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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章寻旧旧已逝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谭继贤    阅读次数:6487    发布时间:2016-10-19

听说要去赫章县采风,心里蓦地一动,想起了那里的一位文友,弹指之间,一别就是35年了······

那还是上个世纪的1981年,举国热衷文学活动的热潮依然高走。一篇好小说或报告文学问世,仍然能引起轰动,让人津津乐道,竟至达到街谈巷议的地步。

大约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省在花溪举办了为期两个月的《贵州省首届文学讲习会》,由《山花》编辑部具体牵头。时间为是年的6月2日——8 月1日,包用了整个花溪区招待所。正如在开幕式上,当时的省作协主席蹇先艾老先生说的:这在我们省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本人那时也才30 多岁,热血沸腾得可以,笔耕制造了若干废料后,居然在《山花》上发了几篇随笔杂感之类的小文,于是便被编辑部作为“新生力量”,邀进文讲会“深造”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与来自赫章的文友老文结缘,在一起同吃同住到学习结束。

老文是彝族人,年岁比我稍大,在赫章县委宣传部工作。来时,已经开课一个月,说是工作忙,现在才分开了身。

文讲会里有彝族、苗族、侗族、布依族等等学员,住楼上。与汉族学员一起听课,进出同一个餐厅。

写理论文章的汉族学员只有我一人,不知怎的,把我安排与老文他们住同一层楼,于是反被他们戏称我为“少数民族”。大家年岁相当,爱好一致,课余结伴逛花溪公园,下花溪河游泳戏水,摆谈学习心得,交流创作甘苦,拿出习作相互探讨等等,一来二往,便知根知底,熟络起来。他们不把我当外人,我也看他们为兄弟,那真是一段让人留恋的美好时光。

记得老文在公众场合时,话不多。我们这类以现今的话说的“愤青”,对官僚主义,不正之风声讨之时,他一般都是听的多,说的少。在宿舍就我俩时,他也活跃,绵里藏针图片甚至幽默。

有天晚上,躺在床上,他给我摆谈了发生在他家乡的这么一个故事:

赫章县在解放后不久有一任领导,有次到县里一个乡村蹲点,住的地方正好旁边有一个水塘。第二天清早,他把有关的干部叫拢,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一晚上的青蛙叫声,没有得个好觉睡。换地方他还不去。结果第二天晚上,由好几名干部亮着手电筒在水塘周围值班,手握石块,蛙声一响,便砸过去中止,可是管的时间不长,最后只得白天安排人下水塘尽量捕捉干净完事。

我说简直可以加工成一篇讽刺小说,他嚯嚯地笑了······

在威宁草海站一下火车,赫章主家迎接我们采风一行的汽车已经等候着了,领头的还是县委宣传部的况华斌常务副部长,热忱异常。听说是宣传部的,不免又平添几分亲切感。因是初次见面,又见他们风尘仆仆,便没有好意思打听老文的情况。

直到晚饭之时,欢迎礼节,主客致词、致谢之类完毕,酒过三巡,宾主气氛欢快、融洽,把酒话家常之际,这才开口低声向邻座的县史志办王应惠主任,打听起我那位暌别35年之久的彝家文友的情况来。

“啊,文道贤呐,哟,已经过世啰!”

曾经有过这方面闪念,被我强行压下去了,不曾想还是成了事实。这才知道,我这位当年文友、室友,已经“走”了10多年了,于花甲之后不久。当初与他分别前夕,如果合影之事没有卡壳泡汤,岂不还有个念想之物。弄得几十年风雨冲刷,相处时的事情还清楚着,音容笑貌却有些模糊了。还想着见面时给他致个迟到的歉意,不料竟已阴阳两隔,永远没有了机会。唉!

