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孙何明的女朋友
半年之后,高考在即。这天艳阳高照,槐花飘香。校长室内,赵校长正召集毕业班的老师们开会。
“高考早已进入倒计时。今天召集毕业班的老师们来开会,一是想了解老师们的教学进度;二是通过上一周的月考,老师们对每个班的学生们进行排队。这届毕业班的老师们大多是新手,我是冒了险的。青黄不接,年轻教师得尽快成长起来,形势逼人。好在老师们观念较新,又很敬业。我对你们是放心的,一百二十个放心。这一次的月考我已经看到了希望,你们不愧为是我们学校最得力的新生力量,你们也将成为我们学校最为优秀的骨干教师,我预祝你们成功!”
老师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我们是重点班,惭愧得很,”洪涛第一个发言,“虽然是重点班,大家也都知道分班的时候有的学生成绩是不真实的。监考的时候,有的老师在讲台上看报,有的改卷。甚至有一科卷子试前就漏了题,还是我们的数学。所以重点班不全是好学生。从这次月考中就已经看出来了,好的学生依然好,差的学生依然差。和上一次月考比较起来,起色不是太大。吴红明、路泳、马小珊等九位同学重点不成问题,成在宝波动很大,这要看他的临场发挥。其中吴红明与马小珊一直保持年级一二名的位置,虽是冲击清华、北大的苗子,但也不能打包票。此外,一般院校也最多可以保证三十名左右,其余的十几名学生就只能是专科或中专了。重点班百分之百的本科率我是完不成的,就看其他班了。学校不能太指望我了,我只有这点能耐。我需要大家的谅解,更需要得到大家的帮助。”说完后他朝大家笑了一笑,心里想这还不是最后一声哨子响,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这已经是很好的了。我们还是要实事求是,这是邓小平理论的精髓。不错,洪涛,麻烦你再努力一下,已经是胜利在望了,行吗?”赵校长亲切地说道。
“校长,你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做。”洪涛假装很沉闷地低头回答道。说的不算,通出来的才是黄鳝,为人还是低调点好。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朝着赵校长眯着眼睛笑了一笑,笑得很慢很慢又很长很长,“校长的鼓励与期待,将使我终身受益。我的话完了,谢谢大家,拜托了。”他摆了摆手,不说了。
“下一个谁来?”赵校长问。
“我来。赵校长,我有点急事,我说完就走,行吗?”孙何明抢着说道。
“行,不过要告诉我是什么急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个……就免了吧。”孙何明一笑一笑抠着头回答道,“不麻烦校长了,反正是你帮不了忙的事。”
“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神秘?天底下就没有我老赵帮不了忙的事。”
“我说校长,这回你可错了,是和媳妇约会的事。”游白银看着孙何明挤眉弄眼戏谑道,“李白斗酒诗百篇,何明一遇诗成千,你们说谁是诗仙?是酒的威力大还是女人的威力大,何明的心花开了又开,都快开成月月红了。”
“哈哈哈……”人们笑了。
“别打趣了,光棍的日子也不好过。还真是的,什么事情我都帮得了,这件事情我却是帮不得的。”
“有什么帮不得的?校长,你就说是你罢。”郑正插嘴道。
“瞎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没老没小的。”
“谁说的?大哥、二哥、小弟,老师们,我们赵校长正青春年华呢,看上去一点也不出老。你们看,我们赵校长头发好黑,没有一根是白的,我还有几根呢。我说大伯,你就像我亲哥似的,心态比谁都还年轻。”游白银及时讨好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到心态我还爱听。我这头发呢,不瞒你们说是刚在理发店里染的。何明,你说吧。”
“我们班重点没有洪涛们班多,但班风正,精神爽,活力无穷,百花盛开,至少也有五几名是可以保障的。至于一般院校,比洪涛们班至少要多出三五名。只是尾巴有点大,插班生太多了,但都含苞待放,思维活跃,到时说不定能有超常发挥,毕竟红杏关不注,青春逼人呀。就是成绩最差的那个校花也不那么招蜂惹蝶了,知道看书了,上课也不再照镜子。”孙何明眨了一下眼睛,有点心虚地说。写诗没有夸张与想像是不行的,他对洪涛早就有点心怀不满了。
“好极了!比我的预期还好。行,你可以走了。我可是在等着你的喜酒喝啊,最好是在高考成功的那一天。”赵校长开着玩笑说道。
“哎,何明,你老走慢点,别跌交了,疤了可是要‘吹’的,你现在的样子已经是够令人痛心的了,诗人还是要注意点形象。别疯疯癫癫的,像生活在监牢里似的,不服改造,存心对社会不满。毬喽,还只有你的桃花运好,难怪你们班的校花也要招蜂惹蝶。”郑正不怀好意叫道。
