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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战队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斯力    阅读次数:186808    发布时间:2014-04-01

 

32

 

经过四个小时激烈战斗,教导团以伤亡五百人的代价,把昨天钻入关沟的鬼子撵出关沟,残敌退到了旧关前的山坡上,教导团于黄昏前完全控制了旧关。

 

肖震东把团指挥所向前移动,经过战斗过的关沟时,只见关沟里乱七八糟地摆着几十辆敌人撤退不及,自己炸毁的炮车、辎重车和铁甲车,地上横卧着二百多匹马,尚可使用的机枪步枪被打扫战场的官兵收拣起来,堆成几大堆,足有几百枝,被炸坏的机枪和步枪碎件满地都是。到处都见敌人的尸体在燃烧。钻进沟里的第七十八联队,骑兵大队及炮兵大队、战车大队被我第一、二营歼灭殆尽。

 

肖震东闻着尸体焚烧的臭味,又产生东山时那种恶心的感觉,胃里波涛翻滚,他拼命地控制着。当看到教导团牺牲的战士尸体还躺在地上,来不及收敛,肖震东默默地脱下帽子,向牺牲的战友行礼凭吊。他一路走着,一路想着牺牲的战士,所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有战斗就有牺牲。可是,当战士一个接着一个从眼前消失的时候,肖震东的心亦如这漫漫雄关,显得苍凉而悲壮。

 

走出旧关,面对关前的辽远山原,眼前豁然敞开,紧迫而压抑的感觉顿时消失。肖震东把团指挥所安顿在关口的一座茅屋之中,然后回头凭吊着这闻名天下的漫漫雄关。旧关原是一个只有十来米宽的山口,关两旁的悬崖之下,乱石耸立。一条曲折的小路沿着陡峭的山崖直通关顶。

 

忽然,旧关之上有人吹埙,这种来自家乡的曲调独有一种苍凉而幽远的味道,扣动着肖震东的心弦。他转身朝着关顶攀去,团部几名干部和卫兵,见他爬上山,也紧跟着爬上旧关。

 

登到半途,站在一个坎子之上,肖震东居高临下,望着幽深而黑暗的关口,心想,这如铁一般的雄关,吞噬了多少生灵和战士的生命,才成就了震撼天下的威名啊。继而又想,人亦如关,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个人的成就和威名,同样令天下多少生灵涂炭。这种名于百姓,于国家和民族,于世界又有何益呢?

 

待众人上来,没有地方站,挤着肖震东往山上走。顶上一个声音哎呀地叫了一声,站在嶙峋的乱石间,苗条条的就像一颗树,道:“团长,你们怎么也上来了?”

 

吹埙的是先前打快板的艺术家,见来人了,只是把脸转过来了一下,依然沉浸在悲凉的埙声里。其它几个记者,站在山头比比划划,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肖震东知道艺术家的脾性,也不去管他,与段洁茹面对面站了,问:“洁茹,你们啥时候跑上山来了?”

 

段洁茹道:“记者作家们跟在部队后面,部队把鬼子赶出了关,我们就上这里来,回头看看惨烈的战场,再望一望关前的山川形势,凭吊起雄关前逝去的这些英灵。”

 

吹埙的艺术家一曲终了,拿着埙站了起来。肖震东问:“夏先生不是山东人吗?怎么把陕西的埙吹得这么好呢?”

 

夏艺术家道:“前些年曾随了一位陕西老师学过秦腔,这位老师埙吹的很好,顺带跟老师学了学,吹得不好,让肖团长见笑了。”

 

肖震东道:“吹得很好,幸好我们现在不是楚汉相争,教导团不是像楚霸王那么处于垓下之围,不然的话,听了你的埙声,教导团还不得像楚军那样惊慌四散?”

 

“一曲而抵百万兵,看来我们真得学一学日本琴弦,像小鬼子被围在沟中的时候,只须拨弄几弦,就让他们乖乖缴械,而不至于用强大的火器方能把他们消灭。”夏艺术家笑道。

 

段洁茹鼓掌叫好,道:“听你们的话,真个就像一段相声,夏先生吹得好不如他说得好,肖团长说得好不如他打得好,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肖震东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你个小姑娘,没大不小的。”问夏艺术家道,“夏先生,你们懂得的历史知识多,关于娘子关都有些什么典故?”

