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邪道也沧桑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罗一民    阅读次数：118803    发布时间：2021-10-28

五

这时，纪委干部调查处处长韦兰英扭头一边去：你们男人真坏！

副书记马一鸣斜眼过来看她：咦！咦！难道你不成家？年轻科长王轩也随声附和：州长同志，这事你不犯罪！韦玉贤却低头小声说：其实，这次我犯罪了。

省纪委三个专案组干部惊讶了：哦？那就请你慢慢道来。

韦玉贤再跟专案组干部叙述——

其实，这位“表妹”并没有得到我家的房门钥匙，是白天她将一张报纸包裹着一万块钱找到我老婆，说我的岳父上周生病了，我妻弟带我岳父去州医院医治，但老人已出院回到了家里来，作为女儿的她就应该抽时间去看望老人。我妻子说，我临时出门，没多带些钱来，我先回家去拿钱，才好买几盒营养品去给老人。但这表妹却说：我这里有一万块，你先拿去，把你家里的钥匙交给我，傍晚我再去找你老公要回来。等到傍晚六点钟，我妻子从娘家打电话回来，说她早已回到娘家来了，因为她老爹生病去住院刚回来，她需要来看看。明早再回城去。我当时只应了一声“哦！”就挂了电话。但到次日我妻子回来后，她也不说是我那远房表妹把钱交给她回家去的。我也就不知道老婆是背着我收受了贿赂。按律师对我说：我妻子这次收受赃款属于“利用影响力受贿罪”。

三位纪委专案组干部点点头：你的这个交代算自首。

年轻科长王轩也学着副书记用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办公桌问道：你在县委书记任上就只有这个污点呀？韦玉贤极为肯定地点头说：对，就只有这个罪。

省纪委副书记马一鸣表情严肃：好吧，那今天就先说到这儿，明天再听你往下叙述吧。

第七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延伸理解

一

韦玉贤脑海里的画面正一幅幅在眼前浮现——

那一年的县城大街上，一位大约三十七、八岁，打扮时髦的漂亮少妇背着一个小姐包，带着一位十一、二的小少年随便逛街。这便是县委书记韦玉贤的夫人。

凡看见商店门口挂着勉强算漂亮的衣物，她都要走过去瞄一眼，并讲话嗲声嗲气地对售货员说：小姐，麻烦你找一套适合这孩子穿的小西装出来给他试穿，让我看看适不适合，适合了我就买，哪怕贵点也不要紧。

一位售货员小姐：夫人，想要多少价款的？这位少妇骄傲地说：尽量贵点的，就两千以上吧。

另一位售货小姐睁大眼了：哟？夫人家真有钱呀，可惜，您想买的少年西装，我们这小店只有一千八的算最贵了。除非稍晚两、三个月，冬季来了，老板可能从外省进货两千左右甚至更高的。这位少妇不屑一顾：连稍微贵点的衣服都进不起，会做什么生意嘛？走，儿子，咱去看下一家。

这位漂亮少妇带着孩子，走进这座县城成衣类最昂贵的商场（商场门牌上挂着一块匾：贵族漂亮时装城），她们到处东瞄瞄西望望。一位导购小姐走过来询问她：这位太太，您想买大人的服装，还是先买您这位公子的服装呀？漂亮少妇不看人说：你看看我的头饰，莫非只配买大人的衣服就不用考虑买孩子的衣服？还是只配买孩子的衣服就让大人艰苦朴素？导购员小姐马上摆手了：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位售货员在旁边插话：青青，人家连大人、小孩的都要一起买。这位漂亮少妇脸上这才现出微笑：这才叫会经商嘛。

漂亮少妇随便伸手指到哪儿就去哪儿看看了，可她眼扫四周，最终还是摇头了又再摇头。另一位女导购走过来，对这位少妇说：太太，楼上雅间有好货。

这位少妇不看人说：好，那就上楼看看去。

漂亮少妇很骄傲地带孩子爬上二楼来，一位导购小姐急匆匆地跟过来向她介绍商品信息。这位漂亮少妇不看人说：你们这个雅间到底有哪些最好的衣服，都统统抱出来给我看看。四个售货员小姐于是开始忙起来，她们到处翻箱倒柜找来漂亮女人喜欢穿的昂贵衣裙和小男孩需要穿的西服放到雅间的一张桌面上面来请大美人瞧瞧。

于是骄傲美少妇询问导购小姐：你们服装店到底有哪些服装最好的？别抱这么一大堆垃圾塞到我娘俩的面前来，我们不收垃圾，只进来买一两套衣服去换换。

导购小姐一手指着桌面上的衣服堆：这些都是我们精心挑选出来的。骄傲美妇不屑一顾：你们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些衣服在我眼里都是废品，是垃圾，一文不值。