“郑老师,积点德吧,别乱说。”杨清林正色说道,“我来讲讲我们班。我们文科班不能和他们理科班相比。据考证,分班时进入重点班的都是我曾经教过的最好的学生,我调了他们分班考试时的卷子看过,大多不假,那成绩是靠作弊作不出来的。谁不知道,读文科班的大多是这科学不好那科学不了的学生,真正凭兴趣、凭志向的有没有,有。但是,这样的学生太少了,凤毛麟角。这样的学生来到文科班往往都是尖子生,难得的宝贝,常常令我们爱不释手。据我调查,历年的录取分数线我都仔细研究过,我有充分的把握。我不是空口说白话的,我做不来这样的事,科学研究是很严肃认真的,来不得半点虚假。不讲这些了,我只想说明,我以下说的这些是经过缜密的研究得出来的结论,我对此负完全的责任。好了,现在就先谈谈这次月考吧。我先分别讲。我是教历史的,自然要讲讲这次历史月考成绩。具体的成绩,诸如及格率、提高率、最高分、最低分、各分数段,以及平均分等等,老师们手里有成绩单我就不说了。我仅仅就历史学科答题情况说说我的分析,至于语文、英语、政治、地理等学科就请这几门学科的任课老师来讲吧。最后我再总体谈谈我们班的‘冲金夺银’的状况,这种状况我先卖个关子,是很令人振奋的…… ”杨清林不慌不忙说道,有考证、有论据、先分后总,让赵校长听得禁不住连连点头,在心里暗暗叫好。
“我们班是差班,虽然是差班,学生却很优秀。”轮到小欢了,小欢很兴奋地说道,“我建议以后学校不要再分重点班和差班了,这对学生的自尊心打击很大。仅凭一两次考试就把学生定为优生或差生,这是很不公平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应该说是一种犯罪。学生优秀不优秀不在于他分数的高低,在于他有没有自己的思想,有没有做人的品德,有没有创新的能力,有没有实际办事的本领等等。我认为学生只有个体差异,没有谁是绝对的好,也没有谁是绝对的不好。许多差生是被老师们像贴商标似的贴差了的,他们实际上不是,他们也是很优秀的,是我们当老师的没有把他们的潜力挖掘出来和学习的积极性发挥出来。不但没有挖掘出来发挥出来,甚至还对他们冷嘲热讽,严重地打击他们学习的主动性,不给他们适当的帮助和成功的机遇以及鼓励的推进。所以,我自从接了这个班后,和学生打成一片,深知他们内心的痛苦,我并不把他们当差生看待。我告诉他们说他们其实都是很优秀的,他们应该相信自己,要靠自己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就是要自强不息,自己为自己争口气,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证明自己不是差生,不要在乎人们怎么说,把人们歧视当成动力。就这样,他们渐渐地改变了自己的懒惰和自卑,变得越来越勤奋和自信了。现在我非常欣慰告诉大家,比起重点班我们班一点也不逊色。虽然不能冲击清华北大,但张小鸥、钱林、周华明、刘巧巧和范东方可以冲击重点,他们正以饱满的热情去证明差生不差。另外,赵红花等二十五名同学已具备冲击本科的实力。其余的同学,在之前欠账太多,又偏科现象太严重,这不能怪他们,虽然已经不具备冲击本科的实力,但专科、中专还是有希望的,而且他们正以不服输的精神在奋力直追,只要有这点精神,今年考不取,明年也能如愿。我们看学生不能只看他们的今日、看他们为学校带来的荣誉,更要看他们今后发展的可能性。如果他们今后能得到很好的发展,我们今日的教学也是成功的。”
“小欢,你真了不起!”赵校长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小欢的教学不只关注了今日的高考,更关注了学生今后的发展。我们的教学就是要以学生为本,回归学生。老师们,今天的会开得好极了,它使我们看到了学校的希望。至于指标完得成完不成,那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指标是人订的,总有急功近利的成份在里面。更何况事物都是在变化着的,重要的是大家都努力了吗,尽到自己的职责了吗,如果努力了、尽责了,就都是好样的。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
“郑老师,我等你半天了。”郑正走出校长室刚到操场边,就见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学生站在一株开满白花的槐树下向他高兴地叫道。
“武霞,找我有什么事?”郑正笑眯眯地问道。
“我数学很差,想请你给我补习补习,行吗?”女学生睁着一双小眼睛,虽然小却是双眼皮,还比较秀气。美女不一定都是大眼睛啊,要耐得住看。
“行。”眼神还真有点迷人,脸皮也白白净净的像瓜子,精巧的鼻子不让人厌,身材小小可可的令人心疼,只是衣服说不清是什么颜色,是清淡的水红色呢还是素雅的浅绿色?可怜的郑正就这样看着想着,身体不由得有了点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有点受不了而难以控制,他不能太接近她了,“你快滚开吧,你这没有人要的小妖精。”他在心里说道,可是嘴里却回答道:“行,可以。只要你愿意。想学习,是好事。”
“你答应了?”女学生兴奋了。
“是。”
“什么时候开始?”
