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婆的一好一坏二个消息,冷刚着实替她捏了把汗。
他想,欣然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二个女老师兼芳邻服气不闹?
浦校长这一着真鬼也厉害,当初答应的三个人都有,如今成了三选一,还把如此困难艰巨的说服任务,顺手砸给了身为小教组长的老婆。
没想到老婆屁颠颠的接过来。
还满怀信心。
唉,都是给房子害的;想想自己分到新房,而水刚吴刚满怀惆怅和嫉恨的模样,冷刚总觉得自己有些心亏和不安。
一夜夫话。
唯有坡上被抓副团级的老婆,时大时小的哭声,隐隐约约传来,令人心悸。
第二天到办公室,谢股在门口正愤激的和赵股说着什么;而各股室都乱了套,大家全站在门口,议论着小姑娘和昨夜的大搜捕。
神情激动,愤愤不平。
“冷刚,今天休息一下,不要忙。”
谢股见冷刚走进来,打着招呼:“太过份了,简直是法西斯,打着社会主义招牌的法西斯。还美名目:改革开放呢?”
冷刚禁不住皱皱眉。
“谢股,说话注意点,隔墙有耳。”
“哈,注意点?冷刚说要我注意点?”谢股朝向赵股:“我都快要爆炸了,大家都快要爆炸了,还注意点?可悲呀可悲,这就是中国的悲剧,五千年哭陆沉,无语而独哽咽,天啊!”
冷刚有些厌务的转过身,进了办公室。坐自己的位子上。
想:昨晚上你谢股也在场,知道全市大搜捕的来龙去脉,当时也没说什么,现在何必来当众愤怒?
你这样做,不蒂于是公开与严打唱反调,与自己过不去?
明知这样做要倒霉,自己也无力回天,何必非要撞个头破血流,鱼死网破?
这时,赵股也劝道:“你小声一点,被人听见不好。”同时,朝走廊尽头的党总支部使使眼色,放低嗓门儿:“张书记一早晨就来了,板着面孔,注意点。”
电话铃响了。
冷刚抓起话筒,居然是达股的嗓门儿:“冷刚,下来聊聊。”
“我正在忙。”冷刚婉言谢绝,刚才上班时一路走过,他早发现了各股室的不对劲;现在,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保持沉默,看看相关情况再说。
可是紧跟着,达股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克服被抓了。”
“为什么?”“民兵搜寻,不服,和民兵论理争吵,相互推掇,就这样被捆扎着扔上了车。”,嘎!话筒被抢了过去。
然后是茹鹃带哭的声音。
“好歹也在一起工作了二年啊,冷刚,你现在不仅是冷,而且是无情。不,简直就是痴呆,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扑!
冷刚扔了话筒。
莫明其妙,一个个都像发了疯,闹什么,叫什么?热血沸腾,豪情万丈?都于事无补啊。谢股进来了,跌坐在椅子上,捂住自己的整个脑袋瓜子,身子一个劲的颤抖。
冷刚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感概。
一个嫉恶如仇,热爱生活与艺术的人,明知不可为却偏而为之,不蒂于是赤手空拳与全副武装的庞然大物博斗,这是悲壮还是愚蠢?
他突然想起在在大学时读过的《老人与海》。
海明威在书中描写的老头儿与那条大鱼的生死博斗,是如此的震撼着读者心灵。
恍惚间,谢股就是那个执着的打鱼老头儿,可那条大鱼呢?他看看窗外,仿佛觉得在深秋昏暗的天空里,一条露着白森森撩牙的大鱼,在咆哮如雷的翻腾着,跳腾着,搅起滔天巨浪……
冷刚轻轻起身走上去,轻轻碰碰他。
“谢股!”
谢股没动也没回答,像是睡着了一般,却停止了颤抖。窗口一暗,赵股站在外面,示意般看着冷刚,又看看谢股。
冷刚轻轻摇摇头,不知所措。
赵股忽然一扭身。
“同志,你找谁?”,一个高大的人影擦身而过,跟在后面的一个年轻人替他回答:“找张书记,他在吗?”
“在,我引你们去。”
“谢谢,不用。”
冷刚下意识的站起来,几步跨到窗前:“谁?”“一老一少,找张书记的。”,冷刚转出房门,一眼看到最前面的那个高个子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正巧高个儿回过头看看,吩咐着。
“王秘书,在下面等我吧。”
“好的。”被唤作王秘书的年轻人答应着,就往回走。冷刚突然想起了去年张书记领着媛媛到莲花校所到时,与他一路争吵的中年妇女。
“哦,这好像是张书记的爱人?”
