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天华
杨天华,男,生于1952年2月,1970年到贵州淸镇水晶集团工作,2012年2月退休。近年来在各级刊物发表小说、散文上百篇,出版个人散文集《岁月的辙痕》一部。 现为淸镇市作协会员,贵州散文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
几年前,钱八斤的皮件厂一直红红火火,生产经营直线上升,正当他准备扩大生产规模,大展宏图时,一场金融风暴悄悄地席卷而来。钱八斤在商场摔打多年,见多识广,早是商场老手,情急之下,立时刹车。当别人还在矇矇胧胧,查看观望时,他早把厂子一手转让了。
钱八斤的祖上其实很穷,爷爷辈十几岁便跟人学徒拨兽皮。到了父亲辈,父亲又跟着爷爷做皮件手艺。生下钱八斤时,因小仔太胖,八斤整,爷爷说:“这小仔命贵,就叫他钱八斤吧,这是个大福大贵的名字,好。”等到钱八斤当家作主时,把一个小皮铺变成了一个小型皮件加工厂,过不了几年,生意红火,赶着势头又把小厂变成了一个中型企业。
如今,厂子变成了金灿灿的现金,足足八佰万元啊!钱八斤头脑灵广,考察到当今不利于办厂办企业,相应之下的旅游服务业有较大的長足发展,主意打定之后,他找到父亲说:“我在郊区寻到一块宝地,又宽大又便利,山不高却有奇石,水不深却长流不息,树木竹林葱葱郁郁一片碧绿。我们在那里搞个山庄农家乐,盖几间古香古色的小楼,建一口鱼塘,种几亩果树,养几排花木,早听鸟叫,晚赏蛙鸣,晴看蓝天白云花开花落,阴看山雨欲来长虹跨天。既做了生意,又享受清福。”爹听了十分赞同说,“儿呀,我们祖辈穷怕了,你得好好把握啊,钱来得不容易。”
钱八斤进了山,一门心思埋入在这块梦寐以求的山地上,这是他走向真正幸福的开端。他开了进山的路,建了西洋式的围墙,盖了小门楼,上书“圆梦园。”在园里建了几间二层小白楼,楼前挂有书法匾牌曰“回春楼。”在园里的东面挖了一块鱼塘取名“观阳湖,”湖里建了两座小亭,一座叫“听雨轩,”一座叫“赏蛙亭。”在园的西面种了一片果树,其中有桃,李,杏,梨。桃林叫“桃香怡人,”李树叫“醉李风情,”杏园叫“红艳芬芳,”梨林叫“香飘十里。”站在半山腰看,万绿丛中,红亭碧水,果蔬满园。似天上人间,似仙家境地。
钱八斤一家老老少少,幸福地住进了“圆梦园” 里。农家乐开起来了,人气旺盛,宾客不断,生意火爆。前厅有人打理,后院有人侍候。一家人自由信歩,或在林间小道散散歩,或在塘边戏水钓鱼,看看书,品品茶,饮饮酒。用不着劳绿奔波,用不着操心度日,不看谁的脸嘴,不听谁的唠叨,随心所欲,任其享乐。
突然有一天,前厅大堂经理引来了一个矮小肥胖白净的中年男人,此人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双手提着两大包礼物,一进门,放下手中的礼物,满面笑容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名片递上说:“幸会幸会,早就想来拜访拜访我们当地的名人企业家,只因公亊太忙一时抽不出身。”钱八斤接过名片,还沒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大堂经理小刘介召说:“这是我们本县的赵县长,他的夫人也姓钱,和你们是本家。”听说是县长,是本地的父母官,钱八斤一奌也不敢怠慢,一边请客人往沙发上坐,分付沏茶,一边暗想,此人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想了想突然惊笑了起来说:“在电视上见过你,好像是在本县房开公司《镜水花园》小区的开工奠基议式上致过辞剪过彩。”赵县长笑笑说:“小亊一桩小亊一桩。”边说边把带来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往茶几上放。好傢伙,高级香咽,贵重补品,矛台,五粮液摆了一大桌。钱八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到十分不解,忙说:“无功不受绿无功不受绿,你大县长到我这小百姓的寒舍,使我顿感蓬荜生辉。不知县长大架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呀!”“不要县长县长的叫,我的内人也姓钱,大不了你两岁,以后你就叫我姐哥好了。”赵县长说着这话,显得十分自然和亲切,使得钱八斤更加的惊诧和茫然。钱八斤不解地语塞道:“县长送我这么多贵重礼物,该不会只因为我是本县的一个小企业家吧?”赵县长看了看还站在面前的前堂经理小刘说:“谢谢你,忙去吧.” 看到小刘出了门, 赵县长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递到钱八斤面前说:” 看看, 这是三百万元, 送给你的, 请收好.” 钱八斤惊呆了, 语无仑次地说道:“ 送我的, 为什么?”赵县长又拿出一张纸条说:“不为什么, 只要你帮我收好这张欠条, 如果那一天有什么人来问, 就说我给你借过钱就行。” “就这么简单,” “对,不满兄弟说, 我也建了一栋小楼, 这年头官场险恶, 风雨飘遥, 身不由已, 还得留个退路啊!”
