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州,是我多年魂牵梦萦的地方。多少次,我于梦里梦见我仍然是豆蔻年华,站在学校那巍峨高大的门方下,使劲的抬头仰望“旧州中学”那几个在红色门方里闪烁的金碧辉煌地大字,我站在那如烈日版的光晕里安然祥和,慰藉着我这些年的背井离乡、浪迹天涯之苦。梦里我仍然还在课堂,旧日的同学依旧环绕身旁。有老师的勤恳教学、亦有考场的奋笔疾书。我格外的认真、努力,那种对书本的敬重,对课堂的渴望,比我生命中任何的时候都要来得坚定。
我总是在这样的梦里醒来,再不能成眠。这是我多年的疼痛,也是我心里极不愿承认的轻狂。那是少时十几岁的年纪,还未丰满的翅膀总是幻想飞越中学里高高地城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用在文字上一星半点的才华托起我如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地梦想。我曾无数次的在文字里说,我宁愿做一个穷酸的文人,哪怕衣不蔽履、破屋草房。我于年少青葱之时便博览群书,于课上、于课下,于荒草间,于喧嚣处。我总认为,那才是我该有的世界。这样的愿望强烈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终于在某个春日的午后,我不顾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的苦苦挽留,毅然辍学奔走,去向我内心的那个繁华世界。
人生的华丽与成功并没有如此粉墨登场。我所有经历的一切劫难似乎都在嘲笑我当年的年少轻狂。我也为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后,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我重回校园,混到了中专毕业。那一年,我十八岁。尚不知事事艰难人心险恶,不知一纸文凭对于一个初生牛犊来意味着什么。我只身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遍体鳞伤。我的才情被俗世的风霜洗刷得面目全非,我头上的犄角因为太过骄傲,被现实的大锤连根拔起。我没有成为作家,连个写作人也不是。我悲哀的活在了理想与回忆里,活成郁郁寡欢的样子。
因为没有读过大学,便没有人知道你是否有才情,没有人会给你机会让这个世界去认识你。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兵荒马乱、鸡犬不宁的世界为一个没有建树之人敞开太平盛世。在你叫嚣梦想的时候,别人会用不屑一顾的眼神望向你,仿佛在说,你就是个中专生,有什么资格谈梦想。就连枕边那个人,吵架的时候也会说,就是书读得少。没有人会去欣赏你的文、你的情。哪怕你能背诵大段的楚辞,你看过那么多世界名著,你书房里有张爱玲、三毛的全集,有王小波的全部文字,亦没有人看见你的才华。你只能静静的,在暗夜里独自惆怅。因为无处释放,因为无所适从。
激励我重新拿起笔的,是旧州中学走出去的一个少年。那日他在QQ空间里,忽而的发了一个表情给我,在和他的聊天中得知,他已经在兰州大学读完研究生,正准备飞向德国一所名校攻读博士。他说他当年很欣赏我的才华,觉得我聪明漂亮,想带着我一起学习。但不知为什么,我忽而变成了他不愿意接受的样子。后来,我转到别的班级读书,他便没有了我的信息。再后来,就听说我辍学了。他只是想告诉我他喜欢于我的文笔,欣赏我的才华,至今依然记得我那些浅唱低吟的文字,他叫我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彼时,我身怀六甲,在惠水县城的一个小出租屋里待产。那一夜,我痛哭流涕、泪流满面。忽而明白这一生我错过了什么。他说他之所以有今日,是因为相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他的家在旧州石板河那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村,他比你们在坐的很多学生都要贫苦得多。他用自己的刻苦学习和努力奋斗,成就了别样的人生。他就是旧州中学知名校友王林。而此时,他和他的爱人(现于荷兰攻读一所名校攻读博士),正在意大利时尚之都观看米兰时装周,而我,却在这里码字惋惜着我流逝的青春岁月,至今依旧颠沛流离。这,就是差别。
旧州中学出了很多名人,因为没有专业调查过,我只能记得和我有些渊源的几个人。我的表舅王朝辉,旧州中学知名校友,亦是我妈妈的同班同学。我的母亲因为家庭贫困未能坚持完成学业,而表舅王朝辉在攻读完武汉钢铁大学博士后,留校任教,现在是武汉钢铁大学博士生导师。而他们老家,就在我家对面。小时候记得他有一次回来探亲,带着他有着硕士学位的妻子和一岁儿子衣锦还乡。而彼时我的母亲挑着大粪,握着锄头把辛勤的耕耘着我们家那一亩三分地。
同样是旧州中学知名校友,我父亲的同学郑某(因不知可否公示,此处化名),经济学博士,现任某省财政厅党委组书记、厅长。他们30毕业周年同学聚会时由郑某亲自主持,并留影合照。而我的爸爸,当年也同样因为家庭贫穷未能完成学业,至今仍然在老家养猪,只是偶尔写写小诗陶冶情操。
