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发掘小组决定暂停活动,让组员们回本单位待命。
第二天一早,冷刚便回公司上班。
冷刚照例六点多钟起来,抓了挎包就跑。可是他走到小路下坡处,意外的看见史弱笑嘻嘻的迎面站着:“你好,冷刚兄弟,这么早,好辛苦啊。”
冷刚睃他一眼.
“谁是你兄弟?我说过,我不知道洞里的事儿,怎么不相信?”
史弱就摊摊双手:“兄弟你说,我怎么能相信?闹市区突然出现一个大洞,全幅武装的军人守着,齐天的帐蓬笼着,听说发掘途中,还冒出出了神秘的蓝色火焰这一切难道不正是证明洞中有古墓?”
冷刚看看他,丌自感到好笑。
一人混沌,三人成虎,社会上越传越神,什么神秘的蓝色火焰,我们怎么没听说啊?
“知道那个名闻中外的长沙马王堆吗?”史弱见次冷刚绕过自己想走,就跟着他边走边说:“1971年底,当地驻军在马王堆的两个小山坡建造地下医院,施工中经常遇到塌方,用钢钎进行钻探时从钻孔里冒出了呛人的气体,有人用火点燃了一道神秘的蓝色火焰……
1972年1月,考古队正式对神秘的墓葬进行了科学挖掘。
显示出这个墓葬南北长20米,东西长17米,属于大型的古代墓葬。揭开椁板,人们发现这是一个丰富的地下宝库。
中央是巨大的棺材,四边的边厢里填满了五光十色的珍宝,在淤泥的覆盖下,每件物品都如新的一样……”
的的!跑上公路的冷刚见电车迎面驶来,便习惯性的举起一只手朝它跑去。
希望它能停下,不然跑到车站还得花上几分钟。
没想到电车真的刹了一脚停下,哗啦啦,大门猛然打开,冷刚跳了上去。耳后飘来史弱的叫喊:“冷刚,宜早不宜迟,不要和钱过不去哟。”
电车司机不是袅婷。
一个彪形大汉坐驾驶员位子上,一手拿着油条狠狠的啃着,一手握着方向盘。
驾驶位左则的水瓶挂里,斜插着一大杯豆浆,随着电车晃晃荡荡,不断抛洒出来。冷刚到了公司,见一长溜的墙报上,自己的大幅素描点了全墙头的三分之一,且配有极具鼓舞性的文字,顿时忐忑不安。
见了谢股长,来不及说别的,冷刚便要求拿掉。
谢股微笑着婉拒。
还振振有词的抖动手中的报纸:“你看,报上也登了。化腐朽为神奇,聚点滴为精神,这就是新闻媒体的力量。”
“不,一定要马上拿掉。”
冷刚正色的再次要求。
“谢股长,请理解我的要求。我真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和榜样,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科员,认认真真工作,踏踏实实做人,获得自己应有的报酬,仅此而已。”
这么一来,谢股长有点不高兴了。
谢股放下报纸瞅着他。
“人民群众创造成了历史,因此,每个人都是历史中的一员。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事实上,你无意中做的事情和起到的作用,就是平民中杰出而闪光的精神。这是辨证唯物主义者朴素的观点,放大到国家民族高度上,就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因之一。这,你否认不了吧?”
冷刚被他说得有点晕头转向。
见他又是历史又是国家又是民族又是高度的,真是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见他语塞,谢股长高兴的笑起来,拈起桌上的铅笔,指指点点的:“诗贵真情,全在心抒;可能写不能做,是古今中外诗人一大垢病。
你也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北京西单民主墙,大家在上面借诗明志,直抒胸臆,很是热热闹闹,甚至引起了西方国家的重视和呼吁。可惜,能写也能做的勇敢者太少了。”
他拍拍自己的抽屉。
“我这儿有一本书,可以拿给你看看。
思想的启蒙,当然在于文字的巨大作用;可是我们自五.四运动初期起就呼唤的德先生,赛先生,为什么迟迟不能到来,就在于敢说敢做者太少。
出了一个魏京生,当局就如临大敌;如果出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呢,中国现在会是怎么一种春秋局面,冷刚啊,你想过没有?”,
冷刚听得直摇头。
必须承认,谢股高屋建瓴,击中了大部份伪英雄的软肋。
可是,能就此否认伪英雄们的努力和奉献么?比如我冷刚,我没那么英雄和积极,能就此说我尸位素餐,浑浑噩噩?