送走了赵县长, 钱八斤一时乐得合不上嘴, 三百万呀, 够我干上好多年呀, 真是财运来挡也挡不住。钱八斤将此亊告诉爹, 爹说:“不易之财我们不能要呀!”钱八斤那里听得进, 我这不偷不抢, 是别人心甘情愿送上门, 怎能不要!
日子一天天过去, 钱八斤的山庄照样开得有声有色。时隔一年, 一天, 山庄门口来了一辆警车, 车上下来了几个警察, 服务员上前迎接, 一警官说, 让你们老板亲自来. 钱八斤见到警察, 被叫到一间屋里, 出来时, 手上多了双手铐, 罪名是协从侵占公款罪。临上警车时, 钱八斤悔恨地说:“ 看来我这家档是守不住了!”
好好活着
冯老头退休几年了,近两年来得了下肢不遂症,平时就没什么爱好的冯老头,一时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什么事情都没兴趣。看着这双腿,冯老头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对生活已万念俱灰失去了信心和勇气,不知该如何度过余生。
天晴出太阳时,儿子给他从家里搬出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天长日久,周围的几个老哥们也时常过来与他一起吹牛谈天消磨时光,从早晨坐到中午,又从中午坐到傍晚。到了冬天干脆是不出户,围着火炉一坐就是一整天。冯老头觉得这日子太寂寞无味,生活没什么意义。看到熟悉的几个老哥们一个个相继去世,冯老头更是一蹶不振,精神更加消沉。
天气暖和了,太阳又出来了,冯老头孤独地一个人坐在太阳下想着烦心事。天真,活泼,可爱的儿童从他面前走过,亲切地叫他一声老爷爷,冯老头眼里闪出一丝亮光。青春靓丽的小伙走过他面前时对他笑一笑,说一声冯老伯好。冯老头心里一阵翻腾,浮想联翩,脑海里呈现出自己年轻时朝气蓬勃,精明能干的影子。已逝的岁月历历在目,那是多么的美好幸福。
太阳下山了,天快黑了,冯老头还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儿子说:“爸,进屋吧,该吃饭了。”冯老头时常茶饭不思,尽管儿女们每天给他做可口的饭菜,可他怎么也吃不香。他知道儿女们孝顺,可他心里老想,孝顺又有什么用,行将就木,都这把老骨头啦。
夜晚,冯老头翻出年轻时的照片,那时是多么的健壮和神气。他又拿着镜子照了又照自己,那满脸的皱纹和深凹的眼眶,一副老态龙钟的脸庞。冯老头伤心极了,泪水滚了出来。他感到了厌世,已看破了红尘,一切都该结束了。他想一了百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对儿子说:“我晚上睡不好觉,给我开点安眠药吧。”第二天,儿子拿出两小片安眠药送到他手里说:“医生说了,每次只能服两小片,这药吃多了会伤身体。”儿子离开后,冯老头把药拿在手里思索着,然后仔细地收藏起来。
两天、三天、半月过去了。冯老头看着小药瓶慢慢地满起来心想,再过两天就足够了,他已做好离世的准备。
又是一个太阳天,冯老头坐在门口晒太阳,远远地见一个一条腿的残疾老头杵着双拐,背上还背着箩筐一颠一拐地走着,一路停下来拾路上丢弃的废品垃圾。那艰难和专注的表情,深深地扎进冯老头的心里,他把眼神深深地凝聚在残疾老头的腿和脸上。冯老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啥滋味。残疾老头一步步走近,冯老头深情地问道:“老哥今年多少高寿了。”“没高寿,才七十六呢。”冯老头一听,比自己年岁大得多,惊诧地说:“年岁这么高了,腿又不方便,怎么还来拾垃圾,你的儿女不管你吗?”残疾老头笑了笑:“儿女们都很孝顺,吃穿不愁。几十年劳动惯了,不能闲下来,要不然我这身子骨真的要报废了。出来拾点垃圾,一可以活动筋骨,二可增强生活兴趣,甚至可以减轻儿女们的经济负担。好处还多着呢!”冯老头听了这话,心里像亮起了一盏灯豁然开朗,一时来了精神,他试探着站起身来,晃晃当当地走了几步,真怪,居然能走几步路了。冯老头心里一阵激奋,心想,难道枯木真能逢春?对!我不能死,我还这么年轻。冯老头慢慢地一步步摸向里屋,从床枕下拿出那瓶安眠药高高举过头顶,狠狠摔在地上说:“我要振作起精神,也要好好地活着。”
村妮
村妮至从来到这座大都市后,好像就脫胎换骨了。流行时尚的装朿取代了带着泥土味儿的传统服饰。黑色的头发脫变成了金黄色,过去又宽又浓的眉毛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又弯又细的枊叶眉。脸上涂了一层粉,勾了眼眶和嘴唇轮角,像个成熟的社交女人。不知底细的人定会认为是那个城市来此闯荡的白领人仕。