 

“娘子关传说曾由李世民的妹妹平阳公主率领一群娘子军驻守,娘子关故而得名。”夏艺术家道:“冷兵器时代的雄关,在现代战争中未必是雄关,旧时这样的雄关,退可守,只须几百精兵,用擂木炮石阻住关隘,敌将只能望关兴叹,如果守关者雄兵在握,派一员大将开关延敌,则可无往而不胜。观今日关沟之战,多少雄兵战车焚毁其间,其状只能以惨烈二字来形容,而我教导团官兵之勇气,之功绩当彪炳青史。”

 

“夏先生过奖了。这场中日之战,像关沟这样惨烈的战斗,何止千百?哪里是青史能够记述得过来的?只是想那小日本鬼子,也是爹娘生的,花了千百两米养大的,一日奉召入伍,却抛尸于我山原荒野,肥了我的土地,却空了他的屋舍,这种替人家干活的事情还真亏他们能够做得出来。”

 

夏艺术家大笑起来,连说肖震东幽默,道:“如果不是战争,肖团长登台说唱,怕是成就不小呢。”

 

肖震东知道他说的笑话,也以笑话应之,道:“战争不可能永远打下去,迟早要有个了结,等到我肖某解甲归田的时候,来跟夏先生学艺,夏先生可别拒我于门外啊。”

 

夏艺术家应道:“我一定收肖团长为关门子弟。”

 

几位记者从山粱上走过来。吴永刚扛着摄影机仍然在拍摄。肖震东道:“几位大记者都采访到了什么素材?”

 

陆诒道:“什么叫扬我国威,振我军魂,旧关峡谷之战,教导团让我们开了眼界,我们所要采写的新闻和剧本标师都有了,叫《娘子关之战》,名字听来都大气磅礴,才配得了教导团官兵作战的勇猛刚烈。”

 

宋之的指了指周围的山原,道:“题材有了,我们特意上山看看背景,不看则已,一看惊心,只有忠勇之士,才配得上这漫漫雄关的气势,吴先生上山扛着摄影机照个不停呢。”

 

肖震东放眼远望,西去是辽远苍茫的山原。旧关之前,则是群峦起伏的山原。月色朦胧之中,关前的山上,和山沟里,或高或低,或远或近,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篝火,从关前吹来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东洋咸鱼的味道。

 

“鬼子好像并没有退远,正在对面的山沟里升火做饭呢。”

 

女人对吃的天生敏感,段洁茹这么不经意地叽咕了一句。肖震东神经一紧,在摇拽的火光中,可以看出在火堆边蠕动的日本鬼子,他从通讯员手里抓过望远镜,望着远处的堆堆篝火,原来鬼子正在升火做饭。肖震东放下望远镜,对刘希文道:“看来鬼子今晚是不会离开了。”

 

刘希文接过去看了看,道:“鬼子被打败了也不离开,说明志在必得,明天我团仍将有一场激战。”

 

肖震东一怔,俯瞰下面的旧关。只是一个十多米宽的口子,四周都是光溜溜的坚硬岩石,没有任何野战工事,就连一条简单的交通壕都没有,只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像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散兵窝。肖震东又望了望关前的高山,假想着敌人在山上以炮火瞰制,战车一冲就突上旧关来了。想到因为疏忽可能造成的后果,肖震东惊出了一身冷汗,把对面山上的篝火看了又看,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

 

刘希文指着关口乱石堆成的散兵窝,用嘲讽的语气道:“我们出发前,被告知娘子关筑有坚固的国防工事,这就是第二战区花了大批金银国债构筑的国防工事?”

 

肖震东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以眼示意他别再说话。这时,通讯员在山腰上叫喊,说孙总指挥和冯军团长朝着前关来了。肖震东急道:“走,我们下山。”率领团部人员小心翼翼地下山。刘希文寻了个机会靠近肖震东,小声问:“团长为啥叫我不要说话?”

 

肖震东反问道:“你知道李服膺军长是为什么被枪毙的吗?”

 

“为什么?”

 

“鬼子轻易就突破了平型关防线,造成山西局势危险,人们把矛头对准了第二战区的国防工事上面,阎长官为了平息众怒,转移视线,就借了李军长的项上人头,李军长被杀,不是任务不完成,也不是仗打得不好,而是这个,这个国防工事筑得有问题。”

 

刘希文吃了一惊,自嘲了一句:“他姥姥的,咱差点踩了地雷,成了第二个李军长。”

 

地雷的话被卫兵听去了,惊问:“地雷,哪里有地雷?”

