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给我邀约的朋友呢?”我是指约人吃饭的事。
一切都需要贵人相助,尤其在茅台。王利提醒我千万别小觑了这茅台镇,它可是贵州省内最大的乡镇,也是全国著名的酒镇,在镇上,千万富翁多的是,开着奔驰桑塔纳出门吃饭的屌人不在少数,这里的人舍得消费,尤其是在茅台做餐饮行业,这是一个令人充满期待的行业。但越是赚钱的业务,就愈需要贵人帮忙。今晚宴请的人就是我即将迎来的摆地摊生涯中至为重要的朋友。王利希望我要使出吃奶的功夫,办好这次宴请。
在王利的全权负责下,我们的酒宴在茅台步行街一家大酒店内一切就绪。当我还坐立不安地焦灼等待着那个神秘的贵人到场时,一个矮胖的光头出现在了二楼的包厢。他与我见面,开门见山,还未喝茶,就谈到了摆地摊的事。他并未自我介绍,却已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也许,在我面前他无需交代,只需指点江山激昂话语,然后就是敞开胸怀痛饮千杯。
整个宴会都是在一种轻松闲适的氛围里度过的。饭毕,酒厂的人告诉我,想要在茅台镇混,就要懂得拼酒,还希望我能将烧烤做出茅台味,铸就自己的烧烤品牌。
他最后说,“大学生创业,我是会鼎力支持的,相信你一定会烧出自己的一片天空!”然后翩翩地上了宝马车。
果然,翌日醒来,王利请假来告诉我,烧烤的庋架弄到了,还有我的货源,都已经有了眉目。在王利的带领下,我迅捷地找到那处货源,并拿到一百串羊肉与二十个鸡翅以及三条鱼,当然,也少不了一些蔬菜,诸如黄瓜茄子空心菜之类。我意识到,这离今夜的开张还有距离,因我还没真正准备好那套工具,比如铝制肉扦,油盐辣椒粉以及炭火。这些都是需要精心准备的。
5
王利在医院的诊疗工作,开展得像我在夜市上斜眼烧烤时的得心应手。这是我真心希望的。现在是我烧烤生涯的第三个夜,我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肉串,并适时思维发散地和客人们闲扯些话。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已找到烧烤鲫鱼的良方。就在第一夜,我烧烤的技艺无法在鲫鱼身上得到有效施展,这令前面等待中的客人,七言八舌。我俨然觉得那只正在烟熏中的鲫鱼就像此刻尴尬中的自己,因而全身滚热发烫。后来,我用剪刀朝鱼肚上丰腴的肉质部分插了几刀,又是一阵涂酱油,方才看到些许希冀。这次经历迫使我回到白昼的小屋,勤加演练。这样我才能在重新面对庋架时不会心情忌惮,思维僵化。
我所在的场地处于几家银行门面前,属于人流繁杂地段,因而我必须每天下午五点半后,准时来此守候。任何行业都存在竞争,而在夜市的烧烤同行间,这种竞争尤为突出。就在我以为一切风平浪静之际,第五个夜来捧场的客人里,出现了三四个小青年。他们要了二十串牛肉,五块鸡翅以及豆腐黄瓜香菜之后,就坐在摊前的小桌前,玩扑克。大约七点半光景,他们吃完所有烧烤,和一箱青岛,然后嬉笑着准备走人。
“你们还没给钱!”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或许是我的拦截堵得他们心中不快,脾气乖戾的伙计一下子朝我扑来,推倒了我。我和餐桌猝不及防地瘫倒在地,一同倒在地上的,还有我那边正在热气腾腾中的庋架。我知道这是后来他们的人,有意掀翻了我的台子。我今夜的烧烤彻底泡汤了,包括我那时还来不及忧伤的心情。我甚至不敢愤懑,只是麻木地站在身后连锁效应中的人群里。就连那边河滨社区里丧事家的客人们,也都来到银行门前。他们不是来吃夜市的,而是来看稀奇的。
“怎么回事?”不知情的人,和早先的老观众们,一阵交头接耳。
我隐约能听到旁人的嘘嘘吼吼,这些混迹在茅台镇大街上的人们,对我那夜的遭遇表示出极大的兴趣。他们有帮忙收拾桌椅和庋架的,也有来与我讨话说的。看得出这些人,都义愤填膺,怂恿我就地报警。
“报警也没用,这条街上发生那么多的事,片区警察,哪个时候真正起过用处?”看得出说话的人,社会经验更深一些,我看到他的面容皱纹密布,沟壑丛丛。
“你怎么就招惹上那些人的?”一位妇女关切地问我。
我什么也没说。那夜的我显得如案板上的鲫鱼,狼狈不堪。我不希望别人对我如此另眼相看,我不是烧烤明星,只是个话题人物。在异乡旅居的夜,我费尽力气整理完那套工具,以及一些动物的残肉,晦气地闷睡在被褥间,愁绪复杂。
王利是在翌日下午来敲响我家木门的。那时,我的郁结和怨怼云散烟消,一切都回归到早先初来茅台的憧憬时分。王利看到我的模样,脸色一下子也多云转阴。我们很快就聊到昨夜来我夜市上捣乱的那些小青年来。但他说这些人,连小镇上的居民们都不认识,他采访过不少街坊老大妈以及社区的领导,但都说这些青年多半是来茅台镇闲逛的短工。王利怕我不明白,继续补充解释说,茅台镇多年来都在搞大量工程建设,外来务工人员不断,什么样的人都可能在此云集。他希望我能沉住气息,坚持梦想,将烧烤事业继续蓬勃下去。
王利总会在朋友陷入泥淖之际,好言鼓励。但他的话无法给我正面安慰。那一刻我的真实想法是,将那伙人粉身碎骨,或者将他们一个个像杀鱼般地杀死,然后放到夜市的庋架上,烧烤成美味佳肴,让人品尝。
我向王利摊牌说,自己已无意于烧烤事业了,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你……真让我失望!”王利也转变对我的态度,变得很刻薄。
“但我……我的所有经历,都在证明,我一个大学生的彻底失败,这又有何意思呢?”我让他将庋架和我曾经在镇上的糊涂出现,都统统还给过去,还给那些所谓的贵人。我要回家,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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