导购小姐二辩解：这些衣服都是一千多以上价款的，还有几套值两千多点价款哩。

这位骄傲美少妇手拍桌子发火：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应该进几套三千多的，再进几套值四千多到五千多的，要尽量满足不同消费者的要求嘛。否则，你们要到哪时候才发财呢？导购小姐一：我们也不知道您这样的大款会不会过来。万一无人问津我们的损失该问谁呀？骄傲美妇甩手：你们的损失关我屁事？你们是卖家，我是买家，你们有好货我就买，没好货就拉倒，怎么还要把损失跟顾客联系起来呢？扯淡！

说罢，骄傲美妇看儿子，说：走，儿子，咱不买了，过几天你老妈我会亲自带你到州里去。那里的商场肯定比这儿大，就哪怕是庙宇，也不会比这儿的小。

骄傲美妇说罢，母子俩一道走下楼梯来。

二

骄傲美妇牵着儿子的手走出商场，来到大门口。恰巧这时碰上一位打扮时髦的小姐用报纸抱着什么东西在街上游走。骄傲美妇这时候也看到了这位打扮时髦的小姐。骄傲美妇心想：这不就是老公表舅家的“表妹”，她进城来干什么？

这时候，打扮时髦的漂亮小姐也看到了县委书记夫人骄傲美妇带着儿子来逛商场。便抬手打招呼：书记家表嫂，我是您老公的表妹呀，上次我到过您家。骄傲美妇开口：哟！你真是我孩子他爹的表妹呀？容我想想一下。

打扮时髦的小姐摆手：还想什么呀？上一次才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您不用想了，我知道您的，您不就是县财政局的副局长吗？这还是您书记老公说的。

骄傲美妇用手敲敲脑袋，想了片刻，终于向她招手：哎，表妹，我终于想起来了，你真是我老公的表妹。打扮时髦的小姐心想：这女人贪，上次我是送了她三千块才有资格见到她丈夫，这回，我就牺牲一回，把这一万块砸给她，再想尽一切办法跟她老公睡一觉，我的转正问题肯定得到解决了。

骄傲美妇心想：哦！我终于想起来了，上次有个小姐硬闯县委干部宿舍，保安就不准她进来，要不是她碰上我，塞给了我三千元，我会承认她是我老公的表妹吗？她肯定有求于孩子他爹，只要她给钱，哪怕准许她跟我老公睡一觉都行。

这时候，骄傲美妇停下脚步来，打扮时髦的小姐也停下脚步来。两个美人相向走到了一起来。

打扮时髦的小姐笑脸相迎：表嫂副局长，我有件事想跟您说。骄傲美妇眼儿望向街角，对小美人说：什么事呀？就到那边去说吧。打扮时髦的小姐跟着骄傲美妇正向一个街角慢慢走去。

墙根下。打扮时髦的小姐对骄傲美妇说：表嫂，您听到过您娘家的事了吗？

骄傲美妇睁大眼：我家里有什么事？打扮时髦的小姐说了：您父亲大人上两周就生病了，是您兄弟带他上州医院去治病，住院了十来天，前天才出院回到家里来。您作为女儿，应该抽时间去看望老人一下，以略表作为女儿的孝心吧。骄傲美妇略微犹豫了一下：哦！谢谢您妹子，那我就赶紧回家去，弄些钱再走，我包包没多少钱了。回一趟家也得买几盒营养品给老人呀。打扮时髦的小姐眼睛一亮，将用报纸包裹着的一万元现金递给骄傲美妇，说：我这儿有一万块，请您把您家里的钥匙交给我，傍晚我去您家找您老公要回来，您母子俩就赶紧走吧。别再跑来跑去喽，早点到家一分钟好一分钟。您说说呢？

骄傲美妇接住钱，交出了她身上的那把钥匙。两个小女人于是就在这街头一角碰头后。接着她们便在这儿分开了。

三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关押韦玉贤的省纪委党政干部“双规”办公室就被打开了，同样进来的是昨天的那三位专案组干部。马一鸣等三人照样手提公文包，个个都一脸严肃地落座下来。而成天愁眉苦脸静坐在屋角的韦玉贤也赶紧毕恭毕敬地坐到专案组干部的对面来。他们的中间仅隔着一张办公桌，省纪委副书记马一鸣照样伸出右手轻轻用食指敲办公桌。

韦玉贤马上扑通下跪：我有罪，我交代，我一定老实交代。专案组干部调查处处长韦兰英马上厉声喝道：站起来，我们不是过来专门听你赎罪的。你就接着讲昨天你还未讲完的故事吧。韦玉贤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来，平静地对专案组干部说：我的腐败是从当上副州长后开始了。 

但年轻科长王轩却向上摆手：等等，先说说昨天你提到你表妹曾找过你，要求你跟县人事局打声招呼你照办了吗？韦玉贤胆颤地说：照办了。王轩一时疑惑了，问道：为什么？韦玉贤低下头，小声地说：她上了我的床，我有把柄在他手上。

