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族祖沿嘉陵江漂流至诺水河下游,巅折竹筏后,就岸定居下来。那时该地古木参天,荆灌成荫。现在从河边偏坡中挖出的百年腐木,直径达两米以上,色黑如煤,树心质地若新,尚可做家具。民间流传半联云:“白鹤生黄嘴,常在丁滩啄化鱼”将四地名拟人化后巧妙地串掇成联,单道故乡美景,至今无对。
爸爸讲,在他童年时,河里的鱼多得很。河水把石板滩的岩石雕成千奇百怪的形状,象迷宫一般,一条生子鲤鱼懵懵糊糊地随春潮误入其中。我爸和幺幺跑过去分坐水槽两端,等到爷爷去逮住了那条二十八斤的大鲤鱼。
我小时也特爱打鱼,罾网钓叉,壕子哈笆无所不能,成天玩去,其乐无穷。有一次在一个平时干涸,起洪水时填满水的仅二十余平方米的沙泥潭中,撵牛进去把水搅混,鱼儿都仰头哈腮。这时用穿了底的竹背兜猛地投去罩在其中。或轻脚妙手地把撮箕口从附近深水底慢慢移过去,再突然抬出水面。七八个孩子居然从泥潭中捞了十余斤卡长的小鲭鲍。有时徒手也能从河岸边鹅卵石中砸出斤把角夫子来,烧碗鲜鱼汤绰绰有余。
爷爷喜欢在河边把鹅卵石捡成一条壕沟,或在神木潭下游挖条水槽,再把竹条编织的内有倒须的壕子,安放牢固,半夜取一两次,次晨再取,每次都能取到十余斤跳水鱼。有刺甲鲍,埃里爬,白甲的鳖等。倒在一大脚盆中,还不断在蹦跳,有些鱼也发出吱吱或咯咯的叫声。有一次逮到了一条娃娃鱼(学名大鲵),传闻它是孩子落水淹死后所化生,还专门在水边找替胎,拉孩子下水也变娃娃鱼,那时我们不敢吃,也便小鱼一起放回了水中。
说到鳖(又名团鱼),我真感到奇怪,不知那时哪里那么多。小者如指头大小,大的有筛子那么大。从河边走过,时不时听到前面沙沙地响,那就是鳖从礁石、沙滩上向河中跚地“奔走”,只要扑咚一声投入水中就箭一般地蹿去了。稍不留心,已从沙土中踩出一个鳖来,只要踢翻了,它憨得四脚朝天,只有用头反顶土面才能翻过身来。我们孩子家也不敢轻易逮它,听人说,只要鳖咬住了手指,要等到打雷时才会松口。爸爸是不怕的,他向它猛一挥手拍中头部,鳖头立即缩回肚子里,就迅速把它翻过来,用拇指和中指卡住两后肢窝,那时头就伸不到那么长,咬不够手指啦。看上去真勇敢。
在十几丈高的偏坡地中撵牛、扯草时也常发现一窝埋在沙土中的鳖蛋,如拇指头大小。我问爷爷,鳖为啥没蹲在蛋上孵呢?他说它蹲在河对岸相对的位置。那时尽管我和那班小朋友已很能浮水,但仍没敢游到二百多米宽的河对岸去证明那个说法。现在已知道夏天的自然温度就能使鳖孵化成熟。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期,我的家乡已成了光秃秃的红土山坡啦,我社人口由解放初的八十人上升到四百二十余人,小岭子村达二千一百余人,土地已无力承受其重负。终于开始大肆捕鱼。比较起来,惨无“鱼道”的有两种方法最残酷。一是用黄药雷管炸,文革时还用上了手榴弹,华叔一炮炸了两百多斤鱼。当然在局部水域是鱼子鱼孙铲草除根,那时还不兴钻进水去捞,不知水底还有多少。二是用植物油枯渣、碎米糠喂上几晚再下毒。常用红有苦楝子汁、麻柳叶汁,特毒的是敌敌体。从滩头倒下,其下游上千米河里大鱼小鱼、龙虫鳖虾全部死绝。沿河两岸泛白,小鱼成堆,腐臭不堪。第二天下午只剩下几条中等大的鱼在挣扎扳命。第三天,鱼脊梁(河中突起的鹅卵石梁)以北千余米长,平素静静的河面上如海啸一般,波浪翻滚。一条很大的鱼燥乱不安拼命挣扎,如脱僵的野马,奔走如飞,前如铧尖,分波两条水梁。沿河两岸的人倾巢而出观看,呼号不绝。几十个年轻水手,架五六条轻舟,象竟龙舟捣鼓拨浪,奋勇直前。鱼在水面奔一阵又潜入水中,河面上潮一阵又静一阵。一有动静,大家立即争先恐后飞棹前往,强安哥的小舟都被撞翻了。傍晚时分全无音讯,大家扫兴而归。第五天,河对岸一小伙子在化鱼寺下游,相距一千五百米处捡到了那条重八十八斤的大“颤鱼”(本地叫法,音chan,不知何字, 意为不驯服的鱼,它呈棒状,身躯细长,凶猛骠悍,可飞出水面追捕小鱼为食,现据其征,估计是鲨鱼类)。
一年二、三次大投毒,也无人问津,更由于经济大潮的波及,鳖价一涨再涨(从几角钱一斤涨至二百余元一斤),刺激着见钱眼开的人,不惜拼命狠捕强捞。鳖是两栖动物,除了所有捕鱼方法都能捕鳖以外,鳖比鱼类还多一种生命危险──夜间,它爬上岸来,在岩石、沙土中歇息,现在连鳖的影子也不见了。
老人说:自从一九五八年大砍大伐开始,河沿偏坡已分别向两岸后退了二十余米,现在仍在不断地塌方,肥沃的土地被洪水吞噬,席卷而去。河水不再清彻见底,滩头不同再有洁白的浪花,而那种天然的情趣和特殊劳动享受──渔乐,何时而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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