“张书记的爱人?”
赵股颇感惊奇:“不是个男人吗?”“男性化严重呗,”冷刚摇头:“我听到她和张书记吵过,挺厉害的。”
这边话未落音,那边二口子果然吵了起来。
“张忠诚,你给我讲清楚,你到底要对那小女孩儿怎样?”
“你明白!请你不要吵行不行?我在工作。”“我命令你立刻中止你的愚蠢行为,要对这个家庭负责任。”
“家,我还有家?”
是张书记的冷笑声。
“我早就淡忘了家的概念,老赵,我说过,我现在再一次请求你,我们分手吧!我们彼此之间了解太少,性情各异,根本不适合。”
“笑话!了解太少,性情各异,早干什么去啦?”
是略带嘶哑男声的中年女声。
“你张忠诚堂堂正正一个副营级,老娘明媒正娶的嫁给你,一句放就算啦?不行,为了彼此的事业和脸面,这段婚姻必须维持下去。”
“那随你吧,反正你是市委组织部长么,官儿比我大,脾气比我大,架子也比我大。行了,不要吵了,我在工作,让公司的人听见多不好。”
“不吵可以,但你必须断绝与那寡妇的来往。”
骤然静了下来。
半晌,是张书记愤怒的声音:“我解释过多次,你也在暗地里调查过多次,明知人家丈夫为国牺牲,自己又是农村户口,无收入,带着媛媛生活困难,我帮帮她,有何罪之有?”
听到这儿,赵股哦地声,回过神来。
“市委组织部长,不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领着纺织女工与反动阶级斗争的赵部长吗?原来居然是张书记的老婆,我早听说过她的英勇事迹,可一直没看到过。”
屋子里有人咳咳,是谢股。
“唉,你二个不要站在窗口前议论了,忙自己的吧。”
赵股就听话地回了人事股,冷刚却奇怪的看着他:“好些了?”“好些了。唉,心哀莫大于死,我对这社会和政权,是彻底的失望了。”
谢股抹一把脸,指指自己的额头。
冷刚赫然看到一条新鲜挂伤,斜在他额头。
不禁惊愕骇的问:“民兵打的?”,谢股点头,又说:“回收办的达股,差一点还被铐走。如果不是民进的区委书记出面,恐怕他现在正和克服关在一起。
还有总务股的王海,朱砂;财务股的郭小虎,姚林,都被无法无天的民兵打过。想起生命如草芥,实在是让人愤慨。”
冷刚趁机相劝。
“谢股,非常时期,不要以鸡蛋碰石头,保全星星之火,才有燎原之势。这可是你平时教我的,可你忘记了。”
谢股看看他,、痛苦的咧咧嘴巴。
“是吗?可是人人都沉默不语,不是助纣为虐,让专制的气焰更嚣张?唉,冷刚冷刚,你明白现在这气势汹汹所谓的严打,是什么玩意儿吗?”
冷刚紧绷着脸,沉默不语。
他觉得,谢股这完全是故弄玄乎,多此一举。
中央决定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大家天天学,日日领会呢。许是冷刚的沉默,让谢股很不高兴?他身子一侧,偏着头,冷冷的瞅着部下,说:“真不知道还是害怕了,不敢说?”
“真不知道。”
冷刚似乎担心他说出什么更激烈的话来,赶快承认:“确实不太清楚。”
“那好,让我告诉你,所谓的严打,就是巧立名目,寻找借口,剪除对手,消灭异己,为巩固这个政权,对人民进行的红色大屠杀。
这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各种政权历史上,屡见不鲜。天下苦秦久矣!又将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为这个政权凋落和祭拜?让事实来说话吧,我们试目以待!”
冷刚听得胆战心惊,不禁连连看向窗外。
然后,略带气恼的一个劲儿的摇手。
“谢股谢股,不说了,真不能再说了,我不听,我不想听。说句心里话吧,谢股,我是一向敬慕佩服你的。可我现在认为,你实在是愚蠢透项。祭坛已架好,柴火已燃起,就等着牺牲品。你这样做,不正中了人家下怀?”
砰!党总支传来摔门的声响。
众人一惊。
但听得达达达的脚步,一直从走廊尽头传了过来。很快,赵部长魁梧的身影一闪,掠过窗口向楼下走去。
与此同时,电话铃碜人的响起。
谢股抓起听听,突然放声大笑。
“这个时候还举行笔会,真的吗?嗯,嗯,好,我们一定准时参加。”放下话筒,对冷刚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相信吗?区加油协会今晚举行笔会,请我们二个参加。”
冷刚也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了,还举行笔会,不怕被查封?
