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师的训斥,显然,毫无此经验的张书记有些难堪了。
只见他先是瞪瞪眼睛,后像猛然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了,换上了满脸笑容。
“对不起,老师,平时工作实在是有点忙,所以”“谁没工作谁不忙?可是再忙也得管管自己的孩子么。这样不负责任,那要孩子来做什么?”
“老师,请听我解释。”
“我姓欣。”
欣然全然不顾冷刚在一边使眼色,按照自己的思路训下去:“即然送到学校,就得接受老师的管束,就得配合老师的教育。
你说,媛媛入学一年多来,你来过几次?如果你是老师你怎么想?”
“张书记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嘛。”
冷刚忍不住插嘴:“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欣老师,主要是我的不对,平时沟通不畅,让你生气了,对不起。”
张书记依然微笑,不动声色。
可听得出,他也是在勉勉强强的硬撑着。
欣然发泄一会儿,大约好些了,见对方一个劲的陪笑脸,想想毕竟是自己丈夫的领导,又听张书记如是说,也平静下来。
“唉,上了一天的课,我情绪也不好。可这孩子实在是有问题,你再不来,媛媛怕只有毁了。”
张书记着急了,连连摇手。
“不行不行,这不行!这孩子还是有天份的。
欣老师您请多管教管教,不听话,可以罚站,打手板心,请家长。我小时候读书调皮,也被罚站,打手板心,请家长嘛。”
此时的党总支书记,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利落干脆,显得格外罗嗦。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感谢老师,感谢家长,黄荆棍下出好人么。
嗬嗬,欣老师,你就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严厉管教罢。”,冷刚还没说话,老婆倒先乐了:“瞧你,刚才和媛媛的那亲热劲儿,我看了也嫉妒呢。怎么媛媛的妈妈没来,也忙吗?”
“嗯嗯!”
张书记淡淡点点头,把话茬开。
“当老师辛苦呢,面对几十个小调皮,也只有经过专业培训的才做得下来。我听冷刚说过,欣老师你可是正规师范院校结业的高才生。我们媛媛能到你的班上,是她的福分呢。”
小俩口对视一眼。
想想曾把他的宝贝女儿像拉圾一样,东送送,西推推的,无人接手才只好重新留下来,二人都偷着乐。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当多了。
张书记和欣然平心静气的交换着意见,又不时对媛媛语重心长,气氛很是融洽。
冷刚干脆站开,远远地打量着越来越显样的新楼房。深秋里的九层大楼,沐浴着绚烂的晚霞;蛋青色的条块磁砖,似穿在它身上的新衣。
每隔十行嵌套的一条灰线,将它勒出了耀眼的丰韵。
在一大片破烂低矮中,越来越显示出其年轻美丽的容颜。
“瞧,就是它,我们莲花校新修的教师住宅大楼。”一个中年女老师骄傲的挺起胸脯,领着一大群亲属走着,瞧着和欣赏着。
“看那接近房顶上的嵌线,一共是68条。
喻义着莲花校成立了68周年。
还有进门的34级台阶,意喻着我们伟大的祖国,建国34周年。”“杏儿呵,我只想知道,你住不住得进这新房?”
一个被人搀扶着的老太太,颤抖着嗓音问。
“你当老师也有二十多年啦,轮不轮得到你啊?”
“妈,学校正在讨论分房方案呢,这是第三稿啦。放心吧,我二十五年的教龄都住不进,那谁还有资格住呢?”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太高兴的点着头,又唠唠叨叨的。
“唉,不是妈往外撵你。就二间小屋,你弟弟要结婚,你弟媳妇说了,不单独住一间,就不进咱家门。
你呢,老大不小啦,也能不长久的住在娘家里啊,自己得有自己的家啊,对不对?”
“唉,妈,别说了行不?真是的。”
一行人咕嘟咕噜的说着,走过去了,留给冷刚是一大片沉重的无言。想想刚才那位不认识的中年女教师,冷刚直摇头。
25年教龄的中年女老师,还一直住在娘家的小屋,个中又有多少心酸,多少无奈?
再想想自己一结婚,就搬进了十三平方米。
十三平方呢,虽然窄小一点,可毕竟是自己的家和自由天地,与中年女老师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一瞬间,冷刚竟然怀疑自己鼓动欣然争房,是否正确了?