那是临近学习结束之际,想到一起住了这么久,几乎无话不谈,即将天各一方,恐怕不一定再有见面机会,“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于是便向他建议:明天我们去花溪公园照张相,好不。他显得很高兴,连声说:要得要得。

不料到时他却扭捏起来,热情不再,推辞之意明显。一气之下,一天到晚没有和他说话,对他的突然变卦极不了然,他自然看出了我的冷淡态度,反倒无话找话说。

要分手前一天的午饭后,老文拿着两张票,约我去看电影。本不想去,见他表情诚恳,近乎于请求的样子,答应了。从不吃零食的老文竟然破天荒的买了两包瓜子。记得片名叫《皆大欢喜》,不知是巧合还是有着寓意在里面。瓜子嗑得无味,心情也“欢喜”不起来,总觉得被他扫了面子。尽管老文的脸上爬满了歉意。

汽车分送学员或火车站或汽车站时,老文特意过来和我握手话别,要我有空去赫章玩。我松松的拉了拉他的手,回说,好好,一路顺风。听他说过,得在路上住一晚上。

心里对他的“反常”举动,始终有些难以释怀。回到家,无意中同妻子谈到了这事。她开始也有些不解,后盯着我看了两眼,突然在我的上唇划动了两下,大声笑着说:你这样子,人家哪敢和你照相,就不怕回去遭单位的人说么!

我这才恍然大悟,肯定是我的“小胡子”让老文作难了。

记得在1976年的清明节,人们在天安门广场举行悼念活动,被认为是闹事。高音喇叭的声讨声中,就多次提到一个为首者的外部特征:“小胡子”!

虽说1981年已是“文革”结束5年,“改革开放”进入了第3个年头,“小胡子”之类不合时宜,相当 于“准坏人”的观念似乎还没有完全淡去。

这下算是理解老文的苦衷了。

身处省城,如我这等形象尚招人侧目瘪嘴不甚理解,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大山深处,闭塞偏僻的小小赫章县城,见到同这等嘴脸的人的合影,恐怕连老文的家人都会有些不解的罢。老文到底是在喉舌舆论部门工作的人,不会不掂量轻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这也是我们传统的处世之道之一。感谢时代的进步,穿衣戴帽,各有所好方面有了极大的包容性。本想在老文的家乡来就这些与他笑谈一番,孰料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在采风过程中,随着了解的加深,你不得不惊异的感到,这昔日让人闻之便想却步的贫穷闭塞落后之地,从人到物,精气神都无不让人刮目相看。与我们曾经去过的值得啧啧称道的好些地方难分伯仲,甚至有的方面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言以蔽之,与多姿多彩的外部世界可以说完完全全“接轨”了。与老文哥子所处的当年情景变化之大,应该说早已不可以道里计。如果说,他当年因为家乡的具体现实,形成了心理上的一些想法和顾虑的话,如今在他的乡亲们和后来的同道面前,早已经荡然无踪了。

老文当然是个文化人,在《贵州日报》副刊上发表过作品,去贵州省首届文讲会“深造”过,聆听过诸如蹇先艾、石果、廖公弦、苏晓星、伍略等大师名家的教诲。正由于此,不免在他的家乡采风,对赫章文化人的关注就多了两分,虽是管窥蠡测,孔中观豹,已然叫人深感可圈可点了。

我组的采风路径,有幸得到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况华斌先生的全程陪同。且不说他挺拔身姿、格子衫、牛仔裤,随意中透着潇洒的外形给人以舒心感,那介绍起本县方方面面情况头头是道,遥控处理事务的干练果断,无不让人印象深刻。尤其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所体现出的儒雅和博识,让人折服。想到以往年月所见过,这种舆论喉舌部门的县区领导,八成不外着的都是板板正正或不太板板正正的中山装,天冷时节还总不忘罩着一顶或蓝或黑呢子帽,行路四平八稳,说话滴水不漏,对待人处理事多采取“冷处理”的行径,便不觉有些哑然失笑。

