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多时候,我总想为一条河流作赋。
我真切地希望青涩的文字能够把她的形态和神韵描绘在纸上,描绘在青藏高原的山脚下。
很想让我的伙伴们在湍急的河水里觉醒起来,一起走过干枯的河床,一起把隔岸观火的目光捣碎。
我的心,于是悠然地随着在远空下的这条大河一同曲折流走。在她的对岸上伸展着沙滩,伸展着水手的脚印。
一只水鸟与世无关地,在它庄严的歌咏中目空一切,目空那些鬼怪的凶狠和那些企鹅的胆怯和恐惧。
2
岸边的竹子、青纱帐、老槐树,纷纷向后。
倾颓的茅舍、倒伏的芦苇,纷纷向后。
山坡上的牛羊、沟径边的断垣,纷纷向后。
纷纷向后的,还有静寂的时光,还有浑浊的日月,还有那些酸涩的记忆。
3
一排排浊浪日夜地低语。
耳聪的先民们在这崎岖的岸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为山羊开出一处小小的牧场,他们在扬鞭脆响的地方挖掘出岁月的沧桑和惨痛。
他们在旁边的高地上建起楼宇,建起仓储。可是,他们却在楼宇和仓储之外,让裸露的身子被风雨倾注。
他们宰牛祭祀,他们渴望,
渴望虔诚的拱手作揖,能够换来这条大河的清丽。
渴望太阳不再流着昏黄的泪。
渴望明澈的红日为颤抖的村庄驱走残冬的寒意。
4
翻阅古老的线装书,醒目地写着这条大河的名字,写着悲殇的历史。
同时也写着她骄傲的过去。
她的血管里日夜奔涌着一个民族的圣流。
她总是冷冷淡淡地。
她没有容忍风雨的肆虐和掠夺,没有容忍豺狼的铁蹄践踏母亲的骨架。
她用她的呐喊和怒吼,唤醒了她的父兄子弟,静静地守护着她两旁的房,与地。
她的威仪,反映着山岳的庄严与江河的豪迈。
她有力的臂膀挽起小船远行,让艄公的号子远离了一切俗务。
换来货轮的欢畅。
5
我在晨星发亮以前睁开眼睛,我在她的岸边思考那些漠不相关的溪水,淘洗着我匆忙的脚步。
我记不起,也不愿记起涛声中响起的哀乐捣鼓我麻木的心,我要让那些麻木的感触,随着她向东而去。
如今我在青春将逝的草地上,拔出身体里的毒瘤,我要让灰暗的树木们,用它们宽硕的身子遮挡失血的土地。
也许我的一些思想并不合适时尚,但我永远相信,我血管里流淌的东西一定与她脉搏的一起律动。
我相信她一定会用她高亢的声音,把我的愿望从此岸传到彼岸。那些搁浅的船帆,一定会在我的愿望的感召下,停止沉睡。
6
年轻而笨拙的笔头实在很难写好她质朴的名字,她质朴的名字与无数年代的雪水有着亲密的关系。
谁还有理由为自己的愚蠢保持沉默?
谁还有资格为她的敦厚发笑?
7
她有着青藏高原的桀骜。
她在光明和阴影中流淌,她豪迈的歌咏,牧放了羊群与鸟的欢快。
尽管脚底下浸出的血液,把岸边的鹅卵石浸染。
尽管她光洁的梦想曾经在惊悸中陨落过。
她从不倦怠,也不困倦。即使在水流变瘦的日子里,她也没有放弃向东流淌的信念。
8
在她脉搏的跳动中,我找到了同我的性格一样执拗、同她一样桀骜不驯的诗句。
找到了《诗经》的隽永、《离骚》的慷慨。
找到了一群火鸟对火的膜拜。
与我的灵魂结成亲密伙伴的精灵们,他们同我一起随着大河跌宕起伏的节拍舞蹈。
梦回黄河
梦回黄河,梦见一个灵性的孩子,从母亲的腹腔里奔涌而来。
兀立的峭壁、刀削的岩石、锋利的蒿草,纷纷抛于身后。
倾斜的茅舍、颓败的村庄、疯长的麦芒,纷纷抛于身后。
佝偻的身躯、惊惶的牛羊、孱弱的雀鸟,纷纷抛于身后。
被你抛于身后的,还有那些僵硬的风蝶,和风蝶下垂危的光阴。
你用母亲甘甜的乳汁,孕育两岸孱弱的灵魂。
你用豁达的胸襟包容了阴险的暗礁、狡黠的水草对你的伤害。
面对苦难,你没有沮丧。
面对落魄,你没有神伤。
总是豪迈、豪迈地把笑声传向远方......