村妮很聪明,一帮小姐妹一道出来打工,在工厂里累死累活工作十几个小时,可每月的工资就几百元钱。村妮独自一人跳槽,在一家酒楼做服务员。人漂亮,嘴甜,手脚麻利,老板很喜欢她,经常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很多的东西,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老板是个有家室的人,是几个孩子的父亲。老板对她说:“我们相好吧,我会对你好一辈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等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把婚离了就和你接婚。”村妮心里很激动,一个乡下来的土妹子,一夜间成了富人太太,彻底改变了往日的穷酸像。生活充满了阳光,她找到了前途,看到了光明。她期待着两年后的日子,那时,她就是这里名副其实的主人,她将拥有这里的一切。想到将来,想到将来的美好,村妮不觉想起了她的过去,她的家乡,那个生她养她,给她留下无数深刻的酸痛苦难回忆的“倒脚岩。”还有她那年老多病,贫困交加的父母。她的眼眶里流出的泪,有时带着幸福和甜蜜,有时带着苦涩酸楚。
听说今年家乡又受灾了,种下去的桩稼就连种子也收不回来。父辈们苦啊,村里有劳力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老人和孩子。听说我哥出门打工需要路费,老爸把耕牛也卖了。哎!听说我爸的老毛病又犯了。出门两年多了,回家看看吧。
村妮走在回村的路上,背上背的,手里提的,都是老板早精心备好的贵重礼物。脚步中,显示出衣锦还乡的势头。虽说是金秋的十月,可桩稼地里却一片荒凉。来到村口,远远地邻居家的大黃狗来福就汪汪地叫着向她扑去。屋里走出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她,村妮急忙叫二婶,赵二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醒悟过来,一边叫住来福一边说:“都认不出是谁了,原来是村妮啊!”
踏进家门,爸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不知是为女儿高兴,还是为女儿悲伤。好像是失去了一个女儿,又得到了另一个女儿。爸说:“女儿啊,我们是乡下人,要立足本份,脚踏实地,实实在在,不能务虚。”妈说:“女儿啊,我们女人要守妇道,讲求淸白,纯洁,自尊自爱,不可有非份之想啊!”村妮说:“都啥年代了,人往高处走嘛,如今,还有几人像你们这样守旧,甘愿受穷呢!那种缺衣少食的日子别说你们,就连我都过怕了。”
离别了父母,村妮又回到了老板身旁,照样过着她那梦幻般的生活。每天进舞厅,上牌楼,逛商场,穿金戴银。她不愿再面对从前那清苦的日子,她要面对现实,面对末来,她要彻底改变过去,做她自已。
两年过去了,村妮有了孩子。老板的婚还沒离,说还要再等等。又两年过去了,老板整天带着另一个妖艳无比的女人进进出出,把村妮凉在了一边。
每当夜深人静从睡梦中醒来,村妮看到躺在身边的不是老板,只是幼小的孩子打着呼呼甜美的鼾声,村妮心里惶惶恐恐,眼前的日子似乎不真实,明天的日子也很迷茫,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拥有的又会是什么呢?
村妮也时常想,我们这是爱情吗,爱情究竞是个什么东西,难道就是一时的欢乐和金钱的诱惑吗?我们这算是买卖吗,婚姻的价目用什么标准来衡定,难道只能用道德的沦殇和惨烈的悲剧来作结论吗?我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作孽者,受害者,是,都是。村妮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感觉全身很冷很冷。
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好像比任何一年都冷……
【编辑:与文为邻】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