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二十八年后,终于拉钱欠债在学校周边的僻静地方置办了一处小房产。房屋是他人建好了的,手续交割清楚后经过一番清理打扫就现现成成的搬了进去。
房屋虽小,却有庭院,这是让我极为欣喜的。四季绿荫,鸟语喧嚣,鲜花连连,让我的小家充满温馨。我还利用每一个角落,在有限的庭院里栽了花椒、桂花、石榴、芙蓉、小叶女贞、鸳鸯茉莉等树种,以及兰花、一串红、十样景、蔷薇、法国兰、栀子花、水仙等花卉,十分惹眼,故而飞鸟是常客,蝴蝶、蜜蜂、蜻蜓亦是隔三差五的光顾。
庭院一角,窗前那株郁郁葱葱的桑树,是颇值让我浓墨重彩的。据房屋的前主人讲,其是大约于十八年前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生长的,也可以说是天赐的神来之物。我家搬来的时候,已经有普通吃饭的小碗的碗口粗了。而后八年时间,随着年轮的增加,如今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每一年,当我们迎着春风跨过春天的门槛时,桑树就迫不及待地抽出孕育着花蕊的芽孢、又像是不曾出过远门的村姑很羞涩的探头探脑的含苞欲放。这个时候,不知在哪个山头躲了一冬的鸟儿,也赶紧飞将而来,在桑树枝上一边梳理着羽毛一边叽叽喳喳地闹春。
一天天地有了鸟的陪伴,桑树欢快的绽放着花蕾。白色的小花一串串地缀在枝头,仿佛纷纷扬扬洒下的一场雪。一个多礼拜后,陆陆续续的花瓣落地花蕊凋零,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片鲜嫩的绿叶精灵般地粉墨登场。
就像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凡普通人一般,桑树没有挺拔的身躯,也没有能够给人留下好印象的景观;自幼从地面并排生长的五棵枝干东南西北的自由舒展着身姿,仿佛五条蜿蜒欲飞的腾龙,又好似一对海誓山盟的夫妻,带着他们的子女相拥在一起凝望着蓝天白云,眺望着远山。待到初夏,仅仅七、八米高的桑树便飞快的抽条、蔓延,小孩巴掌大的叶片更是密密匝匝,树冠下近三十余个平方的地面一片浓荫。
天气炎热的时候,邻居将面包车开到我家围墙边,伸出围墙外的树枝正好将车遮完,挡住烈日的热浪。围墙里的树冠下更是一个清凉的世界,摆它个三、五张的吃饭桌绝没有问题。
我历来经不住热,无论做什么都爱汗流浃背,于是就常常坐在树荫下闲气、看书;还一边与同事与我的农民朋友喝酒谈天摆龙门阵,一边享受清凉,很有一种赛神仙的感觉。
桑树更是鸟的天堂。每天清晨,我在睡梦中都要被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叫醒过来。推开窗,它们就“呼啦啦”地远去,仿佛惊扰了我的清梦,而害怕我的责怪。事实上,我从没有过要责怪它们的意思,屋旁有一棵桑树,又有这些精灵来闹热,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我也从没有数清楚过这棵树上究竟有多少只鸟,鸟们飞来又飞去,一拨一拨的络绎不绝。它们藏在树荫里,或窃窃私语,或叽叽喳喳,或追逐打闹,或成双成对的呢喃絮语,或沉默寡言,幸福之至呵。
因与这棵桑树的不解之缘,我时常深深地陷入沉思之中,慢慢的寻找着一些值得去体味,让我的生活得到充实,使我的生命充满希望的东西。
言及桑树的渊源,古书云,日初出东方汤谷,所登博桑,叒木也。叒,音叒。博桑就是叒木。相传太阳神和母亲羲和驾着车子,每天周而复始地从生长在东方汤谷的扶桑神木出发,到西方的虞渊谷落下。故先祖们就毫不犹豫地将桑树视为神木,将其神化。又有《山海经▪海外东经》述:“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及《玄中记》曰:“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桑树由此登峰造极,高雅之至。
药王孙思邈是个绝对无私的实用主义者,从他的角度出发,他独具慧眼的发现了桑树的万千妙处。于是乎,他不但每日于桑树下孜孜不倦地为源源不断的来求医的人拿脉诊病针灸,而且将桑叶用到极致,指挥他的弟子们根据他的秘方将其制成药品广散天下,实现他一生医者仁心的愿望。所以他的人脉极好,上到皇帝大臣下至卑微百姓,无一不公认其为世间值得树碑立传的大好人,最后以一百多岁善终。我想过,作为干事业的人,他也一定遇到过失败与绝望,甚或不理解,只不过他老人家定力强能降服自己的内心,安然回归自然。
桑树有魂,有灵性,于世间价值不可穷尽,更在于它被一代代的文人墨客赋予了不朽的文化韵味,诸如《采桑子》。
采桑是古代女子重要的农事活动,而人类祖先早期的活动主要是繁衍后代。史书载,黄帝娶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教民育蚕,治丝茧以供衣服,黄帝得以“垂裳而治”,这说明我国种桑养蚕的历史非常悠久。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就有不少关于采桑女的爱情故事。有了男女情爱这个主题,采桑自然成了人类代代讴歌的农事了。如:《诗经》中的《豳风·七月》、《魏风·十亩之间》、《魏风·氓》等;汉代乐府中的《陌上桑》、南北朝的《采桑度》,唐教坊曲《杨下采桑》、大曲《采桑》。流传千古的传统词调《采桑子》,就是从唐代教坊曲中的歌舞大曲《采桑》中截取一段而成独立的一个词牌,子则是曲子的简称。
在当代社会里,除了另类者不惜手段追求权利与金钱外,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生活过得有品味、有质量、有文化,然而又有多少人真正的坐看溪云忘岁月,笑扶鸠杖话麻桑,让自己满心清香参禅得道呢?说到底,我也还没有脱俗,仅仅是努力希望去如此而已。只不过看书多了,看世间透了,便有些微悟,众生皆匆匆过客,何必太看重生死名利。想想一切空空,就会释然,就会大彻,超越自我。终有一天,我最后只存一个意念:去吧,到彼岸去。
抬头望望苍穹下南归的大雁,看看无垠的原野已是一片萧瑟。噢,现已时至乙未年深秋,清风习习,落叶声声,桑树尽显沧桑,然鸟雀们还在痴痴地不舍。于是我心依然,桑树的神圣丝毫没有退去。我永久的感激,桑树给予的那片绿荫。
禅是一枝花。有缘的,茫茫人海,千万里的地域,万千年的时空终是贯通无阻。
僧问云门禅师:树凋叶落时如何?
云门云:体露金风。
【编辑:黄先兵】
笑看人间俗事,静读天下文章。刘老师的高品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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