“就今晚。”
“就今晚?”
“是。”
“在哪里?”
“我屋里。”
“你屋里?这不太好吧?学校不是有规定……”
“那就在我们教研组的办公室。”
“好,郑老师,你真好。”
“真的吗?”
“真的。郑老师,晚上见。”说着,女学生像一只彩蝶似的飞走了。
“晚上见。”郑正呆呆看着武霞那飞也似地消失的倩影喃喃自语道。武霞,还真是他妈的武侠。他想,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儿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鬼名字呢?毬喽,又不是一个野小子。怕是她爸爸武侠小说看多了,看入迷了,自己又恰好姓武,就武侠(霞)了,也让自己的理想在她的身上实现了。“我好吗?好个屁。刚才我才差点犯了个错误,我不能,我都有点……这不能说的,只能阴在自己的心里、烂在自己的肚里。虽然我很粗鲁,但我还知道自己是个老师,老师是不能乱来的。”
“还傻愣着干什么?郑正,人早已飞了。是不是看上了?这毕竟比那朵老花好。”洪涛突然走上来笑着开玩笑地问道。一双笑眯了的眼睛在肉脸上成了一条很不起眼的缝隙。
“谁看上了?看上了是我眼瞎,还武侠呢。毬,我被套住了,好利害呀。”郑正正为他刚才的答应后悔呢。
“什么武侠?套住什么?”
“她的笑还真他妈的迷人。走吧,洪涛。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女人的事?”郑正友好地拍了拍洪涛的肩膀说道。
“你都是过来人了,被人实习过的,悟性又好,还找我干什么?我最是一个不醒事的人,我反倒要向你讨教呢。你最好去找孙猴子,对女人他可有研究了。一月一个,真的是月月红,游白银很会形容。”洪涛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笑了一笑说道。
“装什么,你都钻过苞谷林了。我想。阿Q还摸过,最怕周树人,可他这一段我喜欢极了。杨清林为什么要那么骂我?我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是病了。郑正,我们快回宿舍吧。人是不能迷得过火的。”洪涛有点害怕了,一把抓住他就赶忙往宿舍走,“杨清林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误解了他。你的嘴巴也该收敛点了。还是听听我的话吧,你好歹比我强,这事是急不得的。”
“毬喽,我收敛什么?我只知道我孤独,我寂寞,我害怕,我很想很想。”
“你想什么?”
“你真是个大傻瓜,你难道不想吗?你的话总有一股怪味。”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还是要帮帮你。郑正我看你是有点发烧了,脸都烧红了。我们去医院吧。找那白医生,她可会化验了。”
“我不去医院。我不想看见白医生。我知道她瞧不起我,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我好毬爱她?他杨清林算毬什么?看他那骚公鸡的鸟样子,真让人恶心。他为什么要与我争夺我已经看上的媳妇?洪涛,你说,雄孔雀为什么要开屏?”