“看,就是它,我们莲花校新修的老师住宅大楼!”
冷刚一扭头,一个年轻人正指着新楼兴奋地给身边的女孩儿介绍:“已经封顶了,正在内部装修。”
“好漂亮好高大哦!”
女孩儿也兴奋的笑着,上下打量着。
未了,还嗔怪一句:“反正比你帅气高大,挺逗人喜欢的。”,冷刚注意到,女孩儿高挑,漂亮和青春,恰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
而她身边的年轻人与之相比,却显得那么平淡无奇,甚至有点猥琐。
听着女友的嗔言,年轻人尴尬的笑笑。
“嘿嘿,这下你总该相信了;莺莺,嫁给我吧,我爱你!”,女孩儿含笑看看他,想想,问:“不过,你又不是老师,你敢保证自己能分得到?”
“找我妈呀,我妈在莲花校教了五十年的书,找我妈呀。”
年轻人脱口而出,志在必得。
“有句话怎么说?哦就是桃李满天下,果实遍人间。我妈的学生在北京当官的就有多个。你说,我妈如果分不到,其他的老师更分不到,对不对呀?
莺莺,你嫁给了我,就是嫁给了这幢新房;我妈说了,我分的新房,就是为了娶媳妇进屋的。媳妇娶进屋,跟着就生一个胖宝宝。你别忘啦,我可是三代独苗。”
“你妈真是这样说?别哄我开心啦,走吧,我们到那边看看去。”
小情侣俩亲亲我我的说着远去,让冷刚听得啼笑皆非,感概不已。
房啊房,多少人引颈相盼,誓死一拼,哎哎,看来要住新房是凶多吉少了。可看着眼馋,心有不甘,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吧?
“冷刚!”
老婆在那边喊。
冷刚忙跑过去,张书记正望着他笑:“谈妥啦,沟通啦!小冷啊,你有一个好老师好妻子啊,我真羡慕你。”
冷刚高兴极啦。
“哪里哟?张书记,请到家里坐坐。”
“不啦,欣老师也邀请了我。小冷啊,谢谢你了。以后,你得提醒我,多来学校和欣老师沟通,这样对媛媛的学习和成长,都有好处。
我呢,工作再忙也一定抽出时间。
放心,在这事儿上,我不是领导,你也不是部下,我们只是好朋友,为了下一代,要相互帮助,努力提高啊。好了,媛媛,给老师说再见。”
小女孩儿就朝欣然弯弯腰。
“老师再见!”
“还有冷叔叔呢。”,小女孩儿就朝冷刚弯弯腰:“冷叔叔叔再见!”,然后,一老一少踏着嫣红的余辉走了。
可走不了几步,媛媛居然张开了双手,要张书记抱着走。
张书记刚毫不犹豫的一弯腰,将小女孩儿凌空一举,整个儿斜坐自己肩头上,乐呵呵的走了。
小俩口呆呆的站着,直到一老一少看不见了,才慢腾腾往家走。
欣然说:“这媛媛呢,如果不调皮,上课好好听讲,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你看,张书记这么喜欢他的私生子,真是怪事儿,他没儿子女儿吗?”
冷刚摇摇头。
“媛媛的妈妈,倒是来过几次,我发现有点儿不对呢。”
冷刚瞟瞟她:“哪点不对?我发现你才不对,刚才我真担心张书记跳起来。”“真要跳起来才好呢,你不懂。”
欣然别他一眼,嫣然一笑。
“这些当官儿的,总是借口忙啊忙,连自己孩子的学习也不管。
这样再忙有什么用?连起码的父亲责任也没尽到,就真会为了大家舍小家?哄鬼去吧!我是说,这张书记整个人模样看起,也算高高大大的不寒碜;找二房,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怎么说呢?”
冷刚眼前浮起那虽然年轻,却一脸病容个子矮小的媛媛妈妈。
他不禁也有些感概和迷惑不解。
“这男女之间的事情,怎说得清楚?莫说区区一个小书记,我看就是历代皇帝,令人大惑不解的出很多。哎,算了,讨厌这些无聊事,有什么用?你看这新楼房,越来越好看了。”
欣然却依然扭着不放。
“你看到过张书记的老婆没有哇?”