不管怎样,每个人的位子不同,生活不一样,只要他想着积极新鲜进步的东西,就是对自己和历史的一种认真负责。
须知,并不是每个人戟可以当英雄的。
有时,做一个独善其身的人,起的作用可能比英雄更大。
何必非要轰轰烈烈,鲜血迸溅,平平凡凡,生活劳作不好吗?电话铃响了,谢股抓起话筒听听,然后放下,看着冷刚:“张书记要你去,回来聊吧。”
冷刚点点头,跨出宣教股。
他知道一准是刚才自己冲着张书记后背说的话,起了作用。
果然,张书记见了冷刚格外高兴,虽然仍坐在椅子上保持着矜持,却冲着冷刚点头致意:“小冷,请坐,喝水自己倒。”
党总支室里很安静。
除了电话响个不停,就只有张书记呼噜呼噜喝开水的声音。
“小冷,发掘得怎么样啦,听说那洞里真有宝贝?”“暂时放了,让回单位等呢。”冷刚只得模模糊糊的回答,签了保密协议的呢,即便面对公司领导也不能乱说哟。
见冷刚所答非所问,张书记明白了,笑笑。
“不就是个黑不溜秋的洞么,算啦,不谈它。小组需要,你尽管去就是。对了,看了今天的报纸和墙报吗?”
冷刚老老实实的回答:“墙报正和谢股悠着呢,报纸还没看。”
张书记就把今天的《××日报》,扔给了他。
“我已先睹为快了,你看吧,看了聊聊。”冷刚接过翻腾,果然,在第五版的“都市新闻栏”,看到一个小方块的报道。
“本报讯:在本市×区邮政局黑洞的发掘中,洞的发现者,区物资公司宣教股员工冷刚,在危险突然降临里,机智勇敢,镇静自若地救了自己的同事。当时,”
哗!
冷刚把它放下,有些郁闷。
他看到了报道的署名竟然是:本报特约通讯员:谢谢。谢谢,不正是谢股长的名字吗?看来,这报纸和公司墙报的推出,是谢股一手策划的。
他也许是好意和出于本职工作的需要。
可同时,也让人感到他在其中沽名钓誉的影子。
联想到刚才他的一番高论,冷刚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谢股手中的棋子,任由他移动和安放,这让他很是不爽。
不过话又说转来,身为小科员,也只有这种供人驱遣的份儿。
譬如在回收办,供达股驱遣。
不过达股虽有一定本事,可文化太缺憾,自己时不时的借题发挥借古讽今,好歹也能聊以自慰,而谢股无论学历资历睿智和心术,却实实在在比自己高了许多,这以后的日子,麻烦了!
冷刚甚至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答应他到宣教股?
可是,不到宣教股,自己呆在回收办又不服气,老是自认为大才小用,老想着鱼跳龙门。
他妈的,这就叫患得患失,这种患得患失的味儿真是令人难受啊。“看完了?”张书记笑眯眯的看看他:“家里还好吧,天天挤公交,也不容易么。”
冷刚想笑。
明明心里着急,就是强压着东拉西扯,哎,张书记不是军人出身么?
军人讲究干脆爽快,他又是从何时学会慢腾腾悠着的这门绝活儿?“张书记,上次您委托的事儿办妥了。”冷刚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明天开学报到,您看?”
“哦,办妥了?好!”
张书记毫不含糊地流露出内心的兴奋,抓起大盅盅咕嘟咕噜就是一歇猛灌。
然后放下,抹一把下颌上的水珠:“好,这事儿办得好,也不容易。莲花校一个萝卜一个坑,计划外的根本插不进。
上次,干果的秦书记为这事儿撞了一鼻子灰,还在区委会上被当众警告批评。可是你办成了,好!”