“我不知道,中学时我的生物最差,现在也不看动物世界的电视。”洪涛眯了眯眼睛看着他笑着回答道。
“她是我的启蒙老师,她长得很丑,而且很老。事后人们说我是被她调戏了,都在笑我。毬喽,我又没有损失什么,我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奚落我。”郑正无头无脑地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他们编的聊斋。”洪涛在心里嘀咕道。
太阳已经向西山走去,槐花不知什么时候也落满了一地。一缕缕清凉的河风吹来,带着槐花的芬芳,郑正不再伤心掉泪了。洪涛看见他脸上突然出现的笑容也就放心了许多,结果他们没去宿舍更没去医院而是去了食堂。
开饭的时间到了。
一弯新月高高悬在西山顶上,晚风轻轻抚摸着沿河两岸的翠柳。河堤上,孙何明不断朗诵着他的爱情诗并深深陶醉在其中。他的女朋友彩云坐在柳树下呆呆听着,不久就有点瞌睡迷离了……
你知道吗?亲爱的,
在哪里,在哪里,
在彩云的波涛里,
在云雀的欢歌中,
一弯新月的小船正满载着爱的和风,
轻轻地、轻轻地驶向我空无一人的心胸。
我的心沉醉了、沉醉了,
沉醉在你的眼波中,
沉醉在你的酒窝里,
你的泪水啊,林妹妹的泪水,
爱宝哥哥、恨宝哥哥的泪水,
早已激荡在我梦幻的天空。
是热带的云朵,花开在蔚蓝的大海中,
层层地开哟层层地放,
一千层、一万层、一亿层……
深根扎在无底的汪洋大海的心胸。
在那里,在那里,
一只只鸥鸟展开了一页页洁白的翅膀。
你知道吗?亲爱的,
那是一首首的情歌哟,
书写给你,书写给你,
一千首、一万首、一亿首……
书写给你的是我这滚烫的男人结实宽广的心胸。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美丽的爱人我生命的天空。
你知道吗?亲爱的,
看这河岸的杨柳依依千万条,
每一条都是我缠绵的歌儿随风飘荡,
在这晚春的槐花风丛中为你深情颂扬。
你是如此的清纯与美丽,
胜过芙蓉款款出水,
有如夜莺的鸣唱,
有如春风的温润,
有如玫瑰的芬芳,
有如秋月的明媚,
有如晴空的浩瀚激荡……
你的爱啊,这就是你的爱,
爱得像雄鹰直冲云霄,无怨无悔,
与我一样海枯石烂不可变幻。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美丽的爱人我生命的天空。
你知道吗?亲爱的,
一个二十八岁的哥哥,
一个多么好的兄长,
一年又一年的寻觅,
一年又一年的希冀,
百年了,仿佛是百年,
突然阳光万里,
冲破亘古的云层,
暴风雨之后,
虹桥横跨天地。
你的爱啊你的爱,
已是百年的老窖,
千年的杜康,
四溢香飘,香飘四溢,
使我深深地、深深地,
被你的痴情打动,
被你的真爱唤醒,
你是我的情歌啊,
一支新酿的情歌,
足足用了我二十八年的心力。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美丽的爱人我生命的天空。
你知道吗?亲爱的,
请伸出你纤纤玉指,
像竹笋般的柔嫩。
让我一遍遍亲吻,
吻遍每一道皱褶波纹,
连指甲也不放过一丝。
你樱桃一样的小嘴,
我还不知道它有多么醇美,
让我体会其中迷人的滋味,
让我把心曲一遍遍绕转千回。
你的唾液是如此的甘甜,
它将消化尽我所有的悲伤与孤寂。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美丽的爱人我生命的天空。
“太好了,太好了!特别是后面的这一句,简直是神来之笔。‘你的唾液是如此的甘甜,它将消化尽我所有的悲伤与孤寂。’彩云,你听见了吗?”孙何明急切想知道她的感受,于是这样问道。
“什么?哥,你说什么?”彩云从梦中醒了过来。
“原来你没有在听啊?”孙何明很失望地问道。
“我听了,听得很认真,你写得好极了,好得让我感觉到像进入梦中一般。”
“真的吗?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了。能使一个不懂诗的人都能痴迷到这个地步,看来我还真有两下子。彩云,你说‘你的唾液是如此的甘甜,它将消化尽我所有的悲伤与孤寂’,这句诗好吗?”
“好,当然好。你的诗句句都很动听,怎么会不好呢?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吃我的唾液,唾液也就是口水,这口水真的是甘甜的吗?我的口水如果真的是像你所说的那么甘甜的话,嘻嘻,哥,以后我就要节省开资了,再也不买白糖。不过,你也太不讲究卫生了,这口水有多脏啊。谁会去吃人家的口水?何明,你有病吧?”
