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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婷诗歌“二重性”浅析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黄先兵    阅读次数:17376    发布时间:2013-08-19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平静的中国诗坛发生了倾斜和断裂。一群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带着他们“文革”中心灵上的诸多情绪经验,以崭新的姿态走上诗坛。于是,以舒婷、北岛、顾城等人为代表的诗作,被称为“朦胧诗”。朦胧诗的诞生,引起了当时评论界的强烈反响,“批评与赞美”同时进行。但时间是世界上最具说服力的评论家,二三十年过去了,许多朦胧诗作逐渐被人们接受和喜爱,尤其是九十年代那百花竞放的“新生代诗”,更是深受朦胧诗的影响。就如没有陈子昂的大胆尝试,就很难有唐诗繁荣局面的出现一样。可以如此说,朦胧诗不仅在当时的诗坛占尽风骚,而且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写下了灿烂的一页。在众多朦胧诗人中,舒婷以她那“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和“理想使痛苦光辉”的独特魅力,赢得了众多人们对她的青睐。那么,舒婷的情感流程、创作方式、艺术魅力何在呢?本文就其一九八二年以前的若干诗作所表现出来的“二重性”,从以下三个方面作粗浅的探述。
  一、舒婷诗歌单纯外观和丰富内涵的二重性
  舒婷是一位写爱情的高手,但她的爱情诗乃至其他诗作,都并非只是停留在爱情或某一事物的表面,而是在单纯的外观下,以她那颗敏感又美丽的心灵切入,辐射出多层面、多角度的丰富内涵。
  毋庸置疑,舒婷的最早成名之作《致橡树》是一首爱情诗,但却具有丰富的内涵。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这既是爱情的平等,更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爱情最能揭示人的内心世界,它受着人类文明的制约,更受着历史传统、社会政治、道德伦理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从而使结合的双方往往处于主导和从属、统治和被统治的位置,容易失却爱的本质。正因如此,舒婷在这里否定了依附的爱情观:如凌霄花之于高枝,若痴情鸟之于绿荫。同时,也否定了奉献的爱情观:如泉源送出慰藉,若险峰村托威仪。这些固然显示了爱情的甜蜜与忠诚,但仅止于此还远远不够。那么,什么样的爱才是诗人之所求?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这才是建立在相互平等基础之上的爱情。但“你有你的铜枝铁干”、“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如此,方能体现彼此人格之独立。于是,在相互平等、独立的情况下,“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真正的爱情主题呈现出来了。然而,“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这样的感情,已远远超越了私人感情的小圈子,更具深广的意义和内涵。
  在爱情的外观下,《致橡树》蕴含着诗人追求人格独立与尊严的思想内核,蕴含着诗人追求对祖国、人民、崇高事业的挚爱情怀,其主题已远远超越了小爱,更加深刻、广泛。
  诗与现实之间存在着一个中介,那就是诗人自己。黑格尔在其《美学》第三卷下册中论及诗的本质时曾说:“造型艺术要按照事物的实在的外表形状,把事物本身展现在我们眼前;诗却使人体会到事物的内心的观照和观感。”这说明:诗人的内心世界是现实和艺术的交点、升华点和突破口,诗人所抒发的是他的心灵对外部世界的感受和经验。舒婷的诗歌始终遵循着这种“内心对外界的观照方式”:在《落叶》中,于一片落叶,体味到生命永远向上的主题;在《船》中,从一只搁浅在礁岸上的小船,感受到现实和理想难以弥合的痛苦;在《当你从我窗下走过》中,由一盏亮着的灯,享受到友情的温暖;在《会唱歌的鸢尾花》中,透过爱情外观下的窗户,通过对自己痛苦经历的回忆,折射出艺术追求、人生态度、献身激情的崇高人格。诗人在选择某一具体题材倾诉自己心灵的激荡之情时,将自己的思想置于一定的高度,超越题材本身的囿限,尽可能地全方位呈现出自己对历史、生活、人性、理想、爱情等主题,从而使自己的诗歌在“单纯的外观下辐射出丰富的内涵”之二重性,取得了极强的艺术生命力。
  二、舒婷诗歌温柔宁静和骚动不安的二重性
  舒婷在她的若干诗篇中,以其特有的温柔、体贴、含蓄、典雅的抒情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然而,插过队,做过临时工,当过统计员、宣传员、炉前工等等的她,在文革中心灵备受折磨的她,更在其诗作里表现出自己骚动、叛逆、狂悖、不安的情绪。这种“温柔宁静和骚动不安”的抒情形象的二重性,在其写于一九八一年,亦代表着她创作里程碑的《会唱歌的鸢尾花》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你的胸前
  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
  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
