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音
那一刻,风正从玉米林穿过。
所有的玉米穿着绿衣在阳光中舞蹈,它们摇头晃脑,它们摇曳身姿,它们甩动双臂,它们手牵着手。
那一刻,天空高远,阳光热烈。
飞翔的鹰、奔跑的风和阳光、玉米是伴奏者。大地是舞台,蓝天是幕布,而我,是匍匐着心灵听你生命中短暂高歌的最忠实的听众。
乡村夜曲
太阳下山后,夜幕搭起了乡村的舞台。
呱。一只青蛙敲响第一声蛙鼓。
呱呱,呱呱呱……
一群青蛙跟着拉开乡村合唱的序幕。
月亮赶来了,她费了老劲才穿过那朵厚厚的云层。你看,今晚她打扮得多漂亮!
啾唧,啾唧。小虫子们加进了合唱队。
蝈蝈,蝈蝈。蝈蝈也来了。
晚风轻拂,稻子们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的什么,听不清楚,好像在评论是蛙的鼓声精彩,还是蛐蛐的小提琴演奏更美妙。也许,她们只是在讨论丰收的情景。
月亮姐姐不说话,她用艳装点亮整个乡村。
汪,汪汪。汪,汪汪。近处农家传来几声犬吠,好像在说:我知道,我知道。
汪汪,汪汪汪。但是,我不说。
知了,知了。一只知了在林中唱了起来。
……
铃铛声声
放牛喽——村口传来一声长长的吆喝,村里便响起放牛娃们此起彼伏的呼唤。
圈门打开,牛羊争相涌出,像一截涨水的河流,浪花翻涌着流向村外。
这时候,阳光越过后山,正从对面山梁走下来,她的那张灿烂的笑脸,是牛羊们一路摇响的铃铛晾晒的心情。
一群孩子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吵着,山路蛇一样蜿蜒伸向远方。路两旁,一丛丛、一簇簇野花开得正艳,黄的野葵、紫的糖罐、白的满天星,像青春的少女,热情奔放,在望不到边的玉米林绿色的裙裾上,绣上一线精心挑刺的花。
歌声从树梢飞出来
解开牛绳,放飞童心,也就解开了山歌的锁。
一群孩子,猴子一般爬上那棵站在山巅的栗树,欢乐的歌声便一首接一首从树梢飞出来。
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一只凤。
龙不伏身不下雨,雨不哗哗花不红。
哥在高山大石岩,妹在园中摘菜薹,
要吃菜薹园中会,要想探花进园来。
隔河看见妹放牛,连喊三声不抬头。
牛不抬头吃嫩草,妹不抬头更风流。
…………
风悠悠。枝颤颤。
听天河水响
风抱着小树猛烈摇晃,大树一个劲摆头,对风儿说:轻点,轻一点!
风像个老顽童,依旧呜呜地刮着。
庄稼们伏下身子,深深地鞠躬,那些羸弱的玉米和稻子再也直不起腰。松涛阵阵,林中的青杠树、坡上的野麻翻开白生生的叶背,像姑娘揭开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只有野草像一群顽皮的孩子,与风嬉戏着。风来,它们低头求饶,风过,又抬起倔强的头。
一堵黑云从天边压过来,世界黯淡下来。突然,一道闪电破空而来,撕裂厚厚的黑云,接着,一声惊雷从裂缝中泄出,大地,心惊胆颤。
风与万物共奏一部交响曲。
暴风雨,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只一声招呼,说来就来了。太阳还没来得及藏身,她的金色的长裙就被淋了个透,风中飘落的雨滴恰似挂在她长裙上的一串串金色的水晶,晶莹闪亮。
路壕水迅速大起来,混浊起来,霎时间,像一条奔突的黄色巨莽。树上,一滴滴水珠顺着叶尖滑落,像输液管中透明的液体缓缓融进大地的身躯。
牛羊停止了吃草,站在树林下反刍,它们的身上冒着一层层热气。
远方,岩口,一道瀑布倾泻而下。
雨停了,天地间,万物澄明,一切都湿漉漉的。
雾从山脚下的河沟生起,四处漫涌。群山舞动,仿佛披着白纱的少女,羞羞答答,欲抱琵琶半遮面。很快,她就爬上来笼罩了整个世界。
天地一色,万物隐于浓雾的羽翼之下。头顶,天河在哗哗喧响,看不见流水。我在白色的海洋里畅想,此刻,牛郎和织女,可在天河的两岸?
