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阿兵在商委大院关键时候的表现,取得了意料中的良好效果。
其实,说到底,这就是工作经验和人生处世的积累与提升。
你想想,这么便宜丰富且可一票多供的商品,怎能禁止得了老百姓的向往和关注?任你再是保密或守卫,还没有不泄露的消息?
要怪,就怪当初策划时,应该找个严密的大房子摆摊。
再给大院的每家家属统计发票。
可这样一来,也就失去了摆摊的双重意义。所以,这注定一开始就会出漏子的摆摊供应,其实也就是一种对现场领导者的实际考验。
对此,心知肚明的李书记和王局长,并未点破。
而是像约好似的,借开会之机离开了。
其实,知道自己亲信能力要弱些的王局长,临走时,还特地给予了暗示:“小凡,不管怎样,满足人民群众的购物需要,是我们商业局应尽的责任,作为局业务科科长,你一定要把好这个关。”
可怜的王局长也只能如此。
如果再明白说下去,岂不乱了套?
问题是,资历和经验都不深的凡科,怎么也没弄明白王局长指示的真正含义。意外接踵而至,他想的是一定不能让国家的商品受损失。
这话的真正含交是,只能按即定方针供应大院家属。
决不能让外面的老百姓揩国家的油。
而阿兵想到的却是,宁愿把这批商品全部卖完,也不能让老百姓由此埋怨和咒骂政府,让政府的形象和权威受损。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国家”和“政府”的概念划分。
要说,二人的出发点都没错。
可对上级而言,阿兵的作法更要实际和亲近得多。
想想也是的,“国家”毕竟只是一个名词泛指;而“政府”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小官员。出摊那一大大低于市价的部份,说好了是由国家财政补贴报销。
如今格外增加了,区财政当然有意见。
可有意见又怎样?
对一干大小官员而言,老百姓没有因此意见纷纷,对自己的仕途不利,就是一个最好的结果。至于格外多出的低价部份,大笔一挥,全部由国库报销了事儿。
所以,第二天在局总结会上,李书记高调表扬了阿兵。
称其有大将风度,堪当重任。
紧接着讲话的王局长,也言不由衷的付合。然后,话锋一转,提出了局的全体干部职工,要加强领导艺术和工作能力的学习与修养,以便在即将开始的秋季展销会上,团结战斗,取得好成绩。
这个回合,凡科被阿兵煽了个耳光。
也就是李书记嘲弄了王局长,大家心中有数,不提。
可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回合里,唯一两面讨好,都得到双方首肯的,却是借调科员吴刚同志。当天下午各单位撤摊后,见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凡科便挥挥手,让散了。
“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风卷残云,快如闪电。
兄弟姐妹们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很快就折了帐蓬,把所有的东西搬上了货车。然后,就纷纷朝小买店跑去。
不一会儿,拎着大包小包笑呵呵的出来,又高高兴兴的上了车。
一拍驾驶室壁:“秋海棠,开车!”
早就丧脸坐在驾驶室的凡科,往后一扭头:“开鬼,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时,秋海棠正晃晃悠悠的拖着个大纸箱,躬着腰,吃力地慢腾腾而来。
凡科一拍车窗沿:“不像话,回去一定要写检查。”
阿兵却从另一边推开车窗,跳下去帮忙。
好容易和他一起把纸箱抬上车,抹一把汗珠,一屁股坐在方向盘后面,嘎!咕!嘎咕!嘎!大货车前后倒倒耸耸,兄弟姐妹们也嘻嘻哈哈的你挤我掇。
嘎!车屁股一冒烟,慢腾腾开出了商委大院。
在全部人员里,只有吴刚阿兵和凡科,没有大大小小的纸箱。
凡科就不说了,人家蓝天自然会把打理一切,犯不着他出面。阿兵,也不说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有家有室的吴刚,居然也这么清廉,这很让兄弟姐妹们自愧不如而自惭形秽。
王局长很晚才回到大院。
经过小卖店时,被那个态度很好的中年女营业员喊住:“王局长,纸箱!”
“哦,谁放的?”他饶有兴趣的瞅着捆扎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大纸箱,上面用大号写字笔写着“王局长亲收!”