“唉,真没法跟你说,我这是诗。诗,你懂吗?诗不是实的。”
“诗不是湿的,那一定就是干的了。哥,老实对你说吧,我不懂。你念了这么半天我也没听懂你说的是什么。我这人很笨,读书时最怕的就是作文,你不嫌我吧?”
“可惜了,你像林妹妹一样漂亮,要是也有她的诗才就好了,哪怕是只有半点,一点点也好。”孙何明禁不住叹息道。
“哪个林妹妹?是不是你们学校的?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你的学生吗?哥,你可要老实交代啊。”
“跟你讲你也不懂。”
“讲嘛,哥,你要讲嘛,我懂呢,我听得懂。”
“不说这个了,明天是不是该你休息了?”
“是,我是有意调到明天的。明天正好是三六九赶场天。哥,我要和你商量,你那宿舍门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还有你私自搭建的用来做伙房的一间偏房,我想买一头猪来喂,而且想买一头母猪。”
“什么?”“轰”的一声,孙何明才差昏了过去。林妹妹养猪,你听说过吗?这太不可理喻了。“完了,完了。”此时的孙何明怎么也不会想到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哥,你听我说嘛,我是很有打算的。你不是说你找的女朋友一是要漂亮,二是要有钱吗?这两样,目前我也具备了第一条,这第二条我现在就创造。要有钱,就必须先要有经济头脑。你知道为什么碧云城内经常看见猪在跑就是没有猪肉吃?这不就是因为碧云猪肉紧张嘛。猪肉紧张了,养猪自然找钱。养猪要有猪源,谁有猪源谁就首先控制住了生猪市场。虽然养母猪卖不了猪肉钱,可一窝又一窝的仔猪赶得市场上,那不知有多可爱,是一把一把的票子呢。哥,你算算,一头母猪一年可以产两窝猪崽,一窝少说也有十来头。我算过了,高产呢。我们百货公司人多,一天只上半天班,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彩云越说越起劲,她仿佛已经看见一叠又一叠的大票子摆在眼前,让她总也数不完。
“彩云,你要有品味。”好半天孙何明才艰难地开口说道。
“什么品味?我只知道你刚才念的这些诗一分钱也不值。可人要生活,要生活就得要有钱,有了钱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彩云依然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她不管他是怎样想的。
“彩云,我要改造你,按我的需要改造你。”孙何明望着天上那一弯月牙不甘心说道,“我要让你去进修,到大学里去进修。你是林妹妹,你不能这样粗鲁,像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你太俗了,整个身上都充满了铜臭味。我不要这铜臭味。”
“哥,你说什么?你不要这样说嘛。‘铜’有什么味?你说是臭味,可谁不说是香味?那烤鸭很香,冒着油,皮很脆,老远老远就看见红光闪闪,我要吃,你今天为什么不买给妹吃?妹这两天好馋,你也不照顾我的情绪,不过我理解你,你不是舍不得,一大锅酸菜豆米汤倒是让我喝得饱饱的,可现在也是‘咕咕’叫了。我知道不是你不想买,是你没有‘臭铜’。有了‘臭铜’,今日才有‘香鸭’。所以说,铜臭是可以转化的。哥,你说这样好吗?你去‘品味’,我去‘铜臭’。用我的‘铜臭’让你去享受你的高雅的品味。把你这牢改犯一样的身体也养得不愧为这个时代,否则人家还以为你对这个社会心存不满,刚才不是有人这么说了你吗,这真让我好笑。坐大监?亏他们说得出。”
“……”孙何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又没有说出半个字。河水在缓缓地流淌着,晚风拂面,星光闪烁,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温暖的夜晚啊,真的很想抒情。这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致被彩云糟蹋了,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此时真的很缺钱。现在也不是过去,谁有钱谁就有本事。有本事就能说大话、说冲话,就有瞧不起人、可怜人的权利。一句话,谁有钱谁就是他老子。诗有什么用,摆在书店里,很难卖得出一本。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最后打折了也没人要。诗人也是要有钱才能活的。可是,林妹妹养猪,这实在是太搞笑、太不可想象了。他受不了,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他即使能忍受,人们嘲笑的口水也会把他淹死。他是谁?他是一个才子,一个诗人啊!