不过,区团委的这种御用协会,在现在倒是具有很好的防御功能,至少能给自己添上一层保护色,暂时免受民兵的搔扰。
所以,参加有益无害的。
冷刚把自己的意见讲了。
这一次谢股没反对,而且听得很认真陷入了思考。看来,冷刚的话,对他起了作用。半晌,谢股默默的点头。
说:“玉石俱焚,从容就义,原本是无可奈何最后的选择。
谁不想好好的活着,谁不愿娇妻嫩儿围绕承欢?
好吧,我们就去参加吧。不过,我敢说,笔会最终一定会开成控诉会。”“管他呢,参加者都要签名,不就证明我们是拥护严打决定的?即然拥护,就谈不上反对和动摇,对我们自己不是很好么?”
谢股终于笑了。
在冷刚肩膀亲妮的拍拍。
冷刚也在他手背,轻轻拍拍。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中。中午休息时,冷刚溜到了回收办。言谈之下,达股控诉般撩起了衣服。
果然,在他腰间,有一大块青紫的淤血。中间焦黑,成放射性向四周迸散。
而茹鹃和小香则愤世嫉俗,骂声不断。
“什么世道,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打人?”,拉好衣服,达股苦笑道:“要不是老爷子找到老同学,这次怕被抓进去了。
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要知道,我达股是真心拥护严打决定的,现在社会上就是乱嘛。不严打,还不给资产阶级复僻了,我们劳动人民又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冷刚又好笑,又好气的在他腰间一点。
达股嗷的一声弯下身去了。
“你干什么,哪疼戮那,谋杀啊?”“我让你真心拥护呀,要不,你好了伤疤忘了痛,可真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啦。”
说罢,他看看二女孩儿。
“要想克服回来,我倒有个好主意。”
“真的?”茹鹃和小香惊喜的看着他。茹鹃说:“克服就还了二句嘴,民兵就几枪托砸过来,当场给砸得头破血流,捆起扔进了警车。”
小香说:“今天一上班和中饭后,我就跑到法院心惊胆战的看布告,生怕上面出现克服的名字加红勾呢。”
茹鹃就推推她,看着冷刚。
然后催促道:“你刚才不是有个好主意吗?快说说啊!”
“这还不容易?你二个女孩儿跑到公安局跪哭,还要事先把头发弄散,狠狠掐自己一把,然后边哭边呼天抢地,要求局长大人放”
话未落地,二女孩儿早跳了起来,齐齐大喝。
“放你的狗臭屁!你这不是寻我们的开心来啦?冷血动物,滚你的蛋蛋吧,滚蛋蛋!”
达股也笑了:“这方法有点创意!哎莫说,众人醉,他独醒,冷刚冷刚,冷静成钢了。”,冷刚大笑:“好了好了,大家开心,我也高兴了。
毕竟地球还在公转,日子还得照常过,对不对啊?愁眉苦脸,愤世嫉俗于事无补,高高兴兴的活着,健康健康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人生胜利,对不对啊?”
说罢,夺门而去。
下午上班后,张书记来电话让冷刚去一趟。
好像瘦了一头的公司党总支书记见了他,很有些高兴:“小冷来啦,请坐请坐。”一面居然起身,去为他倒开水。
冷刚忙说:“张书记,你坐,我自己来,自己来。”
冷刚先拎过张书记常用的大瓷盅,替他倒上大半开水,然后自己倒一小玻璃杯,端着暖手。
深秋了,天空变得阴霾。
一大抹一大抹的乌云在空中堆积,竭力想掩抹那一缕惨白的阳光。
风呼呼吹来,窗台水龙头边的一排冬青树,唰唰的摇动,吹落一坎沿的叶片,像铺了一层黄苔。
张书记捧着滚烫的开水盅,舒畅地喝一大口。
再咕嘟咕噜的吞下,抹抹自己嘴巴。
没头没脑的问:“欣然老师还好吧?”“还好。”“好好,还好就好,小俩口,心心相印,令人羡慕啊。”
张书记频频点头,羡慕之情,跃于脸面。
“我上次到莲花校挨了欣然老师的训斥,虽然当时有点下不了台,可后想想,欣然老师实在是在我和媛媛着想。
媛媛妈,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时间。
我呢,虽然有点文化,可又没有时间。所以,到莲花校与老师沟通太少,该挨批评,该啊!”