赞美你,用天地间最朴实无华的辞藻,你不需要色彩浓烈的词语,来粉饰绝美的脸。
赞美你,用心里平静而温润的情感,你不需要感情炽热,来激荡你豪情澎湃的胸怀。
太阳落了,水流去;月亮升起,巨浪涌来。
黄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奔流,孕育着人生哲学。
一条条蜿蜒流淌的河水走远,一曲曲水奏的壮歌压住河床,像一部中国进化史,承载了从蛮荒时代到现在的沧桑更迭。
你的颜色,是一个民族的肤色,而你的魂,注定是一个民族的尊严。
托着满身伤痕的身体,我梦见黄河——
钓鱼岛,在东海鳄鱼的肆虐下呻吟。
黄岩岛那精瘦的骨架,正一天一天地被南海海鲨吞噬。
还有大洋彼岸那只毛茸茸的手,也挥向母亲胸膛。
我宁愿跳进黄河(虽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在滚滚波浪中留下自己的记忆。
我宁愿做你怀中的一朵浪花,在滚滚波浪中升腾,或坠落,笑煞泡沫的沉吟。
我宁愿是黄河里的一粒沙,任由河水终日不断的冲刷,也不会改变我生命的底色和人生的棱角。
黄河,请接受一个人虔诚的赞颂,我已为你写下只言片语。
大风歌
1
乌云密布,黑色主义统治了整个天空。
暴雨未必会来,大风已起!
酒酣正畅的沛公,正在击竹而歌。黑压压的云随风翻腾奔涌,像一支铁蹄军队奋勇于战场。
潮水铺天卷地而来,一浪高过一浪,溅起无数浪花洒向天地。
远方的山在震颤,树木经受不起酷刑,或死,或伤,或呻吟……
海燕拍打着翅膀,站在苍凉的岩石上。幽深的眼睛盯住汹涌的浪潮,展翅飞翔,
却也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歌颂大风,就从力量开始,这力量来自宇宙。
摧毁构筑在自由之上的禁锢吧;
摧毁葬在灵魂深处的鬼吧;
摧毁生命不能承载之痛吧(带刺的巨鲸穿过胃)。
赞美大风,就从风后的一片灵魂废墟开始。
2
我看见庄子曰:“蝶变吾。”
我听见蝴蝶曰:“庄周梦我。”
大风之后,击缶而歌吧!?
乌云散去后,手持才练当空舞。
千百个庄子变成无数只蝴蝶,在天空翩然而舞。
3
高处风语过隙,低处水鸟狂歌。
黑云虚张声势,暴雨未至,唯独这大风
一路高歌,挟天子令提前抵达,不断带来喜讯。凡大地之处,大风一一吹过。
很多神灵都在弯腰,打扫大风起时遗留的废墟。
但是,谁也没有看见收拾完废墟后的神灵依次跪拜——上天!
禅 悟
闭上眼睛,不忍目睹尘世的魑魅魍魉,尔虞我诈。
双手合十,莫不是指定天上的流云不染埃尘。
两片嘴唇上下的一张一合,奔突而来的“卐”字文,将欲念抛给蒲团外的世界,
清净的六根,不在五行。
尘缘被深深的寺院隔离,管它外面风摆翠竹雨打浮萍。
早课的木鱼,晚课的铜钟,交织而出的声音,轻轻地,徐徐地,
让喜怒哀乐随香烟雾绕,让泪尽肠断的往事如过眼云烟,一切皆已枉然。
试想得失荣辱,犹如马车的两个轮毂。
浅,或深,都是同步的行进。
心,静默。
生命本就玄妙本就空灵,天堂与地狱,仅一步之遥。
大漠的漫漫黄沙、江南的黏糊烟雨,属于自然。
芸芸众生轮回生死,谁能躲过上苍赐予的劫难。
佛即是我,我即是佛。
终日诵咏的般若波诺心经的大藏偈语,远不及一时的蟠然醒悟——
笃定祸福,才是跳出三界外的大智慧。
超越生死,才是真正的禅。
【编辑:席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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