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王贞乐呵呵的回来了。
二个女孩儿跟在身后,一人身着一件男式夹衫,神采飞扬,乐不可支。
“等急了吧?”五贞笑呵呵的看着吴刚:“让你见笑,跳舞还做生意。可我不比你拿铁饭碗,上下班是没有时间的,得抓紧一切机会生存。”
她瞟瞟人头涌动的舞池,伸出双手:“跳吧,《卢山恋》的音乐,我最喜欢的电影插曲。郭凯敏和张渝,一对金童玉女呢。”
吴刚就挽住了她的手腰,滑进了舞池。
要说吴刚本来就不算笨,又加之约定了王妃,心情舒畅,愉悦轻松。
结果这一曲下来,熟练有余,舞姿轻盈,跳得如痴如醉。王贞有些惊奇的捏捏他的手:“哎,看不出来,跳得还可以嘛。可怎么刚才像木头一样,硬邦邦的?”
吴刚踩着节拍进左一转,进三步,然后再向右一旋,退三步,信口开河。
“你以为我真不会啊?这跳舞也像看电影,高潮总是留在后面呢。”
王贞就轻轻掇掇他,低笑道:“鬼着呢,哎小吴,快30了吧?再不锻炼锻炼,就要真正成个大胖子啦。这男人也和女人一样,要保持身体的均匀,才对自己的健康有益。”
吴刚慢吞吞的走着步子。
“怪了,刚才那个王妃说跳舞是锻炼身体。你现在也说是锻炼身体。怎么你们女人这么喜欢锻炼身体,难道女人跳舞就是为了锻炼身体啊?”
“跳舞不是为了锻炼身体,那你认为是什么?”
王贞又掇掇他,眼睛闪闪发光。
“男女有别,男人对跳舞是怎么想的?”“王大姐,你是要我直说还是隐喻?”吴刚心一动,恶作剧的歪着脑袋瓜子斜瞅着她:“真想听?”
“把‘大’字去掉,叫我王姐就是了。”
王贞淡淡回答。
“男女有别,思维不一样,答案也不同,说吧。”“是想艳遇!”吴刚脱口而出,然后瞧瞧对方的神情。见王贞似乎并无太反感,才接着说下去。
“先恕小弟无罪!男女有别,确实不一样。你想呵,天天面对看惯了的老婆,连背上有几颗痣都清楚,好没意思啊。”
“?”
“不过我事先申明,虽然我看惯了自己的老婆,却没有红杏出墙之心。如果不是她出差去了,今天我还不在这儿呢。”
“哦,当老师也要出差?”王贞捏捏他手背,示意左转,然后问:“你说她是什么教学组的,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还有时间出差?”
“忙忙碌碌就是为了出差啊,全国性的观摩交流学习会哟,市里,不,全省就莲花校派了小教组参加,机会难得呢。”
吴刚骄傲挺起了胸膛,仿佛自己正在领奖台上。
“你不懂的!掌声雷动,鲜花如潮,中央领导接见,握手鼓励,人生当如此,无美酒也沉醉!”……
好半天,王贞突然问:“那你平时一定十分寂寞,老实告诉我,你幸福吗?”
吴刚讶然。然后是沉默。
“有人以甘做幕后英雄,默默支持与付出为乐;有人则以相互依存,相互支持,共同成功而自骄;还有人,以个人的努力奋斗最大化,达到人生辉煌的顶点为荣。”
王贞打破寂寥,轻柔的推推他。
“你愿意是哪种?”
吴刚摇摇头。说实话,他觉得王贞的这些提问,早已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和承受。吴刚对此的理解与此说是浑浑噩噩,不如说是从来就没有认直想过。
大学教室里坐了一年半。
因觉得实在索然无味,或者说是智力有限实在跟不上,自己就跑了出来的吴刚,顶替在区食品公司当小干部的老爸,捧上了铁饭碗。
而且还靠着自己高中毕业和大学1年半的学习经历,名正言顺的坐进了办公室。
自此,觉得自己一帆风顺,正在朝着区商业局正式干部目标前进的吴刚,根本就觉得王贞问得奇怪。
再则,到这儿跳舞原本就是为了放松减压,谁还有兴趣去听这些屁话儿?他有些不耐烦的用鼻孔哼哼:“随便!现在是什么曲子啊,怪好听的。”
王贞有些失望的轻轻摇摇头。
随着吴刚边跳边聆听。
“《鹿鸣翠谷》的插曲嘛,这部电影去年刚上演的,我喜欢。”“刚才是《舞恋》,现在又是《鹿鸣翠谷》,哎王姐,看来你特别喜欢看电影啊。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和钱?”
