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十六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88509    发布时间：2024-03-27

十六

有志听说他老汉脚崴了，正逢期末考试，没有回家看望，心里总是惦念。袁鹏看出有志的心事，叫他安心考试，考试结束陪他回去看他父亲。

其实袁鹏自从见了金有芳后，总觉得那里见过，想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晚上眼晴一闭，有芳那自然的短发，一池秋水般的眼睛；如山绵延傲娇的鼻子，闪着光亮；薄嘴唇，嘴角微微向上，随时都在微笑；下牙巴略向前勾，给人一种随和感。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咋那？又在胡思乱想。  

考试最后一天，有志和袁鹏做完试卷，就扛起收拾好的行李踏上回家路。无心观看一路景色，更没管别人的眼神，就是赶快走。到了家，推开大门，见人老汉在编篾扇。悬着的心才放松一下来。喊了一声：“爸！脚好了吗？”

“好多了，你看。”放下竹篾，出来走两步。

“那我就放心了。”有志说完，袁鹏递上一包“寸金糖”，说：“金伯伯，我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买了点糖。你健康就是我们晚辈的福。”

“你们读书娃娃，来看一下就好得很，还花钱买东西。”金树成说完，叫有芳端菜摆碗筷，知道他俩设吃午饭，就吃顿早夜饭。正在吃饭，王敬山进来了，“我看见你俩来的，我来听你们摆龙门阵。”

饭后，有志和袁鹏摆谈现在局势，王敬山觉得尽是稀奇事，听起就不想走。

袁鹏说：“你不晓得，老蒋早就对周西成心存芥蒂。去年春天（1929年），蒋介石宣布讨伐桂系，致电周西成，要他‘当机立断，通电表示赞成’。嘿，这个周西成断然拒绝服从蒋介石讨伐桂系的行动，还复电谴责蒋介石，说老蒋‘篡夺了国民党的最高权力，把国民党变成了个人的工具’。甚至扬言‘东下与蒋一决胜负’。老蒋大怒，任命龙云为‘讨逆军周西成’第十路军总指挥，李燊为该军前敌总指挥，统兵进攻贵州。”

“周西成反老蒋？”金树成问。

“真的。”袁鹏回答后，继续讲：“周西成不甘示弱，派毛光翔为左翼总指挥，在兴义一带迎战。自己则亲率刘成钧教导师、宋永宪骑兵团，前往安顺迎敌。李燊侦知周西成侧翼空虚，便趁虚而入，偷袭包围。在打邦河畔展开的混战中，周西成连中两枪，身负重伤。负伤的周西成骑马泅水渡河，被紧追不舍的李燊部乱枪击毙。一世枭雄周西成，葬身于名不见经传的打邦河中。”

金有志接着说；“这周西成一死，贵州就大乱。你杀起去，我杀起来。整得民不聊生。”

“怪不得这段时间的生意不好做。”金树成说。

正在摆得扎劲，黎林开门进来找转弟回家。

“我一直在家，转弟没有来过。”金树成说。

黎林说：“早晨她说要去‘鹿滚凼＇搬苦竹笋，中午没回来吃饭，我们以为她在你们这里，就没介意。吃晚饭了都还没回家，要黑了一个人走起吓，我来接她。没在你们这里，走哪里去了？”稍停，四处看，又问：“有才呢？”

“到雪白坪划篾条去了好几天了，是不是走有才那里去了。”黎林说。

“赶紧问几家路边店子，看转弟走那里过没有。”金树成说。“再问问周边的邻居，见到过转弟没有。向四山打呵吙呼唤。”

按金树成的，四处找寻。于是，到处呵吙四起，却无回音。灯笼火把把一山都闹翻了，仍没有消息。

第二天一早，黎清云就来了。对金树成说，昨天至今没有转弟一点消息。你说咋个办。

金树成说：“叫人到风溪口，找到雪白坪运篾条的脚子带信，有紧急事叫金有才和黎竹回家。一边找人到上山路，林子中看找得到点线索不。我脚疼不能走，只有在家中等消息。”