听到这儿,冷刚不客气了。
“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没有。
家长不和老师沟通,怎么知道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到头来孩子学习成绩下滑或考不及格,家长除了暴打自己的孩子一顿,就是责怪老师。张书记,这平常人的一幕,我不想看到也发生在你身上。”
张书记扬起了眼睛。
“哦嗬,真看不出你冷刚蛮懂教学的呢?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哟。小冷啊,我发现我们身上相似的东西越来越多啦,你知道不?”
冷刚笑笑。
他觉得与这位掌握着全公司员工生死大权的党总支书记,不能走得太近,得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
古书上说:伴君如伴虎!莫看党总支书记现在看起和蔼可亲,真要遇到个什么事情发起怒来,也是翻脸不认人的。
毕竟,他手握大权,想什么也可能办得到。
“比如,我们都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比如,人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又比如,道德和理想有时是俩码事,在不同形势下的取舍,是显示一个人智慧的高低。”
说着,他眯缝起了眼睛。
“可有人就不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虽然表面上令人敬慕,却多少有点愚愚和匹夫之勇之嫌。其实,打仗的第一要素,是消灭敌人,保存自己;同归于尽或出师未捷身先死,是不值得赞颂和提倡的。
告诉小冷你吧,在老山前线,我抡起手榴弹手雷砸向越小鬼时,心里同样怕,同样有疑惑。
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军令如山,下达了就得执行。同理,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又何谈对自己和祖国负责任?”
冷刚安静的听着,暗暗称奇。
想不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张书记,居然还有如此深邃的见识?而且许多想法也与自己接近。
再者,他好似话中有话,似有所指。
是指的谢股吗?
“有的人,是我一手提起来的,在固执偏颇得和我两面三刀,我都懒得理他了,由他去吧。对了小冷,你们今晚要去参加区团委的那个加油协会笔会?”
冷刚看看他,点头。
却又忍不住脱口而出。
“张书记,你怎么知道的?”,对方没理他,而是淡淡的说:“不要管闲事儿,参加了就自己回莲花校,明白不?”
“嗯!”
冷刚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奇怪,可又有点感动。
一个党总支书记能这样叮嘱自己,也属不易/是不是就是因为媛媛呢?冷刚突然说:“张书记,给你提个意见,可以吗?”
“意见?可以,当面提可以,背后议论不行。”
张书记惊奇的咧咧嘴巴。
这在治下的区物资公司,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听到,下属要给自己提意见。“作为父亲,你对媛媛关心太少;对一个正在长身体和长知识的小女孩儿,父亲是她的依托和榜样。可你”
张书记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也为难。”
顿顿,问:“相信刚才发生在我这儿的争吵,你们都听见了?”“对,都听见了。”,张书记拧紧了眉头:“现在弄得老婆都吵上门来了,我真担心,我还能坚持多久?”
冷刚靠在椅上,就鄙视的瞟着他。
“婚外情,早断早好;现在流行一夫一妻制,这可是国家婚姻法规定的。”
张书记愕然:“婚外情,什么意思?”,想想,抚掌大笑:“难怪难怪,我是说每次到莲花校,你和欣然老师看我的眼色怪怪的,原来你们认为我在搞什么婚外情?哈哈,唉,小冷小冷,容我慢慢讲来。”
原来,那日在老山前线之夜,当敌人偷偷摸上来时,时任部队副营长的张忠诚,第一个发现。
张副营长一跃而起。
一面向敌人猛扔手榴弹手雷,一面厉声大叫:“警卫员,叫醒兄弟们,给老子狠狠打。”,张副营长为部队的反击赢得了宝贵时间。
当部队从梦中惊醒展开反击,越军神枪手的枪口,也愤怒的瞄准了张忠诚。
砰!美制M40狙击步枪特异的火光一闪。
说时迟那时快,警卫员一步拦在张副营长前面,中弹倒地。牺牲后的警卫员,遗留下年轻的妻子和年仅三岁的女儿。
张忠诚转业前特地到农村看望母子俩。
农村的赤贫和毫无任何收入的母子俩惨状,深深的刺激着副营长。
张忠诚毫无悬念的选择了担负起保护母子俩的重任。没文化而年轻的母亲,经过时任区物资公司党总支书记的张忠诚介绍,到了一家街道工业工作,有了较稳定的收入和住处。
而可怜的小媛媛,则由张忠诚一手带在自己身边抚养。
送她进幼儿园,进莲花校……
而事实上,张忠诚和赵部长经组织介绍结婚以来,也不知是谁的毛病?至今没有孩子。难怪贵为市委组织部长的老婆,时时忍耐不住,作河东狮吼了。
“现在明白了,天大地大,烈士遗孤最大。
没上过战场的人,哪知道人世间最宝贵是什么?