冷刚讶然失笑:“媛媛报到时,看到过一眼。唉,那也叫女人?个子和张书记差不多一样高,水桶腰,麻子脸,说话凶凶的,不注意你一定以为是个化了装的男人,整一个横蛮的儿妈婆!”
“难怪难怪!”
老婆若有所思的点头。
突然醒悟般反问:“你说什么越来越好看了?”“新房啊,你看。”冷刚指指被暮霭绕住的大楼:“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逐把刚才看房的事,一一讲给老婆听。
欣然听了,淡淡一笑。
“那些,听不完也理不断,不知道也罢。不过,我可以提前给你透露一点,我们自己的房子,可能有一点把握了。”
冷刚大喜。
“真的?”
“今天,浦校长找我谈了话,当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承诺;而是仔细询问了我们小教组三个人,在北京参赛时的具体情况。”
“你们有什么情况?”
冷刚一脸茫茫然
“不就是多呆了一个多月么,这可是浦校长自己答应的。”,欣然古怪一笑,打他一下:“我说过,我讲话,你注意听就是了。
怎么说了这么久,还是连一个基本的小学生礼貌都不会?
三个年轻女老师出差在外,校领导了解具体情况,对我们只有好处哇,笨猪。”
冷刚拍拍自个儿脑袋瓜子,恍然大悟。哎,真是的,这还用问吗?老婆是小教组长,也是莲花校全国小教学习交流参赛队队长。
她真要讲讲其他二个队员不好的方面,只能引起校领导的兴趣和重视。
并可以此为借口,从分房名单上划掉其分房资格。
眼下,面对僧多粥少闹哄哄的局面,焦头烂额的校领导正求之不得呢。但是,这样好吗?“这样好吗?”冷刚无言的问老婆,微微皱起了眉头。
欣然却淡然一笑。
“还记得前些年那滑天下之大稽的口号不?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其实,竞技体育的要素,就是要分个高低,才能有不断的进步和超越。现在,这个要素摆在我们面前,也是如此。
都想新房,可摆在那儿的,就只有那几套。
因此,只有努力冲在最前面的,才有资格住进新房。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吗?”
冷刚摇头:“这太残酷了,客观上让人与人相斗,斗赢了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搬进新房么!”,欣然像看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奇怪的看着他。
“你呢冷刚呢,不是落寞迂腐,就是装腔作势。
这么个简单的进化问题,还需得着你如此深思熟虑,痛苦选择?
拉倒吧,这十三平方你还没住过瘾?我可是住够了,恨不得明天就搬进新房呢。还有,学校最近传达了一个重要决定。”
“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决定么。”
冷刚补上去,冷冷一笑。
“听了二三天啦,临了还拉了三个当场宣判,二死刑一无期。哼哼,不是叫嚷嚷要依法治国吗?这样从重从快,无法无天,不是给了某些人滥开杀戒,剪除对手和政敌的大好机会,这与前些年的大折腾有什么区别?”
“你疯啦?别说了。”
欣然惊愕的四下瞧瞧。
然后低声啐道:“你找死啊?现在,确实治安情况严峻得很。二.五班的小姚老师,上个周四晚上回家,路上被几个流氓拦住猥亵。
要不是她奋力反抗,大声呼救,怕早被,咳!
沙河镇那天打群架你又不是不知道,连大老刘镇长和小阿刘镇办主任带人前去制止,也挨了几刀背。要不是公安朝天鸣枪,怕早做了刀下之鬼。”
“可放在全国,这算什么?”
冷刚不屑的瞅瞅老婆。
“这就像江河,滚滚向前,可总有那么些波澜倒灌倒流,四下迸溅,你能就说是整条江河出了问题?”
欣然生气的停住脚步。
“江河没出问题,我看是你脑子出了大问题。
你以为你是谁,大学生,天之骄子,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对什么都抱怀疑态度?弄清楚,这是在社会上,不是在学校里。不要那么曲高和寡,自以为是行不行?
谨防跌得个头破血流,命断黄沙。
对了,我听张书记讲,你在公司与那个什么谢股裹得很紧,能不能远一点?”
“张书记讲的?”冷刚注意的扬起了眉头:“你说是刚才张书记讲的?”“嗯,有错吗?”,冷刚就摊摊双手。
“一个股室,他是股长,我是股员,怎么叫裹得紧和远一点?
