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三十八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26279    发布时间：2024-07-02

桂月霞说：“我不要。我也没理由要。”

七叔说：“王敬山处理得很好。桂月霞一定要收下，就凭你守敬国这些年，无可非议。”桂月霞只是掉泪。

七叔把敬祖喊来，当着敬山和月霞的面说：“倘若我走了，丧事从简。埋就埋在大坟坝竹林窝窝头，是汪神板早年看的。唉！生逢清朝衰败，死遇民国垮台。”还说，“活着的人要勤劳俭朴，自强自立。”

桂月霞低头不语，只是掉泪。

一天早上，敬祖媳妇送早餐到七叔房圈，门是半开，便喊：“老汉起来过早了（吃早饭）。”连喊数声不见回应，便回头去叫敬祖来。敬祖边喊边推门进去，掀开床帐，见父亲眼睛盯着，脸色苍白，口皮缩卷，不知几时就走了。汪一声就哭起，跪下叩三个头。出门去到对面厢房佃户范召新下礼，哀告：“我父亲道谢你了。”

范召新听后回敬：“你终于成大人了，从此大富大贵。”赶忙牵起王敬祖，范召新安排两个儿子，大儿子去合江报丧，过丙滩告诉王敬山。二儿子去笋洞岩请金有才上来。敬祖与范大范二一一下礼，两个青年不知所措，慌忙办事去了。

金有才上来，去床前叩了三个头。叫范二去小关子请杨道士，叫敬祖到附近的人家下礼，请来帮忙。王敬祖身体瘦弱，平时走路都斯斯文文的，说是小儿疳，其实是娇生惯养。现在火炭落在脚背上了，还是要跳几下。下礼这事，无人可替。孝子头，当狗球，见了狗都要叩个头。遇事还是走得，跑得。

杨道士来时，王敬山已到。安排人把七老爷抬来停在堂屋，叫人购纸火，打钱子，醮蜡烛，擂谷子，推豆花。把老经单簿拿出来，等大哥来后，把新的亲戚补上。

晚上，敬先一家和中魁中玉都赶到了。共同商量，按七老爷遗愿，丧事从简，做三天道场。

王祖先问四伯娘没来？敬山说正在害病，加之视力很差，没告诉她。话还没说完，堂屋中一片哭声，是四老辈奔丧来了，哭得很伤心，几个妇女扶着劝着，硬是哭着不走。敬先敬祖等晚辈跪在她面前才劝停歇了，扶到客厅，但还在扯咽咽，叫有芳和中玉专门伺候。

丧事尽管从简，七老爷平时在乡里，不霸道不欺凌，来悼孝的人很多。金树成感主顾之义，跑了一转码头，赤水、复兴、旺隆等毗邻码头都有人来送礼。

总算入土为安。三天后，杀了几条猪，办了五十多桌圆坟酒。王七老爷的丧事圆满结束。

情柜上算了一下，收进付出，还有余。其实是王敬先和王敬山各拿了五块大洋铺底，否则要差一长节。余钱就给王敬祖。

事头过后，柏香林静得吓人。王敬祖静静思考，原来有老汉支撑，自己在大树下乘凉。今大树已倒，重担就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了。加之见敬山兄弟原来是个好逸恶劳，穷凶极恶的少爷，现在洗心革面，竟成了自力更生，担当责任的能人。我该找点事干了，哪天找敬先兄和敬山弟讨过老嫩（出点主意）。

熊四爷纳闷了，这样便宜的田土山林没人要。这是基业，它能生生不息，是永续利用的宝库。前人插占为业，苦心经营，其中不免明争暗夺，用尽心机占有，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让出祖宗建树的基业。今柏香林百年之间，走下坡路，这代人没守好业，王敬利卖地方开了前例，曾被七老爷骂得狗血淋头。七老爷临死前却重蹈其覆辙，是家运不济，还是国运衰竭，才出此怪事？

熊四爷正在推测，郭德兴进了袍哥公社茶馆。喊了杯茶，与熊四爷同桌。寒喧几句后，便问熊四爷：“王七老爷那山卖出去没有？”

熊四爷说：“有几个来问过，都叫我给他‘贮起’（留起），我就在等他们的回话。”熊四爷还说：“你想吗？这样相因（便宜），哪个不想要？这是给子孙营建基业，为自家后人做件天大的好事。”

郭德兴听得手心发痒，赶忙问一句：“交订钱没有？”

熊四爷说：“旺隆那个马二爷说要交订钱，我说我是帮忙，要买就一盘现，收你的订钱就听你‘甩摆’（摆布），想好了，把90块大洋抱来，就立约，尖山子这坨地方就归你。我这几天就在这里等他。”熊四爷不愧是老师爷，看出了郭德兴的心思，又想给王七老爷一个人情，与王敬祖多熬10块大洋。

其实郭德兴去王七老爷坐夜那天就知道此事，王家与郭家有点戚道关系。七老爷刚走，热漉漉的就去买他的地方，怕别人说趁人之危。现在过了半个月了，才来问问。尖山子这个地段他清楚得很，不是有急用200块大洋恐怕王七老爷都不会卖。便旁敲侧击地讨熊四爷的口风，见机行事。

熊四爷只顾办叶子烟，没管郭德兴。郭德兴把茶碗端来挨着熊四爷，小声的问：“价格有点走展没得（能便宜点吗）？”

熊四爷说：“是不是你想要，如你想要我可以去和王敬祖讲讲生意（讨价）。”

郭德兴看看四周，小声地说：“我想要。”

“你看，我忘记了，倘若我还没会到王敬祖，马二爷就抱起钱来了，就拐了。我看少也少不了多少，大不了就是少三五几块大洋，失掉这个机会。况且，马二爷真的知道我少了几块大洋卖给你了，就把我看白了，说我枉自还是王七老爷的掌櫃，吃里扒外。算了，我不愿背这个骂名。”熊四爷一本正经的说，说罢就喝他的茶，不理睬郭德兴。

郭德兴说：“能把王敬祖请来不？”

“你想马上立契？”熊四爷问。

“想。”

“大洋带来了吗？”

“在栅门货栈。”

“好，我就去找人通知王敬祖来，把老契带来。族人请王敬山来作证。看你请哪些中人，这上午就完成这事。我也只帮他这次忙了。”

很快就办完了签约的事，钱过手后，金有才按王敬山的安排，去乡公所找了刘洪发，提了两支枪，一起包船将钱送到合江王敬先处，第二天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