不错,是生命!可我认为,比生命更最宝贵的是,战友情,烈士恨!为了保卫祖国,枪林弹雨中的赴汤蹈火,舍生忘死,不是坐在明亮办公室里,捧着茶杯,空谈民主自由和真理什么的人,能做得到的。”
说到这儿,张书记有些动情。
他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
“我也曾年轻过。也曾在大学里热血沸腾,呼喊口号。可我现在明白了,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古老的国家,任何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反倒会害了大家。
中国就是循序渐进,达到最后目标的发展命运。
这是历史,也是东方民族的共同规律性。问题是,有很多人就是不明白这个理儿,拔苗助长的吼呀叫啊什么的,真是让人感到好不奇怪。好,就聊到这儿吧。”
他嘎然而止,对冷刚作了个请的手势。
回到宣教股,谢股急切发问。
“老东西有什么新招,值得聊了这么久?”。冷刚笑笑:“老一套么,不值一提。”,他没打算告诉谢股,有些厌倦了谢股一听就反驳,就义愤填膺竭力要说服对方的作法。
下班后,二人在外匆忙吃了点东西,就朝千米外的区团委走去。
奇怪的是,一出公司大门,就碰上了赵股。
“师徒二人,这是到哪呀?”人事股长仿佛随意的并肩走着,一面发问:“小冷,下了班不回家,你老婆不吵?”
“溜哒一会儿就回去,没事的。”
冷刚支吾其词,不想搭进她。
只是觉得赵股真是莫明其妙,上班管,下班也管,直接管到平级头上?这谢股态度也暧昧,不温不火,也怕是昨罪了她吧?
跟了一歇,谢股就不愉快的看看她。
“我和冷刚有点事儿,你老跟着干什么?”
人事股长停了脚步,佯装惊讶的回答:“我跟了吗?不过才一起走了几点步啊,好好,不打扰你们了,我朝这边走了。”
说罢,转身即走。
可冷刚瞟现,她在转身瞬时,居然对谢股怨嗔的恨一眼,眼圈发红,嘴巴蠕动着,想说什么,终于吞了回去,悄然离去。
冷刚不笨。
从最近一连串的偶然中,已觉查到二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股,问你句话行吗?”,谢股瞟瞟他,仿佛意识到他要问什么,抵御地极不情愿的回答:“嗯!”“赵股好像对你挺关心的?”
“职业病,职业病呢。在她眼里,公司的任何人都值得关心和怀疑。”
“不是这样吧?”
“那是什么?她未嫁,我未娶,所以才令人怀疑?哈哈,冷刚,你的联想太丰富了。唉,别乱猜啦,走吧,你看,马上进门了。”
区委一楼,区团委会议室。
娃娃脸书记主持的区加油协会第N次笔会,准时举行。
区检察院的东方,今晚主讲。洋洋洒洒一万余字的讲稿念完,笔会就进入了自由论坛。这是笔会的高潮,也是笔会最吸引人的地方。
环形桌上放着糠果或点心。
虽然不多,可在这个什么都凭票供应的年代,依然彰显着笔会的与众不同。
男女会员们端着水杯或捏着农夫山泉,拈一颗花花绿绿的水果糠,或拈在手中玩儿,或轻轻剥了扔进自己嘴里,找自己喜欢的对方东南西北,侃侃而谈。
恍若十八世纪的贵族沙龙情景重现。
冷刚和谢股也不知不觉的分开了。
冷刚走到娃娃脸面前问候,娃娃脸强笑着:“我很好!谢谢你的问候,相信歹徒一定逃不出天罗地网,放心吧。”,冷刚深深的点头……
笔会散场后,泠刚怎么也找不到谢股了。
这可是二人一起参加笔会来,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想想,谢股有可能有事先走了,或走时给自己打招呼,自己忙于和娃娃脸书记谈话没听见,没事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一夜无话!
第二天冷刚到办公室后,谢股依然没到。
直到隔壁的赵股忍不住过来问时,仍然没到。“昨晚上他先走的?”赵股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问:“你俩不是在一起吗?”