说着,呼的抓起来话筒:“在不在哦?”
听了张书记的夸奖,冷刚却并不感到高兴。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儿。莲花校难进,大家都知道。自己一个校外人员这次能创造奇迹,全有有赖于浦校长的法上开恩。
这个进人指标来得如此艰难,可张书记哪里能知道个中三味?
弄不好,又借机让自己帮忙,那该怎么办?
不行,等他电话打完,得给他提提。待张书记放下话筒,冷刚抓紧开了口:“张书记,这次确实很难。主要是想到”
“我知道,不用重复了。”
张书记挥挥手,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茬儿。
“可这个忙,一定得帮,以后你会明白的。”他看看窗外,停停,然后拧起了眉头:“有个事儿得问问你呢,上次曲主任托你带回的那牛皮卷儿,没拿错吧?”
冷刚睁大了眼睛。
“拿错,怎么可能拿错?张书记,那卷儿达股交给你了吧?”
张书记点点头,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二年前的那五牛图你也知道,弄得咱公司多被动;没想到这次又是件高仿膺品,只是仿造得比五牛图更逼真。这样,你稍等等。”
他顺手抓起话筒:“你过来一下。”
半分钟后,谢股叩门进来。
张书记指指木条椅:“请坐!上次曲主任送的那牛皮卷儿,市考古研究所回话了。”“哦,鉴定出来了,这么快?”谢股长有些兴奋,望望冷刚,又看看张书记。
“正好冷刚也在这儿,一起听听。”
张书记点头,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直听得谢股长一脸的失落:“又是高仿膺品?张书记,是不是再送到省里看看?”“你有兴趣,你自己就办吧。”
张书记略带不耐烦不经意的回答。
想想,又说:“这事儿得给我们敲敲警钟,为什么下面总是拿一些高仿品来冒充真迹?事儿不是这样,他倒是一笑了之,可我们就不好对上级交待了。”
他看着宣教股长。
“以前我就说过,我们还要是以搞好本质工作,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为主,不要去搞这些装神弄鬼的屁事儿。
又是高仿的膺品,甚至连高仿都的年代都搞假,明明是清·乾隆时期的仿造者,却硬提到了元代,搞什么名堂,越搞越假?”
看得出,张书记毫不顾忌自已宣教股长的脸面。
可当着冷刚面,也强压着,要不准拍桌子。
而谢股长呢,就像挨了当头一棒,绷着脸皮儿颓丧的坐着,刚才在宣教股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慷慨激昂,早抛到了爪哇国。
“供人调遗”
冷刚脑子里又闪出这个词儿,不禁替谢股长有些难为情。
许是猩猩惜猩猩,冷刚居然脱口而出:“谢股长也是好意,也是为了公司着想。”,张书记瞅瞅他,鼻子里哼一声,别过脸去。
冷刚自然明白张书记为什么不了然。
可他更为谢股长打抱不平。
是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二年前的五牛图弄怕了的张书记,面对曲主任的吹嘘和拍胸膛,一直不敢轻易表态。
应该说他的直觉是准确的。
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国家花重金和人力欲求多年的国宝,怎么会轻易就让你一个小小的曲主任,手到擒来?
更由于二年的大笑话,让自认为一向严谨和实事求是的前营长,丢尽了脸面。
所以,接到曲主任的电话,虽然为慎重起见作了布置,可也仅限于工作本能而已,心中早为这事儿提前打了不相信的红叉叉。
可是,谢股长却深信不疑。
也就是在他的力荐下,张书记不得不以公司领导身份,打电话给达股。
谁知,恰恰被他自己的直觉料中。张书记把抽屉拉开,取出那曾被曲主任冷刚茹鹃和克服,视为国宝的牛皮卷儿,连同市考古研究所的前车鉴定书,一并扔了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然后想想这事儿如何挽扣扣?”
