日天正亮,她便从衣箱里悄悄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以及高中毕业证来放进衣兜里好,然后再捡几本高考复习用书一齐塞进布袋子就悄悄地开门溜了。爸妈都听不到她拉门关上的声音,但哪曾料到她阿娟会离家外逃呢。因此也就不大在意。然而阿娟这一去就接连不见回家来有四、五天了,为父为母的到这时岂敢不管?她毕竟还是两口子的骨肉呀。况且,当爸当妈的在这个平桥村自结成白头偕老当了家以来,一年比一年过得红火,谁敢不承认他们是大户人家?!为此,这脸面还是要顾的,也非得要顾好这面子不可。
就如此,在这个第五天后的礼拜五早上,当妈的便气汹汹地上了陈小梅家去找其女陈阿娟。但陈小梅却说:有一个星期多了,她就不曾到我这里来过。当妈的还有点不大相信,总板着脸不走。这时小梅的父母出来老实相告之:告诉你,大婶呀,近十来天了,我们家不是上山铲草木灰,就是挑牛粪上坡,小梅哪有时间陪你家阿娟哩……此时,阿娟的妈才无可奈何地返回家来。这下,陈家两口子才又另商量开了,“她是不是上舅家去呢?你今天还是去看一看。她反正不在舅家就可能在姨妈家。”当爸的陈廷凯就是如此对妻子说。她阿娟的妈就只好匆匆把饭吃了便当了她爹的跑腿“出差”一趟来。
然而不管到哪去问,她哥家(即娘家)和她姐家都说了就不见她阿娟来过呀,她这孩子究竟到哪去呢?到这个时候,她当娘的更没有闲心歇一歇脚了。她这天一连跑了三个村子,天块黑了她才不得不有气无力的返回平桥村来。当爹的一看老婆的脸色就可知道了,她是一无所获回来的。在她当妈的脚恰一跨进门槛来,她当爸的便说了:“她真的不在哪亲戚家躲呀?”
当老婆的可发火了:“现轮到你去找来喽。”
当老公的只能伸手自抓头发,很不解地问:“究竟这狗日的是跑到了哪去哩?”
“懒得管喽,老娘跑都跑够了。随她死在了哪里也好。”她当妈的还是那种声气。
当爹的也故意跟着发火了说:“你不管我会不管?她肯定跑去了桐木岭,明儿大早老子找几个年青人带几根火药管几节炸药去把妈的杨军家炸翻算求了。”
当老婆的这下才软了下来,疑惑不解地问:“你带几个上门打到家去,就不怕人家会叫全村人帮忙打呀?!”
“那就不闻不问喽?”他当爹的一甩手就走了出去吐痰了。
“你要去就去,反正明儿是赶场天,我忙做生意,除非是后天早上。”她当妈的也边说边去厨房。
他陈家就这样,在这个第二天就是礼拜六赶乡场的日子里,他们两口子只顾去忙了他们的买卖。知道再翻去次日正是礼拜天清早,他当孩子爹的陈廷凯才腰插了一把火药枪,左手拎了一把二尺来长的马刀叫老婆提一把镰刀抓一根麻绳在手,即风风火火地小跑了二十来华里山路找到离镇场坝最边远又最贫穷的山寨桐木岭寻其女阿娟。
时间还差一刻才到八点钟呀,他两口子就气喘吁吁地爬到村里来了。此时,他们还迎面碰着两个年青媳妇,挑桶下山来挑水,她阿娟的妈就问了:“哎,小妹子,阿祥家在哪方呀,他家是姓杨的哩。”
但人家看他们男的提一把长马刀,腋下似乎还夹着什么;女的左手拎一根麻绳,右手提镰刀,杀气腾腾,连见都有点怕了,因此走在前面的没有马上回答。只有走在后面的等他两口子走过自己身边去有丈把远了后,才说:“阿祥?还在城里读书吧。他家在哪……我们不知道。”人家话才这样说过就急匆匆地挑桶下山挑水去了。
当孩子爸的陈廷凯只好没趣的说:“狗日的不理就算,咱就找村干部去。”
“你笑得村干部是哪家?”妻子问。
“现问呀。”丈夫答道。
于是他们又绕了一个弯就走近了几户人家当中的小弄去了。这时他两口子眼扫四周围这些人家户,有盖石板的,有盖谷草或茅草的,也有盖瓦又盖石板的和盖石板又盖茅草。他们的墙更不成看,不是砌石头的就是筑土墙的,且左面不围篱笆右面就围了篱笆或前或后就围篱笆。他都小声说:“自己姑娘就是再丑再贱也不给嫁来这鬼村子。”
这时,陈廷凯用手指着在这些人家户当中有户稍简陋的房子说:“你看,咱就问这家,也许是干部家哩,就算不是干部家人也肯定老实。”妻子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就又转围绕着去找前门。幸亏人家大门也开了。当孩子爹的陈廷凯先走在前面,将提马刀的左手背到后面去,右手赶紧伸进衣兜里摸出一包红硬壳好烟来。他老婆也同样背着手到后面去,主要是为了躲好镰刀和麻绳,以免人家看见。
“喂,姨爹、姨妈在家不在呀?”陈廷凯叫。
杨军的父母刚好也在家,一时当妈的从厨房、当爹的从寝房里跑出来。只见一男一女中年人都背着手,身后还藏着利器。赶忙问:“姨爹、姨妈你们找谁呀?”