王贞轻轻摇头,喟然长叹。
“你不懂的!人生如梦,理想如虹,现实如网啊。我们生活在一个残酷荒漠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有人痛苦,有人高兴,更多的人浑浑噩噩。
只有从电影虚构的情节,唯美的画面和如水的音乐里,才能让人忘却痛苦和烦恼,从而感到活着的意义和生存的价值。”
吴刚吓得一把抓紧了她。
“什么,王姐,你说什么,这个时代不好么?全党工作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在本世纪未实现四个现”
“行啦行啦。”
王贞紧捏捏他的右手,苦笑笑。
“看我说到哪儿去了?对了,《鹿鸣翠谷》插曲很好听,你哼得来吗?”“我不行。”吴刚也苦笑笑:“整天忙天革命工作,很少看电影的。”
“那好,我哼给你听听。”
于是,随着舒缓的音乐,王贞低哼起。
“清清天池水 / 巍巍长白山 / 烽火中诞生的新一代 / 战斗在壶口边. / 大地铺青草 / 山间流清泉 / 幸福中成长的新一代 / 莫忘那泉水甜 / ”……
啪啪!传来二声清脆的声响,舞场一则突然喧哗起来。
紧接着,一个姑娘捂着自己的脸蛋,披头散发的匆忙跑过。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一个年轻的男士身上,只见他瞠目结舌,尴尬万分,脸颊上有二个鲜红的耳光印……
舞会散场时,吴刚伸起颈脖子东张西望。
王贞直笑。
“别找啦,人家王妃早走了。王妃嘛,当然得如仙女下凡,来去渺然,岂容得凡夫俗子久久观赏?再说,人家不是答应了你,你那一千块人民币的赏金,马上就要到手了吗?”
吴刚惊得直眨眼。
“什么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王贞一捋鬓发,紧紧夹克衫:“走吧,人都快走完啦。”带头朝外走去。吴刚朝台上看看,乐队正在闹哄哄的收拾着,刚好水刚也正站起来往场中瞧。
吴刚就指指门外,表示自己先走了。
水刚点点头,拍拍泠刚的肩膀。冷刚也站起来,朝吴刚摇摇手,再坐下收拾。
踩着满地落叶,一个人走过曲径通幽,听着蝈蝈在草丛中鸣叫,吴刚突然感到一阵孤独和寂寞。抬头看看夜空,月华如水,繁星似眼,有风抚过,带来秋天的清凉。
想想任悦此刻正在北京,十三平方第一次显得那么的空旷和冷清,吴刚就有了不想回家的心思。
慢腾腾挪到了大铁门,他一眼就看见浓郁的夜幕中,王贞静静而立,宛若一朵凌风吐蕊的夜来香。
“王姐,怎么还没走?”
“没瞧这夜黑的?”
“我送你。”吴刚想也不想,一拍胸膛:“走吧,我就是你的保镖。”“你不怕吗?”王贞突然抛过来一句:“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怕什么?再说,你那么勇敢潇洒,还怕别人嚼舌?走吧!”
吴刚豪气的双手一抱:“远不远?”“不太远,也就十几分钟吧。”
王贞的家,座落在一片平房中间。门前一排齐腰高的冬青,翠绿茂密,冬青之中,是蛋青色小方砖镶嵌的路面,长约五六米,一直通向大木门。
开门进去,是时下常见的大间房。
靠后处用素花布帘一拉,把宽约三十个平方房间,隔成了二半。
屋里陈设普通,整洁十净,散发着浓郁的女性气息。唯一让吴刚意外的是,在双人床的床榻上,放着一台他从没看到过的台式机器。
王贞进去后,随手一脱,脱了男式夹克衫。
在明亮的灯光中,人更显得苗条年轻。
她拿起杯子冲了二杯牛奶,这才发现吴刚还一直站在门口,便笑:“怕我吃了你,进来啊,进来坐坐。”
吴刚有些犹豫不决,探头探脑的瞅瞅。
“你,你一个人住?”