韦玉贤的脑海里又接着闪现当初的一幅幅画面——

自发生那事起一个月后，人事局在县委、县政府安排下，开始打印民转公文件。但在这时，县人事局局长却跟几个干部在争执。县人事局长还拍着桌子：县委怎么要把一个还差两个月才足有十二年的民办教师加进来打印下文呢？

办公室副主任（兼资料打印员）：局长，这是县委书记安排的，我敢不加吗？

县人事局长发火了：不行，原定的名额不能变，这是规矩，是县委书记也不能随便把人拉进来，难道他当上书记了就随便拉亲戚转正呀？

县人事局长硬从电脑删掉陈晓宁这个名字。并赶快把原定的转正名额打印出来，然后赶紧在文件右下角盖上县人事局公章就把文件分发下去了。

负责打印材料的办公室副主任张筱筱只好悄悄走出来，给县委书记韦玉贤发去短信告诉他：是县人事局长把陈晓宁的名字刷下来的。书记您亲自来处理吧。

张筱筱心里想：文件是我打印的，如果我不赶紧报告，不到七天我保证被一脚踢到十万八千里的边远乡去进村入户跑计划生育工作了。县委书记韦玉贤接到短信后，赶紧打电话叫县长、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和一位副书记、一位副县长等县常委来到县人事局办公室对局长王兴成兴师问罪。县长手指现任人事局长：王兴成，你胆子够大的呀。这是经过县常委一致决定的，又不是韦书记一人的意思，你干嘛把陈晓宁的名字刷下来呀？

宣传部长也手指过来：我看你职位比县委书记、县长都大。县常委，县委副书记罗勇都伸手指过来：你还要先暂后奏，竟然资料才打印出来，就马上盖上县人事局的公章发下去，难道盖了人事局的公章就死定了？发工资给任何一位国家干部职工都是县财政的支出，县财政由谁来管呀？还不是县委、县政府吗？

县委组织部长当场表态：王兴成的问题特别严重，先暂停工作。由副局长韦晓阳暂行代理他抓全面工作。人事局办公室副主任张筱筱同志协助韦晓阳代理副局工作，同时继续兼任办公室主任。县长看着张筱筱：小张同志，你们赶紧打印一份更正文件，赶紧把陈晓宁的名字打印到文件去，重新下文。

四

韦玉贤的脑海中画面还在继续闪现——

这时，县委书记韦玉贤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意见，陈晓宁截至二零零零年五月份，确实只有十一年零十个月，但是，你们也应该看到，她一直没有间断过边远村的民教工作，一直坚守着每月三十五块到现在的每月四百多块的补助，这容易吗？我们每月领三千多到五几千块的都不容易，何况人家只那点微薄的收入，还要养家糊口，难呀。

县长也语重心长地说了：现就讲真话吧，如果换到我至今都只领取每月四、五百块的收入，别说买房娶妻成家，就连自己都养不活。

站在县长旁边的那位副书记都掉下眼泪说：是我早都辞职外出打工去了，还愿守着那几块钱干嘛！

组织部长咬牙切齿伸手指过来：狗日的王兴成你呀，你就是想拉人下水，也好让自己上一个台阶，但你一向手段卑劣，没有同情心，谁会选举你会提拔你上去嘛，除非那个领导是睁眼瞎。

县书记韦玉贤也摆手了：算了，既然大家都明白多加一个民转正就是挽救一个人才，我们民族地区的经济振兴不就是要靠抓教育上来吗？

那位副县长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都应该明白，说起来都怪我们工作做不到位，本来要在几年前就下文了，但一直拖到今天才下文，那些原本不到十二年工龄的，不是远远超过十二年了吗？

被提拔上来代理副局长的韦晓阳摆手：领导们，都别说了，我要哭出来了。

大家扭头过去，这位大约有三十五、六的少妇真的扑簌簌掉眼泪下来。

韦玉贤低头：我凭权力让大家通过，让陈晓宁获得转正，我真的有罪。

处长韦兰英摆手：陈晓宁是应该得到转正，这不是你的错。

韦玉贤低头小声：但这是她跟我发生了那件事后，我才给她转正的。

副书记马一鸣摆手：做那事你并没有错，责任只在你表妹。

韦玉贤摇头：本来，按县委、按县政府原定的文件，民办教师截至二零零零年五月，工龄必须达到十二年以上，并且中途不能间断。但我的这个表妹工龄还差两个月才满十二年呀，偏偏她贿赂我老婆，拿到了我家钥匙。嗨！这是我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韦兰英摆手：纪委并不因为这件事就加重你的罪责。

年轻科长王轩也极为严肃地面对韦玉贤：你们县人事局下文时，难道只好把另外一个人的名额刷下来吗？

韦玉贤摇头：不是，是我们多加一个民转工名额。这是我的罪过。

马一鸣摆手：别说了，给陈晓宁转正，你做得对。现就请你叙述从你当上副州长起的详细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