行进途中,有下属给他来电话,语气中大约遇到了不好解决或者是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罢,只听他三下五除二的安排处置,便让我这个局外人也明白了然,觉得妥帖完满。他还辅之以手势和表情,好像对方看得见似的。

见过他的一篇游记性散文《无限风光在高峰》。文字的优美,观察的细致入微,联想的丰富多姿,对家乡秀丽山水的热爱和寄予的情怀,无不给人以身临其境的真切感受。笔下那对似有生命力的“石公公、石婆婆”,则更是给人以无限的想象和遐思。

县妇联副主席陇忠丽女士亦与我组同行。第一天没有注意这个彝家年轻女子,她也不显山不露水的,基本无话。

次日登车去游览赫章风景胜地之一的云上花海韭菜坪,也与她同车。见有文友索赠她的作品集《花开的声音》,便也开了口。题词字迹之受看,当得上她名字中的那个“丽”字。途中随意翻看了几篇,顿时让人生出惊异,后来细看后,则是惊叹了。

她的散文,无论是写游记,叙亲情还是其它,文字清新任性,情感细腻真挚,这在作家冉正万给她这本书写的序里,有很好的介绍和描述,便不多言。不得不说的是她的那几篇文学理论文章。如:评外国名篇《百年孤独》与我国名著《红楼梦》中的孤独情绪;论毛泽东诗词中的孤独意识;谈金庸小说的创作方法等等。其视角的独到,观点的新颖,笔触的圆熟老道,无不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想有关以上作者、作品的评论文章,不敢说汗牛充栋,可以车载斗量怕是不为过的吧,却让这彝家小女子翻出了若干新意,真是出乎了我辈有些年龄,并自认为有些阅历者的想象。

从韭菜坪下来,又正好与她同一辆缆车,简短交谈中得知,她正进行着小说方面的准备和创作,深感时间上的捉襟见肘。这不禁让人不伦不类的想到了一出有名的现代京剧中的一句台词:

“这个女人呐——不寻嘞常”!

同样感觉到算得上赫章才女的县作家协会主席胡彦女士,因为采风分组不同,无缘得以近距离交流,深以为憾。好在得益于现代科技帮助,在微信群里欣赏到了她的美文。是种享受自不待言,最直观的感受是,作为县里“码字人”的“头”,不是浪得虚名。内行!虽说曾经有伟人肯定过“外行可以领导内行”,但在须要刺刀见红的部门领衔,恐怕还是内行显得有底气些罢。坊间俚语就是易记好背有生命力,这不,又涌出了一句:

“不得三下两下,哪个敢在校场坝脱褂褂”。比喻而已,若胡女士看到,勿怪不雅。

至于自始至终同行,健谈而又热情的县文物局干部、彝家汉子阿哲鲁仇直,听他吟唱自作词自谱曲的歌子,真让人陶醉。艺术上的见解,也使人觉得与之交谈有所裨益。此君铜色面颊,两腮蓄留的寸许长胡须,别致中透着这个彝家汉子的某些民族特色。借用冉正万为陇忠丽小友的书作的序言中的一句话,便是:彝族是个火的民族,爽快、热情。

虽囿于时空局限,没有能够接触到赫章的更多文人骚客,但从况华斌先生主编的《赫章之最》集子里,有幸与这方热土上的诸多文友同道作了神交。得知他们中不少的人名、文名、诗名走出了赫章,以文会友于省内外的文学圈子里,展示了赫章深厚的人文内蕴。

从他们生花妙笔写就的篇篇美文中,得以了解到赫章的众多变化,看到了赫章的人杰地灵,扪到了赫章告别过去,奔向未来的强有力脉跳,听到了赫章不满足于现状,上下一心描绘发展蓝图,干群合力创造更加辉煌的坚实、有力、厚重的足音。

 旧的逝去,新的到来,世事变迁,人类繁衍,莫不如此。

 我的彝族文友文道贤老哥倘若地下有知,看到家乡今日面貌,当欣慰了。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编辑:吴茹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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