王贞递一杯给他,自己一仰脖,咕嘟咕噜就是一大口,在嘴巴里涮涮,再用力吞下,一展脖子:“当然!”“那,那?”
“哦,他早就走了啦,离了,走了,就这样。”
王贞平淡的解释,手挥挥。
“怎么,这很可怕,让你感到惊奇?”,吴刚吭吭哧哧的,未可置否。喝了牛奶,二人坐在床沿上又聊了会儿,吴刚就打算告辞。
王贞也没说留他,站起来抓起罩衣。
“我送送你。”
二人就朝门口走。快到门口时,王贞一步抢上却关上了大门……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幸福,那么有预谋策划,又那么充填了潜意识的渴盼。
两具滚烫火热的躯体,如饥如渴的绞扭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凌晨五点,梦中的吴刚被轻轻推醒。
睁开眼睛,他看见王贞披着罩衣,母亲般慈祥的打量着自己:“你该回家啦,乖,起来吧,穿上衣裤。”说着,把他的衣裤递了过来。
吴刚则像在十三平方一样,慢腾腾的翻身爬起来坐着,双手揉揉眼睛,再甜甜的打个呵欠。
然后,闭着眼睛抓过衣服就往脚上套。
蹬了几下,始觉不对,扔开;再摸索着抓过裤子,双脚一伸,屁股一撅,落到地上,又甜甜打个呵欠。整个过程中,吴刚始终闭着眼睛。
王贞则只是无声的瞧着,像座雕像。
穿戴好了的吴刚,这才睁开了眼睛。
看看自己的腕表,咕嘟咕噜:“才五点呢,天都没亮。”,王贞站起来,帮他上下拉拉,又拿起梳子替他梳梳,软声款语说:“该回家啦,不要太贪玩儿。你已经27啦,不小啦,是男子汉啦。回去吧。记住,我这儿非请莫入,忘掉最好,明白吗?”
吴刚看她一眼,憋出一句。
“你那男式夹克衫真好看,可惜我穿不得。”
“谁让你这么高啊?要穿,得特大号的。不过,拿一件去试试,披着也可以的。”说罢,王贞绕到布帘后,拿了一件给他:“一共才28件,没剩几件啦,这是最大号的,拿去吧。”
吴刚接过来,夹在自己腑下。
“外面我是卖170块,你呢?”
她停住,笑眯眯的看着吴刚:“打个九折吧,还欠着。好了,回吧。”轻轻拉开门,将吴刚温柔一推:“保重!”,门,重新关上了。
沐浴在黎明前的鱼肚白里,吴刚好像还没从梦中醒来。晃晃悠悠的踩着小方砖朝前走。
走一段,颇感疲倦便坐在石阶上。
鱼肚白开始泛白,路上有了行人。吴刚这才看清,其实王贞住得并不远,前面左边就是那幢著名的钢设院大楼,在泛白的鱼肚白中,像个沉睡中的老者。
几个显然是知识份子模样的男女,正从一大片平房中跑出。
跑到吴刚面前的小坝子上停下,开始踢腿弯腰摔手的,谁也没正眼儿瞧他。
吴刚大口而贪婪地吞吸着清晨的空气,感觉格外清新甜美。坐了一会儿,方觉好多了,就站了起来,不防一阵晕厥,差点儿跌倒。
复坐下的吴刚,懊丧的摇摇头。
他明白这是自己昨晚太贪婪所致。
不过,虽然感觉疲惫不堪,却有一种异常的清爽和痛快,在全身流动。他知道,这是自己压抑过久,突然得到畅快释放的结果。
回味起昨晚的缠绵,吴刚禁不住又朝百米之遥的王贞屋子瞧了又瞧。
在二人缠绵时,他才知道,王贞居然比自己整整大了十岁。
大十岁是什么概念,吴刚不知道。只是觉得王贞和任悦差不多,一样有力和热情,并且比任悦更体贴人。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王贞不愿意开灯。
所以,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没看见,情爱中的王贞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她在自己眼里多十分神秘,免得一想起通身透彻,毫无悬念了。
八点半,吴刚准时赶到了商委大院,大院进门的宽坝上,各出摊单位,正闹哄哄的搭着摊子,一边是堆积如山的各种货物。
见吴刚来了,阿兵就朝他招手。
“吴刚啦,这儿来啦,这儿来啦。”
正巧那边的凡科也在喊他:“吴刚,过来帮帮忙。”,吴刚站站,对阿兵摇摇手,欠意的笑笑,朝凡科跑去。
凡科指指正在忙着搭摊的沙百货。
“去帮帮忙,我看她们的帐蓬老搭不起来。这沙百货是怎样在安排的,出摊也不来几个男的?”