“那个大个子,呶,就是上次要退货的大个子。”
女营业员笑笑,从柜台里走出来。
“您前面走,我给送上去。”一弯腰,居然把纸箱扛了起来。王局长笑笑:“哎,这怎么好呢?放下放下,我自已扛。”
可女营业员却迈开大步,走在了他的前面。
再说总结会完后,李书记就拎起包,匆忙走了。
在走廊上他碰到了吴刚:“小吴嘛,这次表现不错,不错!”他握握吴刚的右手,眼睛里满是笑意:“能很好的克制私心,就是政治上成熟的表现。好,继续努力。”
吴刚则谦恭的回答:“李书记,我还做得很不够,以后在工作中看我的表现吧。”
瞧着李书记远去的身影,吴刚高兴得一头撞在墙壁上,疼得嗤牙咧嘴。
他知道,一准是阿兵和张罗起的作用。
他二个可看到自己一人来,一人去,真是两袖清风的。“这不是小吴吗,你一个人在这儿指手划脚干什么?”
是王局长。
“王局长,您好!”
“你好!额头上怎么了?”王局长握握他的右手,关切的看看:“有些发肿死血呢,快找张罗擦擦药。”
“没事儿,刚才上厕所没注意。王局长,出去啊?我看你一天到晚没休息过,可要注意身体哟!”
“谢谢,你也一样。你这种大胖个子,容易得三高呢。那钱,是多少?”
“凡科已经给了。”
“嗯,忙去吧。以后呀,你们都要学学阿兵副科,办事考虑要周到。”“好的,我记住了。”,回到办公室,阿兵正在等他。
“到哪儿去啦?哎坐下坐下啦,马上写个总结通讯啦,发到各单位啦。”
吴刚就朝里面的凡科瞧瞧。
“好的,我再去问问凡科,基调怎样定?”,阿兵有些不高兴的看看他:“行啦行啦,去啦去啦。”,凡科早用眼角瞟到吴刚和阿兵在比比划划,咕嘟咕噜,知道是为写总结通讯的事儿。
这是业务科每一个大行动后,必须要做的善后工作之一。
本来这写通讯一事儿呢,也没有个特定的人专门负责。
大多是二位科长相互推写或临时指定罢了,其写作水平也就实在得不到保证。再说这写通讯总结报告什么的,看似简单,却实在让人费力不讨好。
不说标准的格式,开始,正文和结尾,提纲挈领,遣词用句等等,让业务科众多清明能干的兄弟姐妹们,颇感吃力和力不从心。
就是这好不容易写好后,一级一级的审阅改定,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崩溃。
然而,正当二头儿和兄弟姐妹们为此犯难时,天公作美,从下借调的小科员吴刚同志来了。
所以,这写写抄抄加跑腿什么的杂事儿,就历史地光荣而伟大的落到了吴刚头上。好在吴刚有高中和一年多大学生涯的陶冶,一开始虽然生涩一点同,定定神,很快就上了路。
至到今天的生花妙笔,信手拈来。
“凡科,这通讯报告的基调怎样定?”
凡科微微笑,拍拍椅子:“坐,坐下聊。小楚,端杯水来。”,与他对坐的美女内勤就起身,端来一杯凉白开,轻轻放在吴刚面前:“吴老师,请喝水。”
吴刚欠欠身,二根指头在桌面上叩叩:“谢谢!”
“基调呢,自然团结一致,做好秋展会的练兵。还要把阿兵的临场指挥形象的写进去。”
“噢?”吴刚有些吃惊,这可是凡科从来没有过的谦虚。“是的,这次如果不是阿兵毅然提出继续摆下去,我可能就要撤摊了。”
凡科看着吴刚。
“我得向阿兵学习,这没有什么好害臊的,所以,你一定要把阿兵写上。”
“好!”吴刚点头,不用说,一定是王局长打了招呼,凡科才有了现在的大量。不过话说回来,人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精通,什么都懂。凡科能这么做,即或说是权宜之计也罢,也给人一种虚心好学的好感,总比死扛硬撑好。
“还有,这个基调。”
凡科抓过一张纸,唰唰的在上面写道。
“你是怎么搞的,留给王局长的那包东西,全是正价?”,吴刚一楞,怎么,怎么可能全是正价,不是折扣价吗?