顿顿,张书记加重了语气。
“宣教股一定作出处理决定,即不要伤害下面为国寻宝的热情,也不要让人为所欲为,拿上级领导和国家大事儿开玩笑。去吧。”
二人从党总支出来,一前一后的回到宣教股。
还没坐下,小姑娘就汇报。
“谢股长,曲主任打电话找你。”“哪个曲主任?本公司还是外单位的,男的还是女的?”正没好气的谢股长斜她一眼,气哼哼的坐下,把牛皮卷儿往桌子上一扔。
“接打电话要记录,汇报要全面,有根有据,新闻的五要素不懂么,怎么老是记不住啊?”
顿时吓得小姑娘花容失色,呐呐无语。
冷刚瞧瞧她,趁谢股不注意,朝她挤个笑脸儿,呶呶嘴巴,再扮上个鬼脸。
小姑娘投来感激的眼光,低下头,忙自已的去了。冷刚见谢股长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张高仿品,稍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大部头。
他翻腾翻腾。
又指着高仿品细细观察,嘴巴喃喃自语。
冷刚知道颇具自负的谢股不能服气,正在绞尽脑汁查对资料呢。冷刚不禁摇遥头,何必呢?难道专家权威成堆的市考古研究所,会不抵你一个自学半路出家的考古爱好者?
闹哄哄的那些年里,大街小巷不是都在声嘶力竭的嚷嚷着“打倒反动术权威。”“踢开专家闹革命。”云云?
似乎一夜之间,大家都发现了一放之四海皆准的伟大真理,专家权威都是扯蛋,这世界上的事儿,根本就没那么复杂,任何人都做得来。
结果,嘿嘿。
谢股呵谢股,你莫非还在信那一套儿?
一张抖动的白纸,飘在他眼前,原来是谢股把那份鉴定书扔了过来:“你先看看,然后我们再商量商量。”“区物资公司:接到你单位报送的相关材料,我们认真作了分析研究和化验,经过考评组一致的严格审查,鉴定书如下:
一、此系高仿品。
二、高仿年代为清·乾隆年间。致以无产阶阶革命的敬礼!1982年9月1日·单位盖章·主评人签字。”
冷刚注视着最后面那一串陌生的签名。
突然看到了“徐缓”二个龙吟虎啸的签字。
心里一动,哎,这或许就是那个发掘小组的徐组长吧?“看完没有?”“完了!”冷刚把它还递给过去:“简简单单,就事论事,典型的鉴定风格。”
谢股长侧身接了。
依然侧着身子瞅瞅,有些失望。
“就这二条,还专家评审组呢,字也不愿意多写一个?哎,谈谈你的意见。”,冷刚笑笑:“假的就假的,伪装应该剥去。不过,虽然不是真迹,毕竟也离现在也有二百多年了,算个小古物吧。”
谢股长眼光朝他闪闪,无言的问:“这不等于说了没说,下面呢?”
冷刚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便迟疑不决的继续说:“曲主任也许是好意,想弥补二年的那祸事儿。还有,曲主任毕竟不是学考古的,看花眼也难免。所以,我觉得还是警告处理为好。”
“不行,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谢股长突然开了口,一种奇怪的神情,浮在他脸上。
“我刚才又对照了参考书,这高仿品的确伪造得惟妙惟肖,难辨雌雄,险些把我也麻住了。现在看来,高仿品是确信无疑的了。
可为什么曲主任二次都看花了眼?
对别人,这是个常识性错误。情在理中。对曲主任而言,就有些奇怪。你知道曲主任的父亲和了解他的家庭吗?”
冷刚摊摊手。
谢股长就站起来走到小书柜前,顺手取出一本厚部头,递给冷刚。
“着重看作者简介,然后一目十行。”,冷刚捧在手中,立刻感到书的重量。硬壳精装,两条金黄色的丝线卡在其中;降红色的封面上,是烫金大字《中国考古大全》,下面是三个烫金小字“曲佳轩”。
翻开扉页,读读书页。
多达800页面的全书,分为上下卷。
捧在冷刚手中的这本是上卷。按照谢股的提示,冷刚细细读了作者简介,再一目十行,不,简直就是一目千行地翻阅的全书。
因为,他对这类纯学术的考古巨著,根本就毫无兴趣。
电话铃响起,谢股随手抓起,听听,递给冷刚:“找你的。”
冷刚有些高兴,难道是徐队长通知明天继续?毕竟二头挂起心里惦记着,不是好事儿。“冷刚兄弟,我是史弱啊,现在方便吗?我想占用你的一点宝贵时间。”
“哦你好。”
冷刚一时没回过神,顺口问道:“你是哪个史弱, 我不认识你呢?”
