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需要一盏灯,可以照亮生命,可以带来力量,只是看你是否找到那个掌灯的人。
从小我都成长于农村,农村的风物自然久久不能忘怀,却又有一样使我心怀感激,如遥远的黑暗边陲,有霞光初现。那就是伴我走过童年的煤油灯。
而我并没有对这缕“霞光”作太多的考究,只当是理所当然的照明工具罢了。
煤油灯一般是用玻璃瓶改装的,当然也有很高科技的专业油灯,但像我这种一穷二白的人家,根本就只能把玻璃瓶改装的油灯当作宝贝,我家这种宝贝不能太高太大,因为那样看起来很耗油,其实大小都一样耗油,只是父母说每次加油时一倒就是一大瓶,看起来太耗费,小瓶每次就倒那么点,根本就是一种节俭。毕竟这煤油总是很贵,且要到遥远的地方才能买到,父母说为了买这些煤油有时连吃午饭的钱都节约下。油灯的吸油线是用一种棉线或者用一种带有油性的软纸在手上反复搓成的,搓的时候,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松了不仅放不进灯管,且不能集中吸油;紧了那吸油的速度就会很慢,供不上燃烧。灯管总是用锑来专业做成的,其它部件可以自己来做,可是只能去街上买。卖这种灯管的人一般都把货物挂在自己的胸前,嘴里吆喝着:“灯管,酒药,打火机........”
然而,我也很荣幸我家有这样的几盏煤油灯,东窗挂一盏,便照亮了东边的半屋,西边挂一盏,便照亮了西边的半屋,要是南边墙上再挂一盏,那整个小草屋就立刻鲜亮起来了。我常常会在它的微光下看书、写字,或者听爸妈、邻居摆农门阵,或者是在它的照耀下打瞌睡,或者说梦呓。我自然也很喜欢这些煤油灯了,晚上去哪里我都和姐姐争着提一盏,把它当作宝贝一样看护。风从东边吹来,我们就把身体转向东边,让它照亮西边的路;风从西边吹来,我们就把身体转向西边,让它照亮东边的天地。哪怕风再大,我们都不会让它有半点微弱,大不了就是灯苗子打了几个转,分秒之后又精神抖擞地炫耀它那耀眼的光芒。有时,风雨太大,却又要把灯带出去,我们便会学着那些经常路过的人,在煤油灯的脑袋上套上一个玻璃“帽子”,或者把它放在一个大一点的透明玻璃中,微光投射出来,宛若那黎明前地平线上的曙光,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如今,在外多年,那盏油灯仿佛早已离我而去,我人生的一盏盏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
还记得那年中考,因为没有考好,回家被父母失望的眼神紧盯着,我心中的那盏灯仿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我需要找一个港湾,我需要找一个可以卷缩的角隅。我来到爷爷的坟前,那盏常年在墓前的灯只剩下灯瓶了,里面的油只剩下少许了,我哭着想为爷爷点燃这盏灯,可是发现爷爷坟前的风更大。我几次在梦里,都试着点燃那盏灯,可是发现,醒来,灯依然是熄灭的。
高考那年,我把一切都赌在上面,包括全家的厚望,我每个夜晚都在挑灯夜战,只是没有那个小时候圆圆的煤油灯了,而是我不想再触摸的电灯,我不习惯于看这些灯,因为我从中看到的是灯红酒绿,而不是煤油灯的明白辛苦后的种种珍惜;看到的是寒冷的眼神,而不是煤油灯的微光中传达的缕缕温情。我还是怀恋煤油灯,他让我明白了“理想是灯,照亮了夜行的路。”
而现在,离煤油灯的日子越来越远了,而我仿佛越来越找不到自己了,于是我迫切的需要一个能为我掌灯的人。像小时候的父母,摔倒时有他们来扶起,受伤了有他们来包扎;像学校里的老师,犯错了有他们来纠正,迷茫了有他们来指点;也像小时候我和姐姐一样,风吹到煤油灯,我们会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挡住风来的方向,让灯苗子继续飞扬。
我想生命如果没有一盏灯,我只有像这片挚爱的土地索取,因为我要生存,如果生存没有一盏灯,那么这片土地将草木不生。我用尽了父母的多少生活的汗渍炼就半瓶灯油,用尽父母的骨髓做成了吸油线,用尽了努力打造了一个灯管,在生活的垃圾堆里乞求到一个玻璃瓶来做盛油灌。如今,我害怕父母的汗渍会很快地流干,害怕父母的骨髓供不应求,害怕我有一天会不小心把盛油管打破,所以我往往像一条小狗小猫躲在别人踩不到的人生角落。我紧紧地抱着我的煤油灯。
然而我却没有一个人来为我点亮这盏灯,更别说会有人来为我掌灯了,因为我的手中拿的东西太多,仿佛又顾不上这盏没有被点亮的灯,我看到我行走在黑夜,黑夜包裹着我,呼唤着我的灯,就像大山里的孩子呼唤一把雨伞,垂死的乞丐呼唤一角钱,崩溃的民族呼唤一声呐喊,是那么真切,又是那么卑微。
有时我也会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的煤油灯被别人出卖了,或者丢失了,那么我将会用一生去赎罪,或者抱头大哭。因为这盏灯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我不敢对不起别人的生命,我很卑微,像一棵会思考的芦苇,担不起霜雪的重量。
我用生命守护一盏灯,用跪拜等待掌灯人。
【编辑:吴茹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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