再说,谢股有什么不对?就因为人家不人云亦云?”
“那些我不知道,不过,即然说到这儿,我真得提醒你,你是有家的人,不是单身汉。说话和办事,都得对这个家负责任。”
说罢,欣然气愤的朝前走开了。
第二天上班,小姑娘一进门就直跺脚。
“冷老师,你到没到法院去看看?”,正在忙碌的冷刚反问:“看什么?”“看布告啊,这几天都贴着布告呢,好多的人呀,名字上都打着红勾勾。还有女的呢。”
“知道了。”
冷刚随口而答,他觉得这不应该成为聊资。
打红勾勾,就是枪毙人,死人不吉利,有什么聊头?谢股进来了,也说:“来得好快!法院墙上天天贴着布告,真是红色恐怖啊。”
“红色恐怖有什么不好?治乱世,用重刑!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谁也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语出惊人,毫无顾虑。
谢股看看她:“小王还是个孩子么,怎么突然成了大人啦?”“我不小了,我已满了十六岁,吃十七的饭了。”
小姑娘抗议着,努力向上挺挺身子。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认识哟。”
瞅着她人小鬼大的模样,冷刚笑道:“谢股,莫惹人家了。要不,灵牙利齿的,你不一定占得到便宜。”
小姑娘却朝他一呶嘴巴。
“哼,你们二个从来没看起我过。莫以为人小胆量就小,人大本事就大,自古英雄出少年,哼,讨厌!”一扭身,忙自个儿的去了。
谢股说:“张书记刚才传达了,为了配合严打的决定,我们宣教股要出一期墙报。
内容就是赞颂和寻找严打决定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这样吧,还是老规矩,你用诗的形式赞颂吧,那对你是轻车熟路;我呢,我来写它的合理性和必要性,这对我是信手拈来。还有,学习班的讲稿,也得改改。下周二的培训班作业,题目也得围绕着严打决定拟定。”
“行啊。”
冷刚有气无力的咕嘟。
“反正,需要就是美;而且是大美,不是小美。”,谢股竖竖手指头:“工作吧,任何牢骚和抗议都毫无作用。即然如此,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二人的笔头子都快。
下班前,就分别拿出了各自的大作。
先交换着看了,再相互提提修改意见。为了慎之又慎,谢股居然破天荒的对小姑娘说:“小王啊,请你帮我们看看,挑挑刺儿。”
小姑娘受宠若惊。
抓起手纸擦拭着油渍的双手。
“我不会哟,怕看错哟。”“没事儿,你给看看,慢慢看。”谢股把两篇稿子放在她桌上:“也可以带回去看,明天上班带来。”
说罢,转身面对冷刚。
“现在不同啦。
党总支作了规定,宣教股所有的稿子,作业题目或资料,都要经过党总支书记的审核签字,才能下发。”
冷刚垂垂眼皮儿。
张书记发神经了。
一个只知道立正稍息的转业军人,要审核起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来,这不是典型的外行领导内行吗?
他担心的看着谢股,却没说话。
谢股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又摇摇头。
“不用担心,审审也好,有什么问题,由他担着,不省了大家的麻烦?你呢,刚才你的大作我细细拜读了。
很遗憾的说,比以前多了些平稳和忧郁,甚至说是阿谀奉承。
这也难怪,一个有家有室有稳定工作和灿烂前程的年轻人,带着这种时代烙印和精神风貌,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想,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幸福和痛苦,却很难摆脱固定的生活模式和思维方法,所以,不能仅靠同情和侧隐之心生活。”
冷刚默默地听着。
未了,他抬起头轻轻回答。
“尽管我很渺小,可我仍然听到了那前进的步履,感爱到了那奋发的气氛。一个澎湃的时代,需要英雄,也需要平民,才能和谐完美。即然我做不了英雄,那就让我做一个平民吧,一个为时代真实记录的平民!”