吴刚拍拍自己胸膛。
“这不是男的?放心,我去。”
蓝天和几个部下,正吃力地拖着沉重的帐蓬往上铁架上掀,看样子已经掀了多次,几人累得汗珠串串,就是掀不上去。
正在这时,吴刚几步赶到了。
吴刚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用力!”
众人一齐使力,哗啦啦,沉重的帐蓬终于掀上了铁架。吴刚拍拍手,自豪的看着蓝天:“怎么出摊尽是女将,一个劳动力也没有?”
蓝天抹一把汗。
“百货公司嘛,当然尽是女将。谢谢啦,大个子在关键时起了大作用,还是你行。”
吴刚却斜倪着一边的专卖组长:“有人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啊,还以权谋私呢?”,专卖组长垂垂眼皮儿,装没听见。
“其实,我正忙呢,如果不是凡科喊,嘿嘿。”
吴刚对蓝天笑道:“凡科的话,我敢不听吗?哎,蓝天蓝天,你说这是不是以权谋私呢?”
蓝天脸上漂起红晕,嗔怪的一跺脚。
“我怎么知道,问你们凡科长去。”
这时,凡科正和阿兵摇手大叫:“各单位注意啦,停停,不忙搭帐篷,先不忙搭帐蓬。”,张罗对吴刚跑来:“吴大个,快通知各单位停下,停下。”
吴刚愕然。
“停下,谁说的,不出摊啦?”
张罗瞪他一眼:“领导的命令,你执行就是。”,于是,各单位基本上搭好的帐蓬,就停了下来。传达完后,吴刚张罗走回凡科阿兵身边。
见李书记正对王局长轻声说着什么。
王局长则一个劲儿点头。
“好吧,你们马上传达吧。”李书记对凡科和阿兵道:“我和王局长还有个会,大家要注意出摊纪律和秩序,这儿可是市商委大院,各领导都看着呢。”
二领导坐上吉普车走了。
凡科就对部下们拍拍手。
“让各单位马上撤到大院后面搭摊。”他指指院后:“里面很宽,快,要九点啦。”,吴刚纳闷的拧拧眉头:“外面怎么不一样,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阿兵就朝他嚷嚷。
“后面宽些啦,一样啦,外面离大门太近啦,影响不好啦,快忙忙啦。”
张罗也朝他瘪瘪嘴巴:“这都不懂,你自己看看。”指指几米远的大门。
果然,如此的兴师动众,大门外早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要是摊搭好开始销售,群众要涌进来跟着购买,怎么办?
吴刚这才明白过来。
不由得由衷的佩服:“到底是领导,考虑问题就和我们不一样。”
张罗又好气又好笑的跺跺脚:“我,我算是遇到了你这个傻大个。还呆着呢,帮忙啊。”,于是,经过又一番折腾后,区商业局组织的表面名为“秋展会出摊”,实则是慰问老干部的供应专场,在大院后的小院里正式开张。
早得到消息的大院家属,络绎不绝携老扶幼的来了。
小院虽然比外面大院小了许多,却也将就挤得下。
各单位按照区商局的统一布置,选精品,派良将,精心布置。摊上红旗飘飘,标语连云,美女帅哥,联袂出击。
更兼那平时也不多见的物品,丰富新鲜,质优价廉,一票多供,让家属们高兴得咧嘴直笑,挑花了眼睛。
现在,累得疲惫不堪的吴刚和业务科众同事,围着凡科阿兵在临时办公室里坐着,欣慰的瞧着。
大家人手一瓶“农夫山泉”,帐蓬深处,还堆着几箱“山泉”和一罗筐的糕点。
昨晚战斗了一夜的吴刚,又经过这一番折腾,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闭上了双眼。“怎么啦,累啦?”有人碰碰他:“就这么一下,还吴大个呢?”
听声音是张罗,吴刚没理她。
“张罗,给我拿几个糕点,呶,就要那种面上洒了红枣的。”
“给,拿着!”“张罗,帮忙抓几个,再给来瓶山泉。”“给,秋海棠,斯文点啊。瞧你那馋样,几辈子没吃过喝过似的。刚才搭帐蓬,你可是出工不出力。”
“哎说些啥呢?
