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那部分,不会死
爱的那部分,不会死。
不存在这一个服从另一个
更没有这一个低于另一个
在错误的地方没有正确。
但在有爱的人中间,谦让
越过窗台,带来花园。
草地和红花丛交织的花园,就在河边。
没有争执的河边,那些公开的
树,摇摆而倔强,与你我相仿。
而河水一律以柔软的口气,缓缓向前。
夏天的每一滴水经过每一个人
过了多年前,
就是多年之后。
她们扭着腰腹从林间走向
池边垂柳。他们在她们的后面捕风捉影。
明亮在所难免,在绿色的空间里
连夜晚也是绿色的,装下影子的编织与颠倒。
在每一瞬间里,每个人
都有一刻的显影,然后被抹去。
火在镜子里微笑,这是他们的反面。
水在骨骼间流动,这是她们的正途。
荷:亭亭而立
在夜晚的闪光灯下
她露出一张翡翠绿的脸。
在夏日的池塘边,
她把一条腿从绿长裙中伸出来。
桥上人来人往但是模糊不清
远方的灯光,仿佛忧郁丛生。
今夜,荷叶遮蔽着所有的藕。
在悠闲的光线里,他尾随着她
翻遍荷池,像一只醒着的青蛙
喜欢上了一叶障目。
青蛙
青蛙在鼓掌,在视线达不到的地方。
青蛙在练瑜伽
青蛙在用玻璃杯吃西瓜。
青蛙在流汗,青蛙在吃葡萄。
青蛙在夜晚拍打肚皮
青蛙慢慢走上台阶,在正午欣赏荷花。
只许夸她明亮不许说她笨拙
青蛙喜欢被拍照,拍照也需要心有灵犀
就像一场雨,隔着窗户
和一块发热的石头说话。
秋天的蝴蝶
浅粉色的裙子。过膝的粉色针织开衫。
她的背后是绿色的杨树和铁绿色的松树。
她的脸隐约在树冠里
她先向左转了半圈,
然后又向右转了一圈
针织开衫像一层粉色的雾,瞬间弥漫又瞬间收拢
午后光线透过松针细致地打在她脸上
她带着她旋起来的粉色的雾
在一片深绿中间微笑。
她在她自身的雾中微笑
并使所有经过的时间的肺
屏住呼吸——
济州岛
据说,那里风景很特别
不单是净美,一个著名的性爱主题公园,
里面立满各种姿势的性爱雕塑
有的鲜红有的翠绿。据说那些姿势
就是成年人看了,也会面红耳赤。
作为你我这样的成年人
早已把性看成是正常的事
正常到,只要两情相悦
就可以大方地把性摆在桌面。
但是我们在阳光下道貌岸然惯了
常常把正常的事,扭曲、掩盖
仿佛每个人都在做的,完全是不道德
在和她商量什么时候去济州岛的时候
我没有说到性爱主题公园
她或者会过分向往,或者竭力反对。
我脑子里当时想的是
去济州岛,除了带着双重性格的她
是带着女儿去好呢,还是带着儿子去好。
或者,儿女都带着,让四个人
都目睹一下那些红的或绿的雕塑
谁不敢正视,我就把他的神情拍下来
等到以后,让他们看看在青春期里
性是拌着蔗糖的毒药
粘满火星的洪水。
高跟鞋
在一家鞋店
我给她买了一双高跟鞋
天凉了,我希望她的脚
能暖一点。
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
也该送她一件礼物
我喜欢送实用的东西
尤其是能使用很长时间的物品。
我不喜欢短暂。
虽然她更喜欢
一些好看但不太实用的礼物。
鞋子到手,她没有换上。
她说等一周后再穿吧
现在还不那么凉。
天暗下来
明天她要去另一个城市学习
我带着她去了广场
那里很多人在跳舞
有的跳得明快,有的跳得沉闷
甚至有一伙子人
只是随着低沉的音乐
转动脖子
在暮色和灰暗的灯光里
人影幢幢的,有某种宗教仪式的神秘莫测
看上去不那么舒服。
我们转过广场中央的旗杆
沿着甬路离开了
每当转弯,不用看,
就知道她的旧鞋子带着她跟上来了
声音很轻,在热闹的城市夜晚
几乎听不见。
秋天的水罐
她从出口出来,抱着
一只透明的水罐。周围的人都看不见。
她的脚步轻如秋日的白云。
秋日的白云都堆在头顶
那云层里没有多少水,光线是有的
但是不足以信任。她的水罐是空的
仅仅二十天。她下垂的手臂
现在从影子上举起来,搭在我的肩上。
我向她介绍秋天的葡萄,甜美多汁
而她只要水。不是为了灌溉。
不是为了解渴。我看见水罐在轻微颤动
仿佛为即将到来的充满做好铺垫。
我带着她穿过人群,从一排排的水龙头中间走过
她要的是蜷曲的水,不是顺流而下、随意赋形的水
她要的不是雨水,要不她不能带着一把伞
她要的不是陈旧的池塘里的水,她反感蚊子,因此凡是蚊子的脚
踩过的水,她都拒绝。
真正的水都是悬挂着,没有器皿,没有堤岸。
我带着她离开车站和广场,离开玻璃、塑料、和水泥。
脚步连绵不绝,没有风,树枝一动不动。我们经过
树木、房屋和铁路,在喧嚣终止的地方停下来
未点亮的灯和点亮灯证明这是黄昏。
黄昏里悬挂着亘古常新的水。
亘古常新的水是火的一种化身
能融化,也能燃烧,这一点,
白云不知,秋日不晓。
亘古常新的水是她的必要、生活的必须。
她的水罐正是前来教育我这些:
找到属于你的水,它的流动
将带你进入生而超越之境。
你在我体内寻找什么
你先是用目光,然后是手
再然后是用你的感应和直觉
整日整夜地在我的身体里翻找。
你已经翻遍我身体的各个角落
包括在卫生间掉落的毛发
你也仔细地查看过。
你在我身体里到底想找到什么?
是我的血管,我的骨骼
还是我的意识,我的知觉?
甚至是想找到我的经历,包括其中的挫折和顺畅?
我总想问问你,这么多年来
你在我体内一直在寻找什么。
是想寻找布罗茨基所说的骑手?
还是想找唐吉可德式的骑士?骑手早已绝尘而去
骑士早已随着冷兵器入土。那么
你是在找人们所说的灵魂?灵魂我有。
我的灵魂你已经翻看过多少遍了
它就是一个空荡荡的空间
不过正好能让你容身,而且
正好让你可以自由走动。
我的灵魂已经把所有时间都挤走了。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进入其中
抚摸你熟知的山脉,把玩你喜爱的河流
甚至能找到你多年来
在其中留下的脚印、气味、头皮屑
和你生气时扔进来的小石头
没吃完的烤土豆。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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