 

刘希文朝前山指了指:“鬼子那边有地雷,等明天叫他们多吃几枚地雷。”算是遮掩过去。

 

一行人急忙回到团部临时指挥所。孙总指挥和冯军团长率领一个特务连匆匆赶到。肖震东见特务连每人的背上都背着两条麻袋,到了指挥所门口,依次把麻袋堆在地上。肖震东看着麻袋不解其意,孙总指挥道:“当年我们打内战的时候,多次出入娘子关,我也曾经率部据守过娘子关,知道这儿全是石头,别说战壕,就连一个石窝窝也没有,带几百条麻袋来,装上沙土往关前堆一堆,多少也比躲在石头后面放枪强。”

 

肖震东感激地道:“还是孙总指挥想得周到,谢谢。”

 

“别谢我,我和冯军团长听说敌人没有走远,心想明天关上将有一场激战,心里着急,赶过来给你们出一出主意,你们想出了什么好的应对办法没有?”

 

“我们也是刚刚看到摆在面前的严峻形势,正在想办法,还来不及召集大家研究。”

 

孙总指挥道:“敌人先前知道娘子关附近没有我们的部队,因而以行军的姿态钻进了关沟,敢于在如此狭窄而复杂的地形里过夜,教导团的突然出现是他们没有料到的,因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敌人发现情况发生变化时,限于地形无法展开,在边打边退的情况之下,遭受了极大伤亡,看样子川岸师团的第七十八联队,伤亡得差不多了。可是第七十七联队还有战斗力,第七十九联队还按兵不动,根本没有参战。敌人的作战命令是会师太原,为了实现这一作战目的,娘子关是他们必须打通的道路,既然他们不走,明天决计会发动反攻,你们现在也是全部集结在沟里,我们沿途看见一堆一堆的士兵,摆满了大半沟,你们现在的情形就和昨天敌人的情形差不多,只是少了一些战车而已。”

 

冯军团长插话道:“如果不想办法的话,敌人今天的遭遇,明天就有可能在教导团身上重演,所以必须想办法建立巩固阵地。”

 

孙总指挥道:“现在这么硬的石头,凭部队携带的挖掘工具自然是挖不进去的。”

 

冯军团长生气地道:“电召我们进关来的时候,说是建立了如何如何稳固的国防工事,娘子关稳固的国防工事,就是垒几个石头窝,掘几个窑洞土坑吗?”

 

孙总指挥把手一扬,道:“先别说这个,当前要解决具体的问题。”指着关前道,“敌人占领关前的几个山头,炮火就会压制得关前沟内站不住人,更何况今天敌人在沟内打了一仗,地形也熟悉了,如果今天想不出办法,明天就够我们受了!旧关一失,不要说影响大局,就是我们沟内的部队,跑都跑不及,你们的处境我们是想像得到的,可是光煎熬光等待不行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还得想办法。我想来想去,想出了两个办法:第一,乘敌人立足未稳,连夜出击,夺回对面的山头,屏障旧关。这还能发挥我军夜战的优势,阻止了敌人飞机炮火的优势;其次,我带来几百条麻袋,装上土抬上关口,推成掩体,塞住关口,纵然伤亡大,也总比让敌人一下子冲进关沟与我军鏖战强得多。”

 

肖震东见孙总指挥的想法与他预先的设想一致,立即来了勇气,道:“我已经在前面看了一回,情况就是孙总指挥说的那样。我决定采取第一个办法,也只能采取第一个办法,眼前的现实是明摆着的,敌人占住关前的山头不走,就是以此作为立足之地,明天卷土重来,今晚我们不把敌人撵走,明天敌人就会把我们撵走,与其待在这条死胡同里等死,倒不如把部队拉上去拼一下,成则可保旧关,失败也叫敌人付出极大的代价!”

 

冯军团长高兴地道:“很好!你们夺回一个山头,赏洋五千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提笔在上面写下了:“教导团夺回一个山头,赏洋五千元。”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撕下条子递给孙总指挥。孙总指挥看了看,笑道:“冯将军,到时候说话可要算数哦。”冯军团长道:“白纸黑字,还能赖账不成?”

 

孙总指挥道:“你们抓紧研究一下作战方案,我和冯军团长就在团指挥部里休息,作你们的坚强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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