说些啥呢?
也不瞧我累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啦;要说吃,我秋海棠平时还吃少了?但今天是吃公家,不吃白不吃。咕嘟咕噜咕嘟咕噜,妈的,什么山泉?我看就是自来水,一点儿不好喝。”
说实话,吴刚早饿啦。
而且,那花花绿绿的各式糕点,也是吴刚平时的最爱。
可他饿过了头,只剩下浑身无力,出虚汗和反胃恶心。“糟糕,是不是昨晚上感冒啦?”吴刚闭着眼睛,摸摸自己额头,又是一惊:烫手呢,真感冒了?
“吴大个啦,闭着眼睛怎么啦?”
是阿兵。
“好像有点感冒。”吴刚依然闭着眼睛:“不想吃东西,就想睡觉。”“是啦是啦,脸色有些发白啦。”阿兵握握他双手,又摸摸他额头。
“是啦是啦,好像发烫啦,你闭眼休息休息啦,哎,昨晚啦昨晚啦,昨晚”
阿兵突然变得口吃,还用手直拍拍他肩膀:“昨晚啦?”
吴刚当然知道阿兵指的什么?听阿兵着急而不便明说的啦啦,就想笑,可现在,他感到自己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昨晚星期啦,昨晚啦?”
吴刚用脚碰碰他。
“放心啦今晚啦,今晚啦。”,阿兵一下就听明白了,大约是高兴得抓耳挠腮,身子直擦嗑着对方:“吴大个啦,好朋友啦,好朋友,怎啦,不啦,啦啦!”而语无伦次,一忽儿就离开了。
片刻,一个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直戮在吴刚的嘴巴上。
吴刚睁开眼睛,一瓶开了盖的霍香正气水捏在张罗手上。
“病啦?喝了它,药到病除。”,极少吃药的吴刚看看她,再瞅瞅药瓶,有些犹豫不决。“喝啊,还怕我放了毒药?哼,讨厌!”
张罗一跺脚,吴刚就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听着了小院里的热热闹闹。
不一会儿,有人跑来开叫。
“凡科凡科,这些大院家属不自觉呢,我怀疑是在帮外面的人买东西。”
又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凡科凡科,王局面长在不在?”“不在,我在。”“就给你说吧,我们的东西都要卖完啦,要脱销啦。这可怪不得我们,这么多人,有的哪是家属?我看就是外面的群众。”
吴刚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非同小可。
须知各单位拿出的东西,不但是精品价廉物美,而且大大低于市价且一票多供。何谓一票多供?即一张票可以超过原规定量的一半。
而低于市价部份,事先全都根据大院的家属,大致作了个估计,统一由局里上报区财政支付。
当然,局里也并非事先没有估计到,外面的群众会进来揩油。
所以,才有由大院搬至小院的重复搭建。然而,现在看来情况格外严重。如果不立即加以制止,恐怕会造成真正需要的大院家属没买成或买得少,意见纷纷,牢骚满腹,出力不讨好的后果。
面对如此紧急情况,凡科的不成熟和短视就显示出来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他身上。
他却捂着自个儿下巴,咕嘟咕噜的转圈子:“停销?要不马上撤摊?太不自觉啦,为好不得好。要不马上发票,验明正身?”
吴刚瞅见大伙的脸上,都露出了轻蔑和幸灾乐祸。
便向阿兵和张罗看去。
阿兵安静的坐着,仿佛与已无关;张罗呢,抱着自己的胳膊肘儿,也静静的坐在一旁,只是脚尖在轻轻抖动。
“阿兵!”
吴刚叫他:“阿兵副科长!”
张罗给的霍香正气水真灵,他现在感到好多了:“阿兵!”,阿兵朝他看看,终于开了口:“我看这样啦,这样啦,继续摆摊啦,卖完就撤啦。”
凡科见阿兵副科出面,仿佛松了一大口气,停止了转圈子。
“那,区财政那儿如何汇报?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阿兵站了起来:“我负啦,我负啦,你们”他朝向跑来汇报的几个人指指:“继续摆摊啦,卖完就撤啦。”,对方如获至宝,连连点头。
然后进一步逼问:“阿兵副科,这可是你亲口下令的?”