凡科瞟瞟对面的内勤。
“小楚,你去看看财务科看看,朱科她刚才说找你有事儿。”小楚就笑笑站起来往外走。
“全是正价!你查查是哪几家单位搞鬼,还是你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吴刚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座位,恨得牙痒痒的直想骂人。
不用查,吴刚一下就想起来了。
当时给那几家打招呼时,对方还有意问了一句:“你自己要?”
怪就怪在自己没说是给王局长留的,而是点头。其实吴刚也是好意,当着下面承认是给领导留的,不是让王局长的名誉受损吗?
可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料到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临时借调人员。
如此大的差价紧俏商品,下面完全有理由不买帐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理儿,让吴刚费力不讨好,反倒郁闷不止,惴惴不安。问题很快就问清楚了,下面连声道歉,答应立即把差价送上来。
特别水产那樊股,在话筒哈哈大笑。
“吴大个吴大个,好歹你也在江湖上混了几个月,怎么连门都没入?”
“你?”“好了好了,看在你够朋友,白白送了我三百块份上,我建议,你要想办法尽快转正才是。你不想想,这么大的差价紧俏商品,基本上等于是成本价白送,谁不想图个回报?老兄,现在明白了吧?我是说的真话哟。”
“你混帐!你无耻!”
吴刚气得脸发青,手直抖。
白白送了三百块?狗日的樊股,当初就知道飞鸽的实际价格,却装聋作哑稳起,太可恶了,太卑视了,做人怎么能这样?
“你说什么,现在还有混帐无耻?混帐无耻只有前些年才遍街都是,现在可都成了八十年代新一辈了。”
扑!吴刚扔了话筒。
阿兵看看他。
“吴刚啦,你怎么的啦?额上肿啦,脸也青啦?快写快写啦,写了我们还有那事儿啦。找到没有啦?”
张罗在旁扑嗤一声,一口凉白开喷出。
刹那间,哗啦啦的一片凳响。
下午快下班时,区商业局业务科关于《秋展出摊的工作通讯》终于最后定稿。捏着那张被改得稀里糊涂的最终定稿,吴刚直摇头,签上自己的大名,扔给了张罗。
“你改我改大家改,你提一条我提一条,大家又提几条,唉,真是能折腾人。剩下的,就看你啦。”
张罗捡起来,费力的读着,一面皱眉头。
“这是谁改批的,一个个硬邦邦,像士兵下操?哦,王钢王局长的。这个呢,”
一面损着,一面指挥吴刚:“把钢板和铁笔拿出来,调油调油,还有蜡纸呢,安上安上,抚一抚,不要起皱。”
吴刚有些不愿意了,咕嘟咕噜的。
“哎张罗,你可是领导钦定的专职刻印员,肩负着局里所有的机密和档案。你让我帮忙,可以啊,工资呢? ”
“钱串子脑壳,你是不是投错了胎啊?”
张罗瞪瞪他,一只手摸索着在桌上找纸团。
“你该投在美国呀,那儿遍地黄金,放个屁也找钱。”,当然,吴刚一边咕嘟,一边还是站起来溜到油印机前帮着忙乎。
可他就是不了然。
局里的《专职油印员职责》有明文规定呢。
油印员提负着全局文件资料的刻印和保管,严禁任何人擅动油印机及蜡纸,违者罚款。然而张罗每次都像主人一样,一接到任务,就对自己指手划脚,呼三唤四。
哎哎,我几时成了为你打杂的助手啦?
可怪就怪在,吴刚虽然意见不断,且次次当面提出甚至强烈抗议,只要张罗一喊,却又马上屁颠颠的围着忙碌。
一会儿,熟门熟路的吴刚就什么都好了,只待油印员坐下开始。
吴刚松口气,顺手抓了一大把废纸擦拭。
还瞅着阿兵副科:“阿兵啦,下班到哪?”“等你啦,等你啦,你快一些啦!”阿兵猴急的看着他,又瞧瞧张罗:“张罗加班啦,一早就要下发啦,我签字啦。”
没想到张罗一垂眼皮儿,干脆的回答。
“不加!明早上来刻。”
阿兵急切了,瞪起了眼睛:“这怎么行啦,今天的事儿今天毕啦!不要开玩笑啦。”“不加!明早上来刻。要不,你留下来陪我。”
张罗锐利的剜吴刚一眼。
“你下班可以走,免得回家跪榻板。”
吴刚心虚的躲开她眼光,装得若无其事的转身,对阿兵使使眼色,悄悄溜了出去。六点半,吴刚阿兵就到了大铁门。
按照吴刚的策划,阿兵站在对面的林荫下,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掩藏着。
只等吴刚举起手捋抚自个儿的头发,才过来送给王妃一个意外惊喜。
想着一千块赏金马上就要到手,吴刚神采飞扬,志得意满,心情舒畅,瞅着每一个进门的人,都感到特别的亲切。
“你好!”