“哎,冷刚兄弟,就是在路上的那个中年人啊,记起没有?”,冷刚眼睛一瞪,真想一把扔了话筒。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路上缠。
车上缠。
现在还缠到了单位上?真是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单位和电话的?可冷刚只是把话筒移移,当着谢股不能扔,要不,怎么给他解释?
“喂,冷刚兄弟,说话啊,我听着呢。要不要我上来到你那个宣教股来坐坐?”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冷刚压制着自已的怒火,听听,威胁利诱全上啦,老子不卖你那个账又如何?“好了,黑头,你和枪手呆在这儿;二子跟我上去,咱们找冷刚兄弟聊聊。”
话筒里传来史弱冰冷冷的嗓音。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耐心早到了极限。走!”
“史弱,你到底想干什么?”冷刚急了,脱口而出:“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那洞里什么也没有?”“入伙挖宝,或是分道扬镳,由你选。”
史弱凌厉的嗓门儿在电话里听来,格外阴森恐怖。
“谁让你是发掘小组的,还又上报又上墙头的,不找你,找谁?兄弟姐妹们要吃饭,奈何?指个路,轻易赚上几万。
装纯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那个莲花校的小教组长,皮儿可薄薄的,个儿可柳柳的,脸儿可嫩嫩的,”
“行了,我告诉你得了吧,你现在哪里?”
冷刚愤怒的叫起来,谢股和小姑娘都吓一大跳,不约而主的盯住他。
“就在你公司门口,十分钟之内等你,十分钟之外,”,砰!冷刚扔了话筒:“我出去一下。”跑了出去。
门口,四个衣着整洁,表样斯文的男人站在一起,面向车水马龙的大街。
大街对面上行几百米,就是让人垂涎欲滴的邮局黑洞。
挂上三层楼高铁勾白底红带编织布,把它紧巴巴的包裹着,外面再是一层油绿绿的帐蓬。
整个包装在这一大片低矮的平房中,特别突出,撩拨着路人的好奇和不法份子的贪婪。走出门口的冷刚,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惨白着脸的中年人,便径直朝他走去。
拢了,愤怒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敲诈、勒索还是杀人?”
中年人文雅的搓着自己手心,一改刚才电话里阴郁。
他轻轻笑道:“冷刚兄弟,请原谅,不用这种口吻,请你不来啊。这样吧,继续我们昨天的买卖。”“谁跟你买卖了?说实知你不信,难道非要说假话才行?”
冷刚已冷静下来。
路上他就想好了,即然对方找上了自己,把自己的一切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看来再想像原来那样不理不睬不行了。
还是那句老话,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那就来吧。
中年人微笑着继续搓手,在外人看来,二人就像老朋友重逢,喁喁而谈呢。
“冷刚兄弟,不要生气。现在这世道,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看淡一点,吃好一点,睡好一点,玩好一点,活长一点。所以,我喜欢听假话。”
说罢,撩撩自己衬衫。
冷刚看到他腰中拴着一条很少见的棕色大腰包,鼓鼓囊囊的。
“这儿是一千块,说了马上给你;后面的等行动成功后,一次付给,请说吧。”“好吧,我得先验验钞票,要是你骗我呢?”
冷刚装出贪婪样,他提醒自己即然演戏,就要进入角色,演好。
中年人解下腰包扔过去,冷刚接了拉开拉链,果然,一迭大团结整整齐齐的塞在里面,数数,不多不少正好100张。
“那里面是有一座古墓。”
冷刚按照自己设定的思路,开始了演艺。
中年人细细的听着,又掏出一枝笔一张纸,按照对方所描述,飞快的画出了一条内部图。除了假想中的古墓外,一切都是那么准确无误,形象逼真,让冷刚大开眼界。
冷刚连连摇头叹息。
“可惜可惜,有这么好的一手素描功底,和对形体的的准确把握度,怎么不去考美院?”
