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快来人那,天哪,我的个天哪,你们快来看,那河中间是不是个人那?
刚走到漩水潭岸上的谢老九,在黎明中透过朦朦的薄雾,看见漩水潭的岸边有一团火红的颜色,在晨阳的照射下,格外刺眼,他停下脚步往前走几步再仔细打量一下,吓得一身泠汗,肩上的锄头嘭的一下从手上滑落。
他往后退了几步后又放开嗓子大喊起来,快来人哪,有人被淹死了,这个时候,从坡上跑下来几个做早活的人呢,纷纷丢下手中的农活,飞快的跑向漩水潭。
谢老九的喊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就像一声炸雷,一下子就向整个岩子坡上炸开去。瞬间,整个岩子坡上鸡鸣狗吠,喊声一片。
漩水潭淹死人了,有人跳水被淹死了,快来人那。
谭老三,你快去漩水潭看下,看是那个人。向队长,你也快来那,大家都来那。
在老屋坡上放牛的李猴子第一个听到谢老九的喊声后,一身起着鸡皮疙瘩的站在老屋坡上对着整个岩子坡上喊了起来,死人了,死人了,快来那人那……
闻讯而来的寨上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下子站满了漩水潭的岸边,谁也不敢上前去看个究竟。
正准备去凉水井挑水的谭老三听到喊声后,丢下水桶就往漩水潭飞奔而去。八妹也丢下背上的背篓,看见谭老三在前面跑,连忙他,三哥,三哥,你等下我那,我也要去。
你快点,我等你,谭老三停下了下来,等八妹跑到身边时,一把抓住八妹的手,边跑边对八妹说,八妹,你不要怕,有三哥在,快点,我们一起去看看。
当人们在岸上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的时候,从老屋山上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声音一听,就让大家听出来,那声音是花花妈的声音,我的个崽呀,我的傻闺女那,我的个儿那,你那那么傻那,你就这样丢下我这个苦命娘走了呀,天呀,我也不活了那,崽也,我的个崽也……
花花的妈披头散发从老屋坡上,连滚带爬的往漩水潭跑来,花花妈的哭声把大家的心喊的心惊肉跳,把跑到半路的向老二喊得镇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两只手耷拉在两腿旁,半天才回过神来,突然发疯得骂了起来,你个狗卵日得婆娘,你在那里哭你妈的那个卵骚X,你是在赌咒我们花花死那。
就是你那个砍老壳死的,遭炮打,遭枪杀的狗东西,你把花花逼死了,你还我的花花来那。花花妈跑到向老二身边,疯狂的与向老二厮打了起来,相互的埋怨着,哭打着,向老二从水田里爬了起来,一甩手,把脸上的泥巴试图抹去,可是,越抹越多,眼看花花妈又要扑过来抓他的时候,一声喝声把他们喊住僵持在那里,打什么打,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打,还不去看看是谁,可能有不是你家的花花呢?
向老二连忙说,是的啥,就是这个狗日的婆娘在这里乱喊乱叫,硬是说是花花。向老二顺势就走上岸来,一边说一边用田里的水洗自己脸上的泥巴。
怎么不是的那,天那,我起床的时候,就看见花花的门开着的,被子叠得好好的,我一听到喊声,我的心里一紧,那不是花花又是谁那?憨哥,你来看,你来看,花花妈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谭老憨接过花花妈手中的纸团,顺速打开来一看,脸色一下就苍白了,嘴里连声说道,这个傻孩子,这个傻闺女……
向老二一把接过纸团看了一眼,就大声的骂了起来,狗日的不争气的东西,就这么去寻短见,死了也好,死了也免得老子天天费心操心,狗日的谭老三,你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给弄死,老子不叫向老二。向老二的话把旁边的谭老憨说得一头雾水,就问向老二,我说向老二,花花的死与我家三儿有什么关系那,你干嘛要弄死我家三儿那?