“你好!”
“今晚天气不错!”“是啊,凉爽爽的。”,舞客们一边往里走,一面扭头咕嘟:“水刚还找了个服务员迎接?别说,高高大大顶讨人喜欢的。”
“你好!”
“好个屁!”
水刚停下,瞅瞅他:“吴大个,今晚怎么喜笑颜开的?任悦不在家,你像得到第二次解放?”“大哥莫说二哥,我俩个差不多。”
吴刚笑呵呵碰碰水刚。
“你还不是一样,直盼着资琴坐飞机倒栽下来呢?”
水刚不重不轻踢他一脚:“乌鸦嘴,你都懂完了?记着把票补了。”,昨晚散场时,门卫告诉水刚:“那个自称是你芳邻的大个子,只给了五毛钱,说忘记了带。”
“找他补上!这儿没有芳邻,只有舞客,1元钱一个人。”
门卫仿佛有些为难。
“水哥,不是一次二次,好几次啦。”“那得怪你二个自己,谁吩咐了是我的芳邻,票价就减半?这钱是大家的,都要这样还分什么钱?找他补上!”
所以水刚才有此生气。
临了,还重复一句:“把票补上。”
一直吊着想即成事实,捡点小便宜之心的吴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就五毛钱呢,这么认真?”,可水刚擦身而过,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不过,吴刚今天没打算进场。
所以,也没想主动把票补上。
他盯着水刚远去的背影,轻蔑的瘪瘪嘴巴:“小气鬼!一毛不拔的铁鸡公!”“嗨!大个子!”,吴刚一扭头,乐开了花:王妃和女伴,正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绚烂的余辉里,王妃素面朝天,二根齐崭崭的朝天辨儿,黑油汪汪;白精纺衬衫配黑直管裤,青春倩丽,令人耳目一新。
王妃绞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害羞的看着吴刚:“你一个人?”
“哦,在在,买东西去啦,呶,那儿呢。”
吴刚一眼瞧见芭树荫下的阿兵,忙举起右手捋抚自己的头发:“稍等,马上回来。”
王妃就甜甜一笑,拉着女伴的手站在了一边。也不知是不是阿兵没看到自己的暗号?这厮站在对面晃晃悠悠的,就是不肯挪步过来。
吴刚只又捋头发。
边趁势细细打量着王妃。
他突然替王妃感到惋惜:多么冰肌玉骨的女孩儿啊,看样子不过才十六七岁吧,怎么敢背着大人与一个三十出头的陌生男人约会?
看来,都是钱害的,阿兵不是借给了她一千块钱吗?
一千块啊,她一个小女孩儿拿这么多的钱,去干什么?
借?嘿嘿,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要不,阿兵为什么说起有些心疼呢?阿兵依然没过来,再捋捋,不行,还是没看到,又捋捋。
王妃笑了。
“大个子,你怎么老捋头发啊,没洗澡,有跳蚤?”
“你俩等等,我过去喊。哎,莫动,就站在这儿行了。”“阿兵”,阿兵没回答,而是愤怒的看着吴刚。吴刚怔怔:“阿兵,你怎么啦?”
一眼瞟到站在他后面的二个半大小子,顿觉不对:“阿兵!”
说时迟,那时快,阿兵向前一扑,同时大喊一声:“打啦,抢劫啦!”