金有志和袁鹏也参与寻找转弟的行动，王敬山也参加，由金有芳带路，搜寻岩夹口上下。一路没有许多话说，都在猜测转弟是不是到雪白坪去了，但走雪白坪要经到丙滩一路店子和街道，都没得消息。“不是说你们山上有老虎，是不是……”袁鹏没说完就打住了。有芳打了个寒颤，拉住有志，说：“要是这样，我哥怕要气疯。”

慢慢地爬上岩夹口，站在岩边大石上往下一看，田畴土埂，竹林杉山，大河小溪静静地摆放在脚下，只有风声和鸟鸣。有芳脸上挂了一层愁云，皱锁眉目，更显得深沉幽静。她在思索人生，考虑未来。她向着长天大喊：“转弟你在哪里？！”“转弟你在哪里？！”几缕山岚飘逸，大山沉默。袁鹏说：“姐，嫂子吉人天相，不会有啥事的。”

凤凰嘴斑竹林里，风摇千竿动，无泪细咽泣。四人无心观景，却对路边，树干，草丛，细细观察，看能找出点转弟的线索。

四人到了大岩垴，大概黄板也参加捜找转弟上山去了，只黎大娘像木桩一样坐在坝子边，见有人来，动了一下，发现不是转弟，失望地看着远方。

“姻伯娘，不要担心，转弟姐等会就回来了。”有芳劝说。

黎大娘‘汪’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转弟命苦啊！转弟你在哪里哟！”有芳扶着她，不停地安抚劝慰。

有人来了，是黎兴竹从雪白坪回来，见到有志四人，说转弟没有到划篾条的竹厂去。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大娘嘶哑的声音说：“昨天早上出去，现在都没回来。呜呜呜……”

“兴竹哥，好好安慰大娘，我们回去看看大哥。”金有志说完，四人告辞回笋洞岩。

有芳四人走的是原路，下岩夹口，回到笋洞岩，只有老汉和娘在家。问大哥在哪里？娘说：你大哥听说转弟找不到的消息坐得住吗。东西一放，像疯了一样，提把弯刀就出门去了。谁知道他走哪里去了？

金树成说：“别劝他，让他自己去找。”

“没走岩夹口，肯定进龙潭沟去了。”有芳说，“走龙潭沟，上三合头转上通天坳。走！我们去追他，怕他一个人出事。”

四人又出门，金树成叫四人都带上刀，怕遇上野物。

一路无话，只是一味赶路，想尽快地追上金有才。

金有才真的一个人上通天坳去了，他在划篾码地发呆：啊，转弟在那里试圈篾，走去又不见了。突然，听到：“天上的云在跑！”“我只看见过路黄花开了。”“嘿嘿，你又躲起了。”

“转弟你出来，不要怕，我来了。你不要躲起。”

……金有才猛地大声喊：“转弟，你在哪里。”“山笋，听到了吗！”“转弟，你出来吧！我接你来了。”

听到喊声，有芳四人赶到，有志说：“哥，你在这里，我们陪你一起找转弟。”

“咹，你找到了转弟？她在哪里。”金有才语无伦次，思维有点错乱了。

金有才东看西看，把四个人审视一通，吼了一句，“你们在呵我（欺骗我）！”

转身向上爬，到了烂泥沟箐竹林，是转弟打箐竹笋的地方，一路坎下金有才发现发一支鞋，他捡来看，又用手卡（测长度），翻来覆去的看，吼了一句：“转弟的鞋，转弟就躲在附近。”

金有才拿着鞋哈、哈、哈地笑，边说边跳：“转弟不要逗起我闹了，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知道你在这里！”

闹了半天，有才突然坐下去，四肢无力坐着，像睡着的样子。

有志说怎么办，天又要黑了，哥哥又晕过去了。把他摇醒，说转弟在笋洞岩等他。

“我背他，我力气大。”王敬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