中年人神色不改,微微一笑:“考美院又怎样,苦读几年出来还不是一样为了钱?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
然后,又问了守卫站位,值勤换班等相关情况。
冷刚都认认真真的一一答复。
他知道,现在不能让这伙人起疑,更何况,告诉他真实情况,让他知难而退岂不更好?中年人觉得差不多了,便指指他手中的腰包:“它是你的了!合作愉快!”一面伸出了右手。
冷刚装做没看见,只是挺委屈的斜视着他。
“我是不愿意的,你们这是逼良为娼,逼民为盗,我不服气。”
中年人笑:“不服气不要紧,手头有了更多的钱,只要高兴就行。拜拜!等几天见!”又伸出右手。冷刚依然不握,扭过身子。
“不见最好,我并不想看到你们。我不贪婪,有这一千块足够了。”
中年人这才转过身子,咕嘟一句:“小市民,没见过簸箕大个天,可怜!”走了,三个小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佯装做转身回公司的冷刚,眼角的余光瞟到四人一跳上电车,消失在公路上,便朝区团委赶去。
十几分钟后,冷刚坐在了区团委书记面前。
娃娃脸书记听了他的汇报,表现出了与其年龄毫不相符的镇静和从容。
她认真地翻腾检查着冷刚交上来的大腰包,再拉开拉链数数里面的钞票,点点头,拎起了话筒。随即,区委保卫部长出现在了冷刚面前。
三人交换意见后,保卫部长忙着布置工作去了。
娃娃脸书记就熟练地握握冷刚的手。
“谢谢你了,冷刚同志,我代表党和政府感谢你。你的行为不是偶然,而是八十年代新一辈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最好体现。”
说实话,被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区团委书记,这样亲切友好的握着双手,语重深长的表扬和分析,冷刚还真是不习惯。
瞅着娃娃脸书记一本正经的模样儿,冷刚就想笑。
“今天的日报和你们公司墙报上的内容,我都看了,我深为我们区团委和区物资公司,能培养出你这样一位优秀青年而骄傲!
继续努力吧,冷刚同志,实现祖国四个现代化的光荣负责,就在我们肩头。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回答党和人民的嘱托,从而无愧于这个光荣伟大,英雄辈出的时代。”
“好的好的!”
冷刚真是想放声大笑。
不过,对方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区团委书记,冷刚不敢放肆;更何况,自古英雄出少年!借着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他忽然发现娃娃脸书记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呢?
哦,像她!
冷刚脑子中灵光一闪:“请问袅书记,你们是双胞胎姐妹吧?”,冷刚笑笑吟吟的问她:“我怎么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呢?”
没想到团委书记失声大笑。
然而很快捂住自己嘴巴,朝室内正在埋头工作的年轻人指指,放低了嗓音。
“现在才想起了啦?亲爱的,上车吧;亲爱的,你是我第几个男朋友啊?”“啊哈,原来你是袅婷的妹妹!”冷刚高兴地叫起来。
马上也紧跟着压低了嗓音。
“我是看有点像哦,实在是太像了。”
“纠正一下,是袅婷的姐姐,不是妹妹,我比她先出生三分钟呢。”娃娃脸快活的低笑道:“你才明白?我倒是早就知道你冷刚大名了。袅婷说起你就感到特有趣儿。我想,如果我妹不是有了男朋友或者正在选择,她一定是真正爱上你的。”
“幸亏幸亏幸亏,袅婷要是爱上了我,就等于杀了我。”
冷刚连连摇手,后怕似的直嘘气。
“她那脾气,上帝啊,她男友是钢还是铁做的?”,娃娃脸书记瞪他一眼,嗔怪道:“什么是钢是铁,我妹脾气怎么啦,我妹脾气怎么啦?哼,讨厌,对你们这些男生,就该凶点。要不,还不乱了套?”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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