吴刚把阿兵往自己身后一推,一眼瞧到二个混混手中雪亮的满尺刀尖。原来,为了今晚的阿兵,照例穿上自己那一套广东行头,且一直在树荫下面鬼鬼祟祟的,很快就被二个小混混盯上了。
二个家伙暗地时咕嘟一番,一前一后的走了上去。
要接近时,一人装作不注意踩了阿兵一脚。
阿兵自然啦啦啦的,混混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动声色的慢慢逼近他,尔后刀尖一抵背:“识相点,跟我们走。”
阿兵岂是无名小辈?
紧急之下,不亢不卑,不急不燥,就这么若无其事站着。
当然,正如他所料,行人来来往往,对方也不敢公开硬来,双方就这么不动声色的较量着。吴刚瞬时就明白过来,不禁大怒。
“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活得不耐烦啦?”
双手朝后一推阿兵。
“过去,王妃等着呢。”“抢劫啦!警察啦?快叫警察啦!”阿兵挥臂大叫,惊得行人纷纷躲避。不过,因为他一口的啦啦,加之奇装异服,大家根本不知道他在乱叫什么?只是当作疯子一般瞧着走。
吴刚眼里瞟着刀尖,用脚将他一扫。
“莫叫了,过去吧。”
然后,威风凛凛的迎着混混走上二步:“一起上,还是单挑?”,一个大个子丌然站在自己面前,二混混早慌了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吴刚手起脚踢,一个小子一扬手,嗷的声趴下;另一个则扑嗤地飞了出去……
过了公路,阿兵王妃和女伴三人,正望着他笑。
王妃问:“大个子,你会武功?怎么一眨眼二人就飞了出去?”
女伴捂着自己的脸蛋,一个劲儿的跺脚:“好棒好棒,好像是《神秘的大佛》里面的武功。”“还有《508疑案》和《特高课在行动》呢,都是这样的武功。”
王妃兴奋的鼓鼓掌,撒娇般看着阿兵。
“阿兵,你这个朋友,好好厉害哟。”
“那当然啦,湿湿碎啦,走啦走啦!”阿兵高兴点点头,指着远处大转盘说:“电车来啦,电车来啦,走啦走啦!”带着二女孩儿就走。
走几步回头对跟在后面的吴刚摇摇手。
“你不去啦,不去啦,回家去啦。”
吴刚就停下,叉起了腰:怎么,事先没说我不去啦?这个阿兵,人到手,就想摔了我?我这不真是成了电灯泡和打酱油的?
可毕竟不好再跟着去了。
吴刚悻悻的瞅着阿兵带着二个女孩儿,跨上了电车。
好半天,吴刚无精打采的转过身。今晚到哪?老婆还没回来,十三平方空寂得可怕;跳舞?想起那一元的门票,又有些舍不得;再说,已欠了人家二块钱啦。
一个人影拦在面前。
“坏事做多了,走路都在算计?”
吴刚吓得一楞:“张罗,怎么是你?”,张罗脸色铁青,仿佛还带着泪痕:“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你有多坏?和阿兵搂搂抱抱乱搞,还给他介绍年轻女孩儿。吴刚,你就等着倒大霉吧。”
吴刚再也忍不住了,一耳光煽过去。
“去你妈的,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受够了!”
可他的胳膊却给人用力拉住:“你干什么,当街打人,还是个年轻女孩儿?”,吴刚又一楞,居然是王贞。
王贞愤愤的瞧着露水小情人,又看看张罗。
“这么一个大男人,打女孩儿,真不害臊?”
看看引起行人的注意了,又把他一拉:“一边一边站站,吴刚,你可真混帐。”,三人退到拐弯处,这儿恰好凹进去一个大弯,一棵大树一团浓荫,好像专为三人准备的。
自从那天凌晨离开后,这是吴刚第一次看见王贞。
一夜颠狂,留给吴刚的有愉悦,更多的是恐惧。
躲藏在黑暗里的王贞,犹如一匹饥渴多日的雌虎,尽情而凶暴地掠夺着对方年轻的身体。然后,毫不客气的将他赶了出去。
这样,肉体的欢愉和心理上的惧怕,使得吴刚骤然见了她,有一种不敢正视或叫着不好意思的胆怯。
将吴刚拉到这儿后,王贞双手一抄。
“说吧,为什么当街打女孩儿?”