而倏忽之间,雾又飘然离去,不打一声招呼。
青山苍翠欲滴,不远处,一条彩虹挂在天空。
山野静谧,坡上,站着两个披蓑戴笠的人,那是我和放牛的二叔。
很多年过去了,风雨年年有,而我的记忆始终走不出那个童年的夏天,走不出那个阳光与风雨同奏的晌午。
摇倒快乐
一群顽童猴子一样把自己挂在树上,结成几颗大青杠子,隐于浓浓的树叶中。
风从林中穿过,风从肋骨穿过。
山歌从嗓子里喊出来,青鸟一样飞出树梢,在山与山的峡谷地段打响一场语言的战争。
没有硝烟,山歌与山歌斗在一起,纠缠不清,难解难分。牛羊,庄稼和遍野的山花都偏着头侧耳倾听。
知了在助威。
摇啊摇,山歌跟着一群孩子秋千一样在树梢晃荡。
“嚓!”脚下一声脆响,这棵从老树桩上长出来的青杠,朝着一边倒下去。
惊魂数秒。惊恐之后是惊喜,惊喜之后是嘻嘻哈哈的狂笑。
树用她温柔的千佛之手,紧紧拥抱着每一个孩子。
多年之后,那记忆如故乡的河流,一直流在我的心上。我知道,那快乐,此生不可复制。
藏好你就打声“哦”
解开牛羊嘴上的竹笼,给牛羊一片自由的天地,童真就飞翔起来。
蒙上眼睛,背转身,不许看哈,看了是小狗!
或伏于草丛深处,屏声静气,像潜伏的侦察兵,让心贴紧大地,听大地的心跳,听寻访者的风吹草动。
或伏于石缝中,像一个冷枪手,绕着圈子与对手周旋。
世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藏好了吗?藏好你就打声“哦”。
三十年了,这种“藏猫猫”的童年游戏常常让我在梦中醒来。
糟糕,又被捉住了。
嚼一捆甜玉米棒子
离群的时刻,一个孩子走火入了魔。他偷偷溜至山下的玉米林中,像一只偷食的野猪,以火眼金睛辨识一株株不同色彩的玉米杆。
那一刻,阳光火辣辣地烤着大地,他的心中没有玉米,只有一个愿望:择一捆甜甜的玉米棒子,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把一堆玉米棒子嚼成玉米棒渣。
然后,收拾心情再若无其事回到同伴中间。
打一场洋战
来,围拢来,手心手背,童心派对。
择一块草坪,指一条界,战争就开始了。
暖暖的阳光下,空阔的草坪上,你来我往。没有硝烟,战斗却异常激烈,你追我赶。胆大的越界挑衅,胆小的,在边界滞留。
风在耳边呼啸,调皮地撩起我们的衣襟,拍打着我们瘦瘦的肋骨。
嗨,抓住了,乖乖地站过来,我的俘虏。
那时候,我们都是一群追风的少年。
唤“哞哞”
一直没弄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植物,只记得用来唤“哞哞”的果的样子,细如身上长的虱子。
所不同的是虱子放在纸上会跑,而“哞哞”需要我们埋头呼唤。
于是,一声声的呼唤,就在山坡上此起彼伏。
“哞——”,一群少年用一声声长长的尾音,将一个单调的音符,演奏成一曲童声大合唱。
那时候,风赶走了所有的烦恼,童年,是一张纸上的快乐。童年的心上,只有阳光。
【编辑:向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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