冷刚无奈又重新解释一番。
一面厌厌的想;关你什么事儿啊,着什么洋急,是你工作范围内的事吗?莫明其妙!职业病态!
快十一点钟时,赵股冲了过来。
“小冷,快准备准备,公安局马上来人开现场会。这个该死的谢股,耽误了不是,给人话柄了不是?莫明其妙!乱弹琴!”
不久,集中在公司大会议室的全体人员,看见了谢股。
不过,他不是独自一人。
而是被几个白警服红领章紧紧揪着,戴着手铐。区公安局严打指挥部,破例宣读了逮捕令:“……该犯一贯思想反动,纠合社会上极小揖人,妄图颠覆和推翻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制度。
特别是此次严打中,更是上窜下跳,煽动反对,叫嚣要报应等等。现经区公严打指挥部同意,对该犯执行逮捕。”
宣读完,宣读人拿起钢笔和印泥盒,朝桌子一扔:“签字,捺手印。”
众目睽睽下,谢股昂着头,没听见似的微笑,扫视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
“顽固不化,死路一条!签字,捺手印。”又是一声厉喝,谁知谢股戴着手铐的双手呼地一扫,把桌上的逮捕令钢笔和印泥盒,全部扫到了地上。
然后,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寻找着。
冷刚不敢面对他的眼光,悲伤的垂下了眼皮儿。
同时,他瞟见,坐在主席台上的张书记,也垂下了眼皮儿,嘴唇轻轻颤抖着,颤抖着……而人群中的赵股,早哭成了一团,只是由于女同事的挽扶和劝阻,才没昏花和冲了过来。
签字和手印,终于都没完成,可这并不影响对他的逮捕。
宣读完,白警服红领章揪住谢股就往外走。
大家就跟着涌下了楼,一辆转动着警灯的警车,正威风凛凛的停在院坝。白警服红领章揪着谢股就往警车上拉。
突然,伴着嚎啕大哭,赵股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了过来。
“儿子,快看一眼你的爸爸,他是你的爸爸啊!”
小男孩就大哭着扑到谢股面前,抱住了他:“爸爸,爸爸!”,面对突然出现的情况,白警服红领章显然都蒙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领队气愤的叫到:“拉开孩子,推上车,快。”
白警服红领章就去掰小男孩箍着谢股的双手。
“你敢?放手!”大家愤怒的喊起来,响遏行云,吓得几人一楞,缩回了双手。谢股闭着眼睛,昂着头任儿子抱着。
然后睁开眼睛,指指哭成泪人儿的赵股。
“儿子,好好孝敬你妈妈,听妈妈的话,多学文化知识,长大了报效祖国!”“爸爸!”
谢股被强行推上了警车,鸣鸣!嘎!警车冲出了公司大门。大门外,人们见怪不怪,低头赶路,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大门内,同事们团团围住了赵股和小男孩子。
大家都感到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几年来二人很少交往,而且不彼此不买帐,突然成了夫妻,还突然有一个七岁大的儿子?这是怎么一个奇怪的故事啊?
最后,还是人事股内勤揭开了这个秘密。
却原来,二人是在农村插队时相识的。
在那些令人绝望而痛苦的日子里,二颗孤独的心,走到了一起。二人秘密往来,同居,后来有了爱情的结晶。
眼看着自己的出怀越来越厉害,赵股便回城生孩子。
生下孩子后第二年,知识青年大规模回城。
谢股和她,都顺利返城。面对新形势的需要,二人约定,暂不公开二人关系,孩子呢,则以是她大姐孩子的名义帮带着。
这样,隐瞒了已婚身份的谢股读了大学后,顺利分到了区物资公司。
更令人称奇的是,已升为公司宣教股长的谢股,通过张书记的秘密帮忙,把一直在家待业的赵股也弄到了自己身边……
冷刚听完来龙去脉,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张书记和谢股的关系,奇奇怪怪,似敌人也似朋友了。
看来,张书记对谢股极为不满,是不满意他帮了大忙,后者居然起了反骨,没按照自己设计的道路走下去。
谢股呢,因为张书记有恩于自己,因此,思想和行为上的冲突,也保持在最小范围。
也算是一种潜于内心的感恩和回报吧?现在,斯人已去,凶多吉少,但愿上天保佐,谢股能平安归来。重拾话斋,谈笑风声;与妻儿老小重逢,愉悦人生。
冷刚这样默默而真诚地祝福着!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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