下班铃声响了。
一直认真看着稿子的小姑娘,卷起本子放进小拎包就跑。
冷刚笑:“小王,一分钟也不停留,你上下班分得清呢。”,小姑娘调皮一笑,冲着他做个鬼脸:“份内份外,公私分明,我不学你们,上班不像上班,下班呢,老逗留着不走,爱厂如家哟!走了。”
冷刚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离开。
谢股点头:“走吧,我得停停,还有一点小事儿。”
“好的,那我先走了。”,出了公司大门,冷刚看看西坠的落日,慢慢朝法院踱去。果然,法院左侧那堵雪白的大墙壁上,张着一排三大张布告。
围观的路人很多。
大家你挤我推的看着,津津有味的读着,不时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冷刚站在人群外踮起脚尖眺眺,黑压压和密密麻麻的布告上,均是悚目惊心的大红勾;大约是发布告者嫌一个个人名前打红勾太麻烦,最后的一张布告上,竟然是浓浓粗大一个大红勾,自下而上的划着。
大红勾,残酷无情地勾去了三十几个陌生的名字。
冷刚觉得,红勾最上端意外的朝外呶着,瞧着竟像是一个红彤彤的枪口……
惦着脚尖的冷刚,粗略的瞟了一遍,眼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毕丽梅,女,哈尔滨人,现年22岁,犯罪事实如下:……与奸夫合谋,杀害亲夫,根据……特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女的?
而且这么年轻?
冷刚有些惊奇。旁边有人在啧啧叹道:“妈的,这个女人好年轻,发给我当老婆多好,死了太可惜哟。”
立刻有人嘲笑。
“给你当老婆?怕你消受不起哟,晚上一刀抹了你颈脖子,后悔也来不及。”
冷刚退了出来,看到了也就知道了,这种场合,还是少呆为妙。“现在播送中共中央《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震耳的高音喇叭突然由远至近,毫不吝啬的抛洒着高分贝的噪音。
一辆广播车慢慢驶了过来。
威风凛凛的大喇叭,搅动一街慌乱,行人均面露惶惑,加快了脚步。
冷刚快走到车站时,突然见前面的行人跑了起来,乱纷纷的涌向车站旁的巷口;有人在大声叫:“出事啦,杀人啦,快叫警察!快叫警察!”
冷刚也跟着跑过去,踮脚往里瞅。
只见一个年轻女孩儿侧身倒在血泊里。
身旁的墙壁上,成状型喷溅的鲜血,惨红惊心,现场一大股浓烈的血腥味;一串血脚印,从女孩儿身下直拐向里面。
冷刚对这一带地势很熟。
知道里面是一条直通向稠密家属区的小路。
一个大约是清洁工的中年妇女,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瘫坐在对面墙壁根。有几个胆大的跑过去问女工。
女工战战兢兢的哭着,语不成声。
“我走进巷道口,刚好看到二人年轻人抱着女孩儿施暴。
女孩儿又哭又骂的拼命挣扎着。我一看下准备转身跑开,就听得姑娘几声惨叫,倒在了地上。鸣,快找警察,快叫警察啊!”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
一赶到,马上就蹲下救人,拉起警戒线,疏散围观者。
女孩儿淹在血泊中的脸,被法医小心翼翼的翻了过来。冷刚脑子一震,哎呀,这不是小姑娘吗?下班就走了的小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不由得瞪起眼睛,打了个寒噤。
一个警察见了他的异样,走过来。
“你认识死者?”“我们是同事,刚才下班还打了招呼的。”冷刚觉得声音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真死了吗?才十六岁啊。”
警察注意的看看他,将他拉到了一边。
“这是我们秦队长,秦队,这年轻人自报说是死者的同事。”
“哦,同事,很好。”秦队长锐利的目光一闪,掏出了记录本:“那请谈谈吧。”“我们单位就在附近。”冷刚指指十几米远的公司大楼:“要不要进去看看?”