  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
  ……
  我们不难看出,诗人偎依在爱人胸前的温柔和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的宁静,充满诗情画意,妙不可言。可“往事/像躲在墙角的蛐蛐/小声而固执地呜咽着”却唤醒了沉浸在幸福里的诗人对痛苦经历的回顾——
  让我做个宁静的梦吧
  ……
  让我做个安详的梦吧
  ……
  让我做个荒唐的梦吧
  ……
  让我做个狂悖的梦吧
  ……
  于是,诗人那颗曾经被现实割裂的心灵,不仅只求“宁静、安详”,而且更为痛快淋漓地追求着“荒唐、狂悖”的自我骚动和反抗。同时,诗人更意识到了现实的使命感,预感到了美好未来必须付出巨大代价的悲剧感——
  等等?那是什么?什么声响
  唤醒我血管里猩红的节拍
  当我晕眩的时候
  永远清醒的大海啊
  那是什么?谁的意志
  使我肉体和灵魂的眼睛一起睁开
  ……
  这个最宁静的时刻,变得极不安宁;这个被“爱的手掌覆盖”的温柔形象,睁开了她明亮的眼睛。怀着“生命的冲刺/没有终点/只有速度”的信念,承担起时代和民族、现实和未来的重任——
  你的位置
  在那旗帜下
  理想使痛苦光辉
  这是我嘱托橄榄树
  留给你的
  最后一句话
  和鸽子一起来找我吧
  在早晨来找我
  你会从人们的爱情里
  找到我
  找到你的
  会唱歌的鸢尾花
  这种复合着爱的追寻、忧患意识、使命感和悲剧感的献身激情,由于理想的照耀而“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于是,诗人温柔宁静的抒情形象和她那骚动不安的灵魂,呈现出一种忧伤而又崇高的美来。
  在舒婷的诸多诗篇中,哪怕是主题较为单纯之作,如《雨别》、《珠贝——大海的眼泪》、《自画像》等,一如刘登翰在《会唱歌的鸢尾花——论舒婷》中所说,亦是在“对立的痛苦与甜蜜、相聚与别离、温柔与坚强、平静与骚动中,寻求二者的统一。”正是这种现实与理想、爱情与追求、历史与人性等的对立统一,从而形成了舒婷诗歌理想化的创作追求——温柔宁静和骚动不安的二重性的有机结合。
  三、舒婷诗歌强烈的自我意识和对人的强烈关怀的二重性
  舒婷总是从自我出发,用她那颗挚诚的心去关切他人。正如她在《诗刊》1982年第10期上所说:“我通过我自己深深意识到:今天,人们迫切需要尊重、信任和温暖。我愿意尽可能地用诗来表现我对人的一种关切。”舒婷是动乱结束后最明确地提出了“人”的命题的诗人之一,其对人的价值和尊严的肯定的思想内核的构成,正是因为她“自我意识”的觉醒,通过自己对周围人的强烈关切,表达了对现实和历史的深度关切。而她的自我意识和关切对象的组合,在其大量的题赠诗中得到了很好的呈现。
  我为你扼腕可惜
  在那些月光流荡的舷边
  在那细雨霏霏的路上
  你拱着肩,袖着手
  怕冷似地
  深藏着你的思想
  你没有觉察到
  我在你身边的步子
  放得多么慢
  如果你是火
  我愿是炭
  ……
  诗人首先便以一种真挚的同情心出现,为所关切对象扼腕可惜。为何要叹息?那是因为她所要关切的对象“怕冷似地深藏着思想”。为何要怕冷似地深藏着思想?进一步追究,是因为“你”是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深受迫害和压抑得几乎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的困顿者,是她所关切的饱受摧残的一代人的代表形象。“如果你是火/我愿是炭”是诗人火热的女性特有的温馨,是诗人的理想——使其复燃起生命之火,复燃起勇气和希望。而在《神女峰》一诗中——
  ……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
  这是诗人自我意识的觉醒。人性复苏的思想,“如翻涌不息的云”,酝酿狂风暴雨般不安分的思想;如“江涛/高一声/低一声”,永不停息地叩击着那禁锢女性几千年的封建伦理道德传统。“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但是,心/真能变成石头吗”?答案是理想的化身“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煽动了诗人甚至整整一代女性的“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诗人多么希望自己所关切的对象——受几千年封建传统道德束缚的女性——走出历史、走进现实,到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尽情享受真爱。这不仅是通过觉醒的自我对人的价值和尊严的肯定,更是诗人背叛的心灵发出的对历史的有力批判和对更为广泛的关切对象的极大鼓舞。
  正是这样,舒婷诗歌强烈的自我意识和对人的强烈关切的二重性,构成了她的诗歌的思想内核,进而做到了“超越自我”的艺术追求,做到了她对人、现实、历史和未来等对象的深切关怀。
  诚如舒婷自己在《随笔二则》中所言:……因为我是人。“啊,为自己崇高的使命感而自豪吧!”想起了这句名言,……我要回到人群里去。对于舒婷,我们也只能在她的这种使命感中,去理解她崇高而又自豪的心灵了。
  舒婷正是以她对艺术的大胆尝试,对人性复苏的深情呼唤,对理想的“爱”的执着追求,对人间苦难者甚至更为广泛对象的关切……构成了她的诗歌的“二重性”。舒婷取得了艺术上的成功,赢得了人们的理解和赞美。其作品,影响深远。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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