陈家两口子同时回答:“我们想找村干部,你们家是不是也有当村干部的?”
杨家疑惑不解,说:“找村干部有何贵干?村干部就在后面。”
陈家两口子赶忙走出大门来,这时陈廷凯边退出来边说:“麻烦你家帮我指一指行么?”
此时,杨家二老看清了,他俩男的手提马刀,腰间还胀鼓鼓的肯定是挂着火器。而女的左手拎一棵麻绳,右手提一把镰刀。杨军的父母此时在脑子头说:狗日的这两口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得先问个清楚,免得害了村干部。于是他们互相使眼色,由杨军的妈先问了:“究竟姨妈家是来干啥哟?手里还提着武器,谁敢带路?”
陈廷凯边走下台阶来边扭脸过来老实相告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姨妈,我俩公婆是从平桥村来的,我叫陈廷凯。因我家姑娘已有七天没回家了,就是外逃出来的,她叫阿娟,学名陈玉芬。额欧盟早就调查好是跟这村一个杨家叫阿祥的小伙玩上了,我们是来找她回去的,请不要见怪。
阿娟妈也接了话说下去:“我们相信她是跑来这里的,他们读三年高中是同班同学。”
“还是同学?”阿祥的妈不解地问。
“对。我儿子说,叫阿祥的这小伙学名叫杨军。这一年据说都还回原校补课。”陈廷凯说。
这时杨军心中有底了,知道这两个狗日的正是来找他们惹麻烦了。待他陈家两夫妇正下完台阶来,杨军的老爹便在门口对四邻大喊了:“大伯,二伯,大叔,二叔,阿宝,阿顺你们块出来,有人提到来找。”
一瞬间,四周围这些简陋房屋仅听到喊声便到处冒出了一大群大男八汉来。他们提的提菜刀。拎的拎拎锄头,斧头,宰猪刀,抓的抓烧火棍。又两个年青人还拎了长火器。时间还不到二十秒,便围拢来头十人杀气腾腾的。
是时,陈家两口子扭脸过来望着杨家了。睁大眼睛问:“你们咋这样做?”
围着他们陈家的桐木岭人也大声武气地吼:“你两个为啥大天白日敢拎武器进村?赶快讲清楚,不然,不会放过你们。”
陈廷凯此时佯装笑脸起来了,赶忙将马刀(刀外面套上刀壳)胡乱插进裤带去,匆忙伸手进衣兜去又摸出那包红壳子的好烟出来撕开口子一人给敬一支烟过来才说:“大家不要见怪,先听我解释。是我家姑娘逃跟了阿祥来,已有七天整整了,是想来寻她回去。希望伯伯们,叔叔们高抬贵手,我们只找冤家。”
可一个提宰猪刀的中年汉子马上大吼:“他家儿子就叫阿祥,现正补习高中课程,你们要怎么找就说吧。”
于是,陈家两口子马上抬眼望去屋门口站着的阿祥父母俩,睁大了眼问:“正是你家?我们正要来找你们。”
杨军的老爹也把话讲得硬朗了:“请说。”
陈廷凯也大吼:“请把我家阿娟放出来,要不然我可要上告你们。”
杨军的老爹扭脸对里屋喊:“小丽和小辉都出来,让他们好搜查。”
陈妻疑惑了:“难道阿娟不跑来这里?”