冷刚见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感到有些狼狈和不安。
所以,想让警察进公司再说。
可秦队长顺着他手指瞟瞟,脸色突然发白:“区物资公司?张忠诚是你们书记?”“是的!小姑娘是我们宣教股内勤。”
秦队长手指一扣,骨节啪啪作响,脸憋闷得通红。
紧跟着身子往后一转,举起了手中报话机。
“周局周局,事情麻烦了,死者是区物资公司的宣教股内勤;对!张忠诚是公司党总支书记,对,就是她,程花程花,听清楚了吗?马上到?好好,快来快来。”
一面朝部下挥挥手,焦燥而惶惑。
“把人全部驱散,驱散。这个年轻人,哦,”
他转过身,看看冷刚:“他当然留下,是死者的同事,现场见证人,好好,其余的全部驱散。哎老余,你磨磨蹭蹭的在干嘛?还有你小朱小刘,干什么吃的?老子撤了你俩。”
面对秦队的突然发火,众警察加快了行动。
那个叫老余的老警察,忙忙的蹲着拍照,一边对同行咕嘟。
“秦队这是怎么啦,出现场从不冒火的,今天哪股水发啦?”,冷刚远远地瞧着血泊里的小姑娘,咬紧牙关,身子一阵阵发虚。
从没近距离接触过死亡的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离死神这么近。
这一瞬时,他觉得所有的私心杂念和道德理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的,只是对生命的眷留和亲情的怀念。小姑娘多年轻啊,平时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现在全化做了美好的回味。
刚才小姑娘下班时的嗔怪,犹在耳畔。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走了!”……
不多久,二辆警车呼啸着冲了过来。紧靠着巷道口停下。车上跳下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紧跟着,从第二辆车上鱼贯而出显然是领导的五六个警察,簇拥着一个高大的中年警察匆忙走了过来。
秦队一个立正,敬礼。
“周局,范政委,廖主任。”
高个儿警察略略举手,算是还礼:“人呢,程花在哪?”“这边!”,众领导围着小姑娘蹲下,细细看着,还用手轻轻拨动,然后相顾失色,神情沉重。
周局的眼睛,突然射出了愤怒的火焰。
手掌成拳,往水泥地上狠狠一捶。
厉声命令道:“秦队长,限期破案,抓住了凶手交给我,老子要亲手活剥了他!”……一个多钟头后,神情颓唐的冷刚敲响了公司大门。
老传达探头探脑的瞧瞧他。
“小冷,有事?”
“开门,我到办公室去一下。”,冷刚还没进宣教股,就听到隔壁人事股有压抑的吵嘴声,斜身一看,不禁吃一惊。
原来竟是谢股和赵股。
谢股呆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
赵股则神情哀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诉说着什么?谢股一下瞟见了冷刚,忙站起来:“怎么,还没走?”
“小姑娘死了!”
冷刚脱口而出,语气悲痛:“被人杀死啦。”
谢股赵股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你说什么?”“小姑娘死了!”冷刚的泪水,夺眶而出:“就是刚才,在那边巷道口被人杀死了。”
谢股仍不相信似的瞪着冷刚。
喃喃道:“你发疯了吧,你在胡说什么?”
赵股却迅速抓起手绢,一抹自己脸上:“为了什么?”,冷刚就把事情说了一遍,二个股长同时瘫软在凳上。
半晌,赵股愤懑的瞪着谢股。
“当初我就不同意,可你总说没事儿没事儿,现在怎么办?”
谢股惨白着脸,嘴唇蠕动着:“现在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程书记,程书记,我对不起你啊!”
冷刚听着他的呓语。
联想到刚才秦队长周局长一干警察的惊愕失神,突然发问,
“小姑娘到底是谁?程式到底是谁?”,赵股脱口而出:“省委第一书记,小姑娘是他的亲生女儿。本想放到我们这儿好好锻炼锻炼,可谁想会出了这事儿和这种意外?”
冷刚恍然大悟!
平时间是觉得小姑娘颇有来头。
虽然年仅十六岁,可说话办事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和深刻,没想到她竟然是省委第一书记的女儿?
可转眼间,凤凰断翅,鸟儿剪羽。
丽人如风而逝,空留笑靥倩影,让人好不惆怅伤感!
冷刚忽然又想起小姑娘的小表姐袅婷,二个女孩儿,二道芳痕,二个如花姓名;今夜的天空一定格外清冷忧郁。
二个女孩儿一定正在天宇联袂飞翔。
她们俯瞰着如水人生和坎坷旅途;在无边的宁静氲氤里,二人一定都惬意地哼着自己最喜爱的歌儿:
“长亭外 / 古道边 / 芳草碧连天 / 晚风扶柳笛声残 / 夕阳山外山 / 天之涯 / 地之角 / 知交半零落 / 一壶浊酒尽余欢 / 今宵别梦寒 /
啊!
人生啊!
青春啊!生命啊!如梦如烟的生命啊!冷刚终于哽咽着哭出了声。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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