阿兵上前一步,拧起了眉头。
“怎么啦,我没说清楚啦?马上回去啦,继续摆摊啦,卖完就撤啦。”,汇报的人们转身就跑,大家也松了口气。
凡科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朝吴刚看了又看。
吴刚站起来,也实在感到肚子饿得发慌。
就越过众人去抓了几个糕点和一瓶“山泉”。几个糕点和一瓶水落肚,劲也有了气也顺了,吴刚就往回走,擦过凡科时,有意停停:“凡科,小院里好热闹。”
“是啊,家属们高兴呢。可没有家属的呢?”
吴刚明白了,搭讪几句后就溜到了办公室外。
他根据自己揣测的习惯,找到几家单位,一一作了安排,又溜了回来。事前,局里严格规定:局业务科全体人员,不得利用职务和工作之便,要求下属单位为自己预留任何参摊物品。违者,给予通告批评和经济重罚。
可饶是如此,兄弟姐妹们仍不断偷偷以各种借口溜出去,再悄悄儿溜回来。
所以,吴刚的溜出溜进,谁也没大惊小怪而视若无睹。
不过,毕竟有严格规定,加上科长副科长都在,也不敢过份嚣张和耽误。临时办公室里,依然整整齐齐地坐着业务科的兄弟姐妹们。
稍会儿,张罗又站了起来。
“阿兵副科,药和清凉油快完啦,我得再去买点。”
“快完啦?我看你出来时啦,不是带了很多的啦?”“是多,可给下面的单位一分一拿,就没多少了。瞧这天热的,一时半刻还完不了呢。”
“去啦去啦,快去快回啦。”
阿兵不耐烦的挥挥手。
“快去啦,快去快回啦。”“好的!”张罗响亮的答应一声,飞快跑出。吴刚闭闭眼睛,在心里笑笑,对阿兵和张罗的联手演戏,他嗤之以鼻。
秋海棠也站了起来。
“凡科,我看看车去,有几颗螺丝松了,刚才没拧紧,总觉得不安心。”
“坐下!”没想到凡科一声大喝:“一会儿拧螺帽,一会儿加油,一会儿灌水,你说你一上午跑了多少趟?不像话么,我再答应,你不暗地笑我是蠢蛋了?”
被小科长当众大喝,司机的脸绷不住了:“真是拧螺帽嘛,我真得去看看。”
“坐下!你要敢跨出办公室一步,你以后就不要开车了。”
看来,凡科也实在是给兄弟姐妹们的车轮战法气坏了,但碍于法不制众和众怒难犯,一直强忍着。也活该吊儿郎当惯了的司机,一不小心撞在了枪口上。
满腔怒火的凡科,就拿他开刀。
“跑外勤去吧,反正你是猴子屁股坐不住,喜欢跑。”
这一抬果然灵,秋海棠立刻乖乖儿的坐了下来。开玩笑,区局司机可是一品官儿,走到哪,威风到那,享受着与局领导一样,众星捧月,吹捧巴结的局级待遇。
就这样轻易给这小子撤了?
休想!
可问题是:司机的编制在局业务科,这半吊子小科长,又是王局长的贴心豆瓣。他要真认了真,是完全可以办到的,而且自己还打不出半点喷嚏。
阿兵也说话了。
“秋海棠啦,我记了的啦,你一上午溜出了7趟啦,听到没有啦?七趟啦,好好坐着休息啦。”,哗!大家都笑起来,七嘴八舌的损着他。
“7趟?我明明记着是14趟。阿兵副科包庇秋海棠哟。不行,我有意见。”
“那你记错了,我记得是15趟。你小子为了搭便车,故意往少说。不行,我抗议。”……
张罗拎着一小袋药品回来了,脸蛋徘红,双峰起伏,左手拈着条素花手绢,在脸颊边上下挥舞:“好热!阿兵,又买了二十几块钱的药哟。哎,大家哪里不好,说一声哟,张罗包你药到病除。”
哭丧着脸的秋海棠就咧咧嘴。
“张罗姑娘,咱怎么就觉得这心窝窝,堵得慌呢,喘不过气来了,我要完蛋了。药到病除,快给咱揉揉。”
哗,兄弟姐妹们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张罗面不改色心不跳,嘴唇一动:“行啊,全部脱光,老娘就帮你揉揉。脱啊!为什么不脱,你秋海棠怎么草鸡啦?脱啊,不脱是狗!”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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