没想到张罗朝她一瞪眼:“你是他什么人?”“朋友!”王贞没料到对方会冲着自己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你呢?”“同事!”
王贞松了一口气,禁不住笑笑。
“同事?女同事被男同事当街抡耳光?这算什么啊?”
“朋友?”张罗也笑笑,还以颜色:“一个老女朋友,当街教训一个小男朋友?好像太暧昧了呢?”,王贞唰的红了脸。
“你管得着吗?你到底是他什么人?我可记得,人家是有老婆的。”
张罗就响亮地拍拍手。
“这还要你说?谁都知道,吴刚有个母老虎女老师,你这个老女朋友莫让她碰到了。”“放你妈的屁!”“撞你妈的鬼!”……
一老一少二个女人,就此耗上了。
吴刚哭笑不得,叫苦不迭。
他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一盘棋,好生生的一喜事儿,怎么就会节外生枝?记得自己溜出办公室时,张罗还伏在桌上忙着。
几分钟后,阿兵喜洋洋的吹着口哨出来了。
“还有十分钟拉铃啦,吴大个啦,那事儿啦?我都急死啦。”
吴刚拈拈自己指头:“准备好没有?”,阿兵顺手一掏,一迭大团结亮在他手中:“一千块啦,马上就是你的啦。”“六点半,大铁门。”说完,吴刚转身即走。
难道,难道我们说的话,被张罗听见了?
要不,她怎么可能转眼间出现?
还有这王贞,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自己身后,像传说中的灵猫,无所不在,一眨眼就能扑上来撕破你的喉咙,真是太可怕了。
瞟瞟二个酣战中的女人,吴刚想一溜了之。
可想想,左右为难,只得站下。
幸好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女孩儿也不懂自重,哪有这么公开在街头上吵吵闹闹的?都给我住嘴。”,吴刚抬起头,一个高个子的中年妇女正严肃的看着大家,背后还站着一个警卫似的年轻便衣。
一喝之下,张罗和王贞都停了下来,有些惊愕的看着她。
中年妇女穿一身剪裁得很合身的浅墨衣装。
足蹬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一张微黑的脸上,满是麻子和肉疙瘩,板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
如果不是她浓密的头发和微鼓的胸脯,赫然就是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商业局。”张罗居然下意识的回答。“李渊的部下嘛,三人都是?”,王贞横她一眼,一摔头,迈步就走。
“你给我站下!”
中年妇女喝道:“没充许你走呢,站下。”
王贞却像没听见,自顾自的昂首而去。中年妇女大怒,一挥手:“给我拦下。”,那个便衣小伙子一跳,早拦在了王贞面前:“对不起,请留步。”
王贞一步上前,撞在他杯前。
“让开!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拦我?作为老百姓,我有自由行走的权利。”
“同志,请你冷静,那是市委赵部长。赵部长,你不知道吗?”,王贞怔怔,到底停下了脚步。市委组织部赵部长,在市内外可是一个传奇人物。
有传说她会双手使枪骑马,就像小说中那个著名的双枪老太婆;
有传说她前些年被造反派批斗时,居然和对方拍桌子跺脚的破口大骂,毫不畏惧……
当然,像王贞一般年龄的本市人都知道,赵部长是一个解放前就参加地下党的纺织女工。是她组织了本市历史上纺织女工的三次万人大罢工,给摇摇欲坠的反动政府巨大压力,成为被通缉的头号对象;
更是她,带着一群苦难姐妹,挥着自制的五星红旗,迎接解放大军进城……
总之,赵部长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碰到她?
赵部长越过吴刚和张罗走了过来:“你这个女同志比人家大这么多,让让不就成了?为什么非要在大街上争个输赢?不像话,你是哪个单位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公民?现在还没这样称呼,都是市民。”
赵部长毫不含糊的纠正王贞:“国家才走上经济建设的正轨,普及法制是第二步。不愿意回答?行!即在中国大地上,总归于共产党领导吧。王秘书。”
“赵部长。”
便衣小伙一步跨上。
“马上查查她到底是干什么的?查后向我汇报。至于你二个年轻人,走吧走吧,小俩口闹闹矛盾在家里呢,怎么跑到大街上来啦。走吧,回家去吧。”
吴刚和张罗对望一眼,乐了。
【编辑:杨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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