四周围的桐木岭人也不客气了:“请随便去搜了吧,若搜得到的话,就随便你们怎么处置了你家阿娟和他家阿祥都行。要是搜不到的话,看你们咋说?!”
“那……就甭想出去。”是个手提长火器的小伙抢了话过去说。
杨军的老爹此时也目露凶光地放脚步走下台阶来,对他们说:“陈廷凯,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随便提刀扛枪上门打到家来。告诉你,一个叫化子也有三个朋友。现就明说了,你家来得正好,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打算去平桥村找你们哩。你以为我杨成玉是好惹的呀?”
陈廷凯此时用手插进了腰间去,更睁大眼不解地问:“你还要找我们?”
杨军的爹杨成玉厉声说:“对,就是你家姑娘总来缠我儿子,我儿子才那么受干扰。请你听清楚吧,不是你姑娘总是去纠缠,我儿子会不回家呀?上周六就没有来,到昨天也同样没有来,你说,我不去找你还要去找哪一个?”
陈妻可抬头望天叹气了,说:“……就莫非他两个真的约好跑了?”
这下子,四周围的众人都笑了。有人也觉得没趣地走了,也自感觉他们现在尽管是“冤家”,但很快就会变成亲家了。那几个提刀枪的杨姓族人也笑了说:“算喽,两家都该握手好啦。没几天你们肯定要合桌吃饭哩。”四周的众人又哄笑一阵就慢慢地散开了。
出台了真没办法,唯有连连摇头暗暗觉得好笑起来。他这下扭脸看妻子说:“咱——走吧。”
“走哪去?”妻子疑问。
“马上进城呀。”丈夫回答道。
于是他们陈家便急匆匆地拔开人群冲出了村来。是时桐木岭人都笑了说:“城里的那些警察先生会允许你们携带凶器进城呀?!”
“你们上城找。我们也上城去找。”当爹的杨成玉也急匆匆跑进屋去,抓了他的宰猪刀塞进一个军用书包里背着跑了出来。其妻也跟着拎了一把裁布大剪刀,用块青布包着揣在身上跟着跑在后面。
第十章
在这个礼拜天早上十点钟,陈家老两口才坐头一趟客车到达城里仅仅十来分钟吧,杨家两口子也便坐上后一趟班车跟踪追击来了。哪家也好,都仅下车后就立马赶去了县一中。他们谁家也好都先去找了校长。校长也打电话请了杨军所在的班主任来进行垂询。班主任这才想到正补课的本班王青说过自己曾碰见过杨军,且杨军还请他王青暂时保密他近段时间的情况,肯定他王青是知道他杨军在哪里的。于是,当班主任的刘老师便去男生宿舍寻来了补习生王青,也将校长的意思说给了王青听,就让他王青设法去找到他杨军。此时,王青才受命跑出校园来上汽车站去了。
就在这个将近十二点的中午时间,王青正要将一小条已写好的纸准备张贴上候车室黑板报下面的白墙上时,头戴草帽身穿黑装的杨军正好走进去,他见王青正收手回来。于是,他杨军便上前去说了话:“老弟,是学校,还是家里来找我呀?”他杨军都有点激动起来。
王青也急切地说:“啊,你来得正好,是你爸妈和陈玉芬的爸妈找到学校来了哩。你块跟我会学校吧,他们正在校长室里。”
杨军差不多掉了泪说:“太突然了。好兄弟,你块回去吧,就说的心病很重。告诉你,她是来避难的呀,怎么好去会会了老人的面呢。就麻烦你先回宿舍在我床铺翻出我那两件衣服,两条裤子和那双运动鞋袜。我们决定外出打工去了。”
王青也急了。说:“那你们有证件么?”
杨军把脸伸过来,放小声点说:“身份证、毕业证我早揣在了身上好了。”
王青也要求了:“那就先去跟老师,跟校长跟父母道一声别再走吧。”
杨军可摇了摇头,说:“一去碰面就可去不成啦,至于你要想知道我为什么走的,那待到下午四点钟吧,到时候你提东西来车站给我,我会旅店去写封信来给你去交给学校,到时候你就什么也能知道了。去吧,好兄弟,我要忙走了。”话才这样说,他杨军便有点难过地先跨出了候车室的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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