谭老憨的话一下把向老二激怒了,你个狗日的穷鬼谭老憨,你生的好儿子,你那个杂种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就是你儿子把我花花怎么样了,我家花花才寻短见的,你今天赔我家花花的命来,说完,向老二就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谭老憨,花花的妈连忙挡在向老二前面,你个狗日的死鬼,花花死都是你自己逼死的,你倒是怪起憨哥家三儿来了,你才给我赔花花命来。
这个时候,岸上的人纷纷的跑到了老屋坡下来,突然间,人流一下分成了两边,谭家的站一边,向家的站在一边,还有的悄悄地从家里搬来了锄头,铲子,木棍等一些打架的家伙,这架势和三十年代的那场架势没有两样,谭老憨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在他心里早就铭刻着和向家多年来积蓄的恩怨,几代人的恩恩怨怨,一下子就象天上的乌云,一下积聚整个岩子坡。
知道向老二的人都了解向家的手毒心枯,向老二在生产队当队长的时候都是出名的八道黑心份子,如果不是他老子在寨子上当老师积下的德,很多人都想把这个狗日的给装进竹笼里去沉水。
两家的人边吵边向谭家碾坊移动,谁也不示弱,谭老憨听到向老二提到三儿,心里在想,这件事情可能与三儿脱不了干系,就亮着嗓子喊话,向老二,如果花花的死与三儿有关系的话,我没有话说,现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想和你打起来,向老二,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去看看,死的人到底是不是花花,再把三儿喊来问一问,如果是三儿惹的祸,我决不袒护,任你处置。
就是你家谭老三那个狗日的造的孽,我要的就是你谭老憨的这句话,走,我们去漩水潭,说着,就对他的族人挥了挥手,姓向的人就纷纷的跟着向老二往漩水潭赶去。
谭老憨的心里非常明白,花花和三儿来往,向老二是极力反对的,就不说自己这代和向家结下了怨恨,就上几代人结下的恩怨,谭老憨也是不赞成两个孩子的婚事,花花虽然出身在向老二这样的家庭,但是,心底却很善良,见到谭老憨就憨叔憨叔的嘴里甜个不停,心里不忍心伤了孩子的心,再加上小孩子不懂事,所以,也没有多去管小孩子的事情,就在孩子们渐渐大了后,谭老憨才明白花花的心是向着三儿的,而且,花花的妈也没有象向老二那样为人,在寨子上还算有点口碑,平时见面后,时不时的提起孩子们关心之类的话题,就是中间的那层纸都没有捅破罢了。
昨天晚上三儿没有回家来吃饭,很晚才回到家里,谭老憨就等着三儿回家,三儿的脸色很不好看,当爹的就关心的问起三儿一些话,谭老三就一五一十的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谭老憨。
谭老憨说,三儿,你最好不要和花花走得太近,不是当爹的不喜欢花花,你们来往,我不反对,花花也是个不错的女娃子,很多事情,你年纪小,你是不会明白大人的想法的。
爹,你看你说到那里去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把花花只是当着妹妹来看待的,是八妹叫我去她家里看她打的鞋垫,我才去的,谁晓得他爹是那样的人呢,还说我们家里穷,硬是说我去勾引花花,真是气人。
是的,我知道你的心事,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谭老憨连说几句没有就好的话后,深深的吸了口烟,接着说,你二爷爷早就说了,谭家和向家的恩怨不是三言俩语能够说得清楚的,你呀,哎,谭老憨再没有说什么?
谭老三好奇的问,爹,好多人都说,向老二的大叔向大麻子是被二爷爷沉水的,这是不是真的?
沉水?谭老憨敏感的重复了一句,沉水?三儿,那些传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传了这么多代,没有几个能够说得清楚的,三儿,不过,你今后只要记住一句话,好人总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报的道理,你二爷爷是好人福大命大,那次被向大麻子沉水,不是寨子上的葫芦叔,对了,你要喊葫芦爷爷救了,早就没有命了。
谭老憨的话,随着鼻孔的旱烟一股股的往外窜,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葫芦爷爷?
恩。
那葫芦爷爷现在还健在吗?
怎么不在,还活得好好的。
二爷爷说要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呢?
昨天县里民政局都已经把信递交到乡里,乡里的邮递员不是专门送到我们家里来了吗?二爷爷在心里说,就等岩子坡的公路通了再回来,身体一天也不如一天了,那信不是给你了吗?你还没有看吗?
没有,一大早我就去花花家里了,那晓得会出这么多事情呢?谭老三又划亮火柴给爹点上旱烟,然后,眼睛盯着爹的嘴,静静地听着谭老憨讲述久远的历史。
清淡的月辉,纱一样洒落在岩子坡上,寨子上的灯火,时隐时明的闪烁在夜幕里,远山传来几声狗吠,谭老三随着爹的声音,穿越时空的隧道,瞬间,好奇的心灵融入到岩子坡饱经沧桑的苦难岁月之中,只见谭老三的脸色在爹的话语中不断的变换着,拳头紧紧的捏着,紧绷着腮膀,心里翻滚着千层浪,万阵涛,犹如一阵巨浪打来,谭老三被卷入了海一样,深不见底的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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