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回到阔别些许时日的家乡,避开城市里所有的喧扰,一头扎进被骄阳火热般热情包围着的木屋里。
“叽叽呀,叽叽呀……”当世界伴随着我疲惫的身躯的猛然躺下而骤然停滞不前,一个熟悉而清彻的鸣唱,托举着我困顿的人生,把我拉回到二十多年前的童年。
窗外一望无际的青山绿田,秧禾的穗子正在疯长和包浆,村口高大的枫树和乌桕树相伴着溪风和流水,哗啦啦而笑。一群裸着上身的孩子,人手抱着一个青皮透亮的西瓜,蜂拥着跳进一个蓄水不深的溪坝里。然后,追逐,嬉戏,尽情畅泳。
阿米尔说:“赞美童年吧,它在我们尘世的艰难中带来了天堂的美妙。”在那些自然丰饶而家庭物资贫乏的年代,一个干瘦的放牛娃,和一个矮黑的单亲男童,携带着各自天真童贞的心,裸着上身,追随在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在村口的西瓜田、溪埂、溪坝里追逐玩耍。如果说那时的我活过幸福,是因为我还没有经历真正的人生,只不过是和黄牛作伴的放养于天地的另一头“牛”罢了。而在那个矮黑的单亲男童的眼里,忧伤和欢乐同行。
“叽叽呀,叽叽呀……”正当我们玩得兴致勃勃,躲在高大的枫树树身上的一只蝉突然鸣唱起来,紧接着躲在高大的枫树和乌桕树树枝上的蝉儿们竞相鸣唱起来。单亲男童突然停下嬉戏的脚步,一动不动地盯着溪边枫树树干的高处,眼睛里泛起了涟漪。
原来他的老家屋前也有这样的大枫树,一到烈日炎炎的三伏天,蝉儿们就“叽叽呀,叽叽呀”地鸣唱得欢。他想念老家,想念母亲了。
那时候年幼无知,以为有念想是件幸福的事。于是天天嚷着要陪着他去听蝉,而他从来没有拒绝。偶尔我满心欢喜地提议,像其他使坏的孩童一样爬上树,突袭得意鸣唱的蝉儿,把它们捉来当玩具玩弄。他总是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使劲地摇头。他说,蝉被捉了,就不叫了。
其实蝉叫与不叫,我并非很在乎。在我年少的清晨里,在烈日的午后,在天幕垂闭的夜晚,有太多美妙的声音在呼唤,在飘荡,像一曲曲天籁,直逼我的心灵。而蝉鸣,更像是一种烈日下的躁动和嘶喊,有些竭嘶底里,有些让人绝望。
他是因为念想,所以听蝉。蝉叫与不叫,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总是想方设法说服我,改变我捕蝉玩乐的想法。他总是说,蝉的声音是盛夏里最美妙的歌声。
后来,当我们更年长的时候,我也习惯了静静地品味蝉音。当蝉“叽叽呀,叽叽呀”地鸣叫时,他总是“知知了,知知了”地附和。
时光飞逝,二十余年转眼就过去了。如今,那个曾经痴迷于听蝉的矮黑的单亲男童,早已在寄居了二十多年的村寨,建起了属于自己的新房,并组建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父亲。而我依旧在城市里漂泊。
突然想到虞世南的《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这蝉音,我何时才能听懂?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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