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见郗大爷在胡扯,便叫人把小共匪捆了。郗大爷把小刘拉在街上去,县里来人也追到街上。郗大爷当着全街的人说:“大家来看咯,城里来的官说这个娃儿是共产党。共产党要来时,他们说共产党是红头发,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大家来评,这个娃儿是红头发吗?是青面獠牙吗?这样大点的娃儿,杀鸡都怕,敢杀人吗?”
街坊听了哄堂大笑。城里的官员没法,说:“郗大爷,你敢保证他不是小共匪?”
郗老先生说:“我不敢说他是,也不敢说他不是。在我这里留上一年半载,如果他没长红头发他就不是共匪。如果他长出了红头发,他就是共匪,你抓去要剐要杀由你。”
街坊一齐说要得,都来附和。来人见真是个小孩,郗大爷护着他,街坊又顾着他,就来个顺水推舟说,就交给你管,长出了红头发要留着,我们要来检查。
郗大爷说,长出来我们一定留着,怕记不到,他不是没有姓名吗?从现在起,就叫留红发,嘿!像名字刘洪发。
刘洪发就住在郗家,郗大爷把他弄进乡团防队,刘红发就在乡公所团防队当差,平时就带着去收料。原来小易在红军中是个小号兵,到团防队后操起旧业,当号兵。郗仁永是郗老先生的儿子,读省立二中时参加过“抗日救国会”,有一定的进步思想。不久前,因为参加散发欢迎红军活动,粘贴、发散《告赤水民众书》《警告侯之担》的传单被捕入狱,放出来后在家里,有空就教他识字,并鼓励他要坚持信念,红军一定要回来。慢慢的刘洪发认识不少的字,郗仁永就把《新华日报》和进步书籍给他看。有进步人士来到郗家,也把刘洪发介绍给他们,大家都热情的对待他。
刘洪发后来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后在赤水县粮食部门工作,那是后话。
金有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打起精神,把七零八落的工具、家具摆放齐整,岩子打掃得干干净净,周围团转的路铲得宽宽深深。自己洗了个澡,把衣服换了,洗来晾起。把水缸里的水舀干,弄干净青苔、沉淀物,洗刷得亮堂堂的。
老汉他们该回来了,发了一把干箐竹笋,把腊肉烧一块来煮起,蒸了一甑红苕兼饭。这一整,周身都发热,还出了点小汗,身体轻松,劲头往外冒。
王敬山把师娘和有芳接了回来,师父在丙滩被郗大爷喊到商量事。见到家里整得干干净净,以为是转弟回来了,东看西看只有有才在家,才说:“我说我们有才当家操持能干,你们不信,你看看,我们走这几天回来,到处都整得干干净净。比我们在家还要整洁得多。”娘一夸,有才笑了。
王敬山说:“师兄不但能持家,篾匠活也是高手。”
“有才,黎兴林跟他们老汉带了些蕨粑、一块腊肉,等会上大岩垴一趟。”金大娘说。
有才走到大岩垴坝子边,黄板跳起过来在他的身上挨挨擦擦,像重逢久违的朋友。跨门坎就喊:“妈,吃饭了没有?”
黎大娘一惊,有才病好了,笑咪咪的出来接到背篼,说:“背恁多来干哪样?来到了就好得很了。”
“蕨粑和腊肉是黎兴林带来的,这两截布是我给二老缝衣服的。”有才说,“要开始干活路了,耍起不是道理。”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放心了。你要振作起来,安个家,老了才有人照顾你。”黎清云劝有才安家。
有才眼睛牯起看着黎清云,说:“你在说啥起,喊我安家?人家红军在跟我找转弟,转弟回来我有脸见她吗?”嘴里还在叽哩咕噜的说些什么,拿起背篼就走了。
金有才到丙滩去剃头,看着镜子里一张白洋洋(无血色)削瘦的脸,脸上贴着一双无神气的眼睛,那是谁?是原来烧龙灯时耍龙头的小伙?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头发一剃,稍微受看点。正看得出神,镜子里又现一个人,站在背后看着他。“嘿,小易,你没走。”
“我现在叫刘洪发,在乡团防队混饭吃。我当时没问你的名字,你是我在丙滩第一个熟人。等你剃完了,我们去喝茶。”刘洪发在背后站起等。
他俩走进袍哥公社茶馆,刘洪发叫了两碗茶,正要坐下。郗大爷喊,端过来镶起。
“你们认识?”郗大爷问。
“认识。他答应跟我找转弟。”金有才认为红军都在帮他找转弟,他相信红军。
“他帮了我很多忙,是朋友。”
“有才,你走一趟合江行不行。吴老板要的纤藤篾要在合江交货,我走不到,你帮我跑一趟。”郗大爷有意识让他出来走走,忘掉过去。
“要得。洪发兄弟我们一路去耍一趟。”有才说。郗大爷同意。
船靠南关上,金有才上岸请吴老板验货,找人来下。石梯上挤满了人,挤不上去,渡船也没有推。
问是啥事,有人说今天马街子要杀人,杀的是贵州赤水大洞场大石盘的打山匠王合廷。“打山匠惹到谁了,惹到野猪还是豺狗,要砍脑壳。”一个悄悄的说:“王合廷他们在石顶山暴动,组织‘川滇黔边区工农红军游击纵队’,第一赤卫队是鸟抢队,王合廷是队长,还是苗族。勇敢得很,枪法好,当地人地势熟悉,打退川军三次围剿。但是人家只有百把人,对付川军几千人。就是失败都是英雄。”有一个接到说:“人家石顶山暴动,不是要消灭川军,而是拖住川军,让江西来的红军好北上抗日。人家游击队把川军整整拖了一个月,完成了任务。游击队才是大赢家。”
有两个老者非常气愤,说:“你不去北上抗日就算了,人家红军要去抗日,你要拦截人家。还把自家人当敌人,抓到就杀。这个烂杆政府要烂垮了。”
有个说:“得民心得天下,用杀人来摄民心。杀得完吗?”
刘洪发眼睛都红了,手捏得咕咕沁响。金有才怕闹出事来,把刘洪发拉回船去。
回到船上,刘洪发眼泪长流,他想到了家乡,想到了长眠在楠竹林中的三个战友。今天又眼看一位同志遭敌人杀害,又不敢去救,心如刀割。
有才说:“洪发,竹林里的竹子砍得完吗?砍不完。今年砍了,明年又生笋,生生不息,保持青山不老,永利子孙。我们要保护好自己,不做无谓牺牲。把他们没做完的事做完,才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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