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父母上坡后,建元儿躺在街轮石上拨茅草根,脸上、手臂上、豁着衣裳的肚皮上被黑蚝子咬得红一块,紫一块,不时拍得啪啪地响,一边津津有味地听故事。兴元儿不时拈几根雪白的茅草根在口里嚼,一边讲故事。
“在漆黑的夜里,潘冬子坐在带着露水的草丛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摊在左手上,右手一层层打开来,是一颗红五星,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直到东方慢慢现出鱼肚白来。他把五角星拿起来,举过头顶,正好镶嵌在启明星的位置,心里想:爸爸早点回来吧。”
“哥哥,你肚子里那些故事是哪里来的呢?”
“是我从同学那里借来的。”
“故事能借吗?”建元儿睁大眼睛,痴痴地望着哥哥。
“借来的书上的?”
书上有那么好的故事?建元儿心里想:“等我长大点,认得字时,我也要读。”
“等你读到二、三年级,你就能读懂了。”突然,兴元儿神秘地说:
“建元儿,你想不想吃火烧馍?”
建元儿用指头抠着下巴说:
“想吃。哥哥,哪里有呢?”
“不是母亲昨天才推了一软米撮箕灰面吗?你去帮我爨火。”
兴元儿站在案板前的一个小板凳上,把木盆放在案板上,从旁边的石水缸里舀一瓢水倒在木盆里,又去歇房屋,用撮瓢撮一大瓢灰面,端到厨房,站到小板凳上,倒在木盆里,然后用一双小手抓住筷子吃力地搅。
建元儿抓一大把麦杆子、油菜杆子,挽成一坨凑在灶孔里,噼哒噼哒地拉几下风箱,又从灶门前冒出小脑壳来问:
“哥哥,你和得来面啵?”
兴元儿站在小板凳上,揉搓时还垫着脚尖,他头也不回地说:
“和得来。你只管爨火。”
一双小手在木盆里吃力地搅拌。他看面和干了,就又加了一木瓢水。
“糟了,稀了。”
“加灰面罗,哥哥。”
“知道,你只管爨火。”
灶门前又冒出一个小脑壳出来问:
“哥哥,和好了没有?”面糊早已糊齐兴元儿的倒拐子。
“建元儿,帮我把袖子卷起来”。建元儿从灶门前来到案板前,兴元儿侧过身子,伸着一双小手,由建元儿卷起袖子说:
“哥哥,袖子都糊白哒啦。”
“管他呢。”
“哥哥,是不是太多了?”建元儿回到灶门前时说。
“就是呢。”
这时,外面突然传进一个声音来:“兴元儿,你们的作业写完啦?”
建元儿在灶门前双眼发绿,脑袋嗡嗡地响。兴元儿转过头来,看着弟弟小声说:“母儿回来哒,你快说‘哦’”。
建元儿茫然又紧张地说:“哦”。
“你们煮晌午啦?”
兴元儿看一眼建元儿,建元儿又机械地说:“哦”。
“你们咋煮的?干脆刮几个洋芋,切成片片,再揉点灰面,煮洋芋汤巴子吧。没把面糟之哆。”兴元儿急忙挤眼,建元呆在灶门前,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大声回答:“哦”。
“我把这背粪背了就回来。”
“哦”。
兴元儿两个眼珠子乱转,额头冒出汗来。
“快!兄儿,快来帮我收拾一下。”
建元儿走到案板前,“哥……”
兴元儿拿出吃奶的力气,三下五除二,把面扭成几大坨,一坨留在木盆中,煮汤巴子。 一坨装在水瓢里,急忙交给建元儿说:“亲兄儿,快去把它摔到毛坑里去。”
“嗯……?”
“嗯!快去。”建元儿飞快地向猪圈跑去。
兴元儿扛着一团面,这里一箭头,那里一箭头,在前屋、歇房屋打了几个转转,最后来到自己与建元儿睡觉的屋子,揭起席板子,把面团塞进铺草中。
兴元儿回到灶屋,看见建元儿站在后门口,就说: “建元儿,来爨火罗。”
建元儿忐忑不安地来到灶门前,把燃着的掉下灶门的柴块子夹进灶孔。
兴元儿一边洗锅烧水,一边说:“建元儿,母儿回来你不能说哟。”
“嗯”。兴元儿把头埋在灶门前,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你只要不说,我再给你讲《卓娅和舒娜的故事》。”
见建元儿没反应,兴元儿又说:“那就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反正我只会讲这几个故事。”
兴元儿还是脑壳空空,一脸茫然。
“元儿,水瓢呢?”
灶门前伸出一个红脸巴赤的小脑袋,吞吞吐吐地说: “哥……”
“我舀水呢,快些。”
“瓢…瓢把把…是滑的。”
“那又咋块罗,拿来我要用啊。”
“……面把瓢底底…巴住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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