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打核桃的日子了。自从奶奶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打过核桃,再也没有吃到过刚从树上打下来,剥的干净,仁新鲜、白嫩,散发着一股淡淡清香的核桃仁了。
爸爸是一名工人,早年离开农村,在城市打拼,最后在城市结婚,生育了我。由于爸妈工作忙,从小我就被奶奶照看着。每年核桃成熟时,奶奶总会在核桃树下放一张小板凳,坐着,弯下原本被儿女压弯、又被我加压了一节的腰,左手缓慢地、轻轻地捡起刚从树上打落下来的核桃,放在膝上,用右手握着的一把生锈的小刀,在核桃上来回划动。那动作轻而柔,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核桃。而是他活泼、可爱的小孙女。一刀、两刀、三刀、、、、、、在他轻柔的刀功下,绿衣核桃脱去了厚厚的、染手的外衣,一个个乖乖的待在奶奶身旁的青花碗里。
待核桃装满了一碗,奶奶就扶着核桃树,艰难的站起来,用他被裹住的三寸金莲,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到水池边,拿起刷子在手掌上来回刷洗。刷了好半天,又再一次迈着金莲小碎步蹒跚地走到树下,坐在小板凳上,拿起碗里还穿有一层防弹衣的核桃,又开始新一轮的敲打。太阳公公从东方蹒跚地爬到了我们的头顶,又越过我们的头顶继续向西方爬去。核桃们终于抵不住奶奶的敲打,一个个乖乖的脱去防弹衣,乖巧的待在奶奶身旁的青花碗里。
待脱去防弹衣的核桃装满了一碗,奶奶又扶着核桃树,又艰难的站起来,又用他被裹住的三寸金莲,又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到水池边,又拿起刷子在手掌上来回刷洗。又刷了好半天,又再一次迈着金莲小碎步蹒跚地走到树下,坐在小板凳上,又拿起了核桃。这核桃可真可恶,防弹衣里面居然还穿有一件紧身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过这回,核桃们好像看懂了奶奶爱孙女的心,一个个乖乖地脱去紧身服,终于露出了白嫩嫩,散发着清香的果仁。
看着碗里白嫩嫩,散发着清香的果仁,奶奶笑了。这一笑:醉倒了大树,醉倒了我;醉倒了太阳,醉倒了天地。
“吃吧,在城里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接过碗,奶奶花了半天心血剥出来的果仁被我虎狼般的解决了。奶奶看着我的吃相,笑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六岁。
那年,妈妈给我添了一个弟弟,给奶奶添了一个孙子。弟弟的到来吸引了全家,分走了奶奶给我的爱。
我委屈。
我伤心。
我流泪。
结果:梁山上的军师——无用。
核桃又成熟了,原本以为,我又可以吃到奶奶剥的白白的、嫩嫩的核桃了,可一进门,我立刻从喜马拉雅山山顶跌落到了马里亚纳海沟沟底:迎接我的不是核桃,而是奶奶给弟弟煮的鸡蛋花。
伤心。
流泪。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
那天,核桃又成熟了。爸爸把我叫出教室说:奶奶快不行了,想见我们最后一面。我以要好好学习为由,赌气的留在了教室。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我流泪了。
后来听爸爸说:奶奶临走时,手一直指着床头放着的新鲜、白嫩,还散发着香甜的核桃仁,嘴里念着我的乳名。我流泪了。
二十年后的今天,功成名就的我,站在奶奶曾经坐着给我剥核桃的树下。树还是当年的树,我还是当年那个虎狼吃相的我,而剥核桃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的泪又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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