最现实的,要数我家对面那户姓刘的人家。我们两家隔着一条河,他们穷得家徒四壁,唯一的电器就是照明的点灯。很多年以后我们家都用上了彩电,他们家连个黑白电视机都没有。刘家有两兄弟,小时候调皮得不得了,刘家妈妈又没有文化,每到管不了时总是“老祖公、老祖公”的叫着,回声游走在两座山峰之间,在流淌不息的里溪河上空来回飘荡。妹妹那时年幼,有一次竟然忍不住问我的妈妈,“妈妈,刘娃娃家妈为什么叫他们老祖公呢”,我妈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刘娃娃,是我们自小便给他们取的外号。他们放学以后还得放牛喂马,劈柴做饭。他们两兄弟时常打架,打到浓时就是火勾菜刀拿着你追我赶,夹着着哭声骂声和刘家长辈的叫骂声,形成了我童年记忆的一部分。但那又如何,他们现在一个考上了复旦,小的那个今年刚考上复旦大学硕士研究生。双双成了我们那个小镇的金凤凰。
我们和他们,曾经都在同一起跑线,命运的齿轮于生命某处狠狠交织而过。至此以后,因为各自拥有不同的信念和追求而向着不一样的方向走去。于人生的某一刻回想起来,便疼痛不惜。没有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如果人生的起跑线都是一样,最后的结局只能靠自己书写。你没有别人辉煌,那一定的别人比你努力。
自古便有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外公在世时常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在你还说读书无用吗?他们在旧州中学这所学校度过了最年少的青葱时光,他们在这里夙兴夜寐、手不释卷。那种对知识的渴望、对命运的不妥协让他们坐薪悬胆、不敢旁鹜,终于等得水滴石穿、百炼成钢。这便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他们或许坐的就是你今日的凳子,伏案疾书之处便是你今日的课堂。他们和你一样曾经受教于面前的老师,睡过你现在俯卧的床。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读书呢?
可是就算不能成名,读书就无用了吗?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家开梅兰门亦香。知识能够陶冶情操,能够让你在人生困顿之时豁然开朗,它是前人的留给后人的瑰宝,是人类文明的传承。伟大的发明家、企业家爱迪生说书籍是天才留给人类的遗产世代相传,更是给予那些尚未出世的人的礼物 。俄国哲学家、作家、革命家赫尔岑说书籍是最有耐心最能忍耐和最令人愉快的伙伴,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时刻它都不会抛弃你 。英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戏剧、全世界最卓越的文学家莎士比亚又说书籍是全世界的营养品,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
没有一个学富五车的人是籍籍无名的。那么多至理名言,我们有理由相信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连接世界的桥梁。是你挫折时为你指引迷途的导师,难过时慰藉心灵的伙伴,失恋时善解人意的知己。一个满腹经纶博览群书的人必定出口成诵、落笔生花。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精彩、天自安排。
后来,我重新拿起了笔,不为名利,不为前途。只为着我那从少年时就张狂的梦想,那个使我此生颠沛流离、辗转难安的梦。我想为着自己的青春时的梦幻画一个结局,也想以此为那些有些许才华和梦想的年轻人做些借鉴。无论你今日对应试教育多么不屑一顾,多么想要逃离校园的枯燥生活,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的才华在大千世界面前太过于平凡,只有经过大学的洗礼、知识的熏陶,经过人生最最纯粹的时光,我们才能茁壮成长。就像种子需要雨露、向日葵需要阳光,蛹需要十几年的沉睡才能破茧成蝶。不论多少早年辍学的名人在这条道路上获得成功,我们都不要效仿。又有谁看见他们在这条荆棘满布的道路上,被刺下的多少血肉。我们看见的,只是他们最后的高歌。我没有那样气贯长虹的才气、倾城绝艳的气质,站在茫茫人海平凡得如一颗砂砾,落到尘埃里,找也找不到了。而平凡如我,这点微薄才华和一腔热情支撑不了年轻的心走进梦想的天堂。而当我明白这些之时,我已然韶华不再,被现实凌厉的风霜摧残得身心疲惫、支离破碎。
我所梦见的校园,梦见的青春,那个我于年少时最想要逃离的地方,如今却在我的梦中千转百回。年少时,我走得太快,走马观花错过了最美丽的风景。如今站在人生的每一个十字路口,我都后悔当年轻率的决定。如果有机会,我想同那些年的同学一起努力学习,走入大学的校门,去感受一座城一所学校的历史,去接受另一种文化的熏陶。少年啊,我们有慢慢百年的时光,请放下你那急于成长的脚步,缓慢的走过青春、走过人生的每一个时刻。
最后引用水浒传的一首诗:莫语常言道知足,万事至终总是空。理想现实一线隔,心无旁骛脚踏实。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花开复见却飘零,残憾莫使今生留。
【编辑: 张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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