“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先养几天试试看,不行就听你的,好吗?”彩云最后只得哀求道。
“那好吧。不过,你答应我,有机会就去进修,知道如何才是含苞待放的样子。”他不得已退一步说道,“至少你要能欣赏我的诗,像杜丽娘那样柔情似水、风情万钟。”
“我答应你。这没说的,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我还要教他呢。我当然不会开得很烂,我也不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老公是先生,我也不想丢你的脸。哥,你说是吗?我听你的呢。对了,你告诉我谁是杜丽娘?杜丽是谁?这名字真好听,我要是知道了,我就要请教她们如何对你才做到柔情似水、风情万钟。不,我才不请她呢。当都当娘了,还要这样。哥,你不觉得她老不正经吗?杜丽肯定要被带坏的。”说着她就把头轻轻靠在他的怀中了。孙何明想笑可又笑不起来,不但笑不起来反而感到心好疼。最后,他只好用手指缓缓地梳理着她那披肩的秀发,终于感到了一丝诗意的存在。
“唉,要是有比养猪更好的事就好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天碧云城里人山人海。三六九,三天赶一场,这是改革开放为小镇带来的经济繁荣景象。虽然这不能与经济发达的沿海相比,可与几年前小镇的萧条景象相比已经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了。
猪市上今日的小猪很多,彩云挑选到了一头很可爱的小白猪,毛很纯,白里透着红,才生下不久,像个小姑娘似的。彩云抱着它回家来的时候,孙何明见了也禁不住用手摸了一下。这一摸不要紧,摸得彩云快乐得叫了起来:“何明,你爱上它了!”
“胡说什么,爱个屁,又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孙何明皱着眉头说道。
“不爱也行,只要不讨厌就成。”彩云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哥,有剩菜剩饭吗?宝宝饿了。”
一会儿孙何明家就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小孩子,逗得小猪满屋子跑。彩云也和他们闹着,笑声引得左邻右舍的女人们都来观看。“太不成体统了,这小孙的媳妇,还没过门呢。”她们说,“不知道自己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也不想想在城里怎么能喂得了猪,更何况这是在校园里。再干净的猪都很脏,孙猴子可要遭罪了。”像应验她们话似的,这小猪不久就屙了一小滩稀屎在屋里,彩云赶忙扫了。这时只见孙何明突然从书房里跑了出来把所有的人都给轰走了,“都给我快滚,这有什么好看的?臭死了,很粗鲁。”他凶巴巴干吼道。
“不要这样嘛,哥,这挺好玩、挺热闹的。哥,难道你不喜欢吗?你可别吓着它了,这可不是它的错,生理需要嘛。”彩云一点也不害怕地说道。
“住嘴!你再说我就要把它和你一起扔到河里去了。让你俩灌一肚子清水,开一湾莲花,绿叶丛中随波荡漾,白生生的,那才是真的生理需要,也是很美很美的一件事。”说着孙何明就卷起了袖子,露出两条瘦精干巴的手臂,干柴棍子似的。
“别,哥,它可是条生命啊。生命不容易,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彩云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走,宝宝,别吵着我哥了,他还要写诗呢。写好多诗,我哥可有才了。宝宝,你真乖,你是有灵性的。你这样子好可爱呀,我的小猪宝宝。我们不想灌一肚子清水,他好可怕,说得又是那样的美,这就是诗人了。生活中处处都是诗,每句话都讲究文彩,也不知道累不累。”
彩云把小猪放进宿舍侧边靠墙搭起的伙房里。吃饱的小猪不久就香梦沉沉。她看着它,露出了有点心满意足的样子。她关好了门,走了出来,对着屋里大声招呼道:“哥,我走了,我明天再来。你可不要把我的小猪放走了。”孙何明没有吭声。他坐在书桌边,一边读着普希金,一边不住地叹息。
彩云走了,哼着歌儿。一弯新月又挂在西边的天空上了。她要赶快把猪养起来,好像毛主席也说过,猪全身都是宝。先养一头,生它几窝猪,一则有点原始资本积累,二则摸出一些养猪经验,然后再扩大经营范围,办个什么养猪场的,来一个“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从农村包围城市,像毛主席那样解放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受苦受难的人民,对她来说就是她的孙何明。她也看出来了,除了教书和写诗外,他孙猴子是一点也不在行的,只要他不捣乱就行了。等到他们有了孩子,她就要孙何明好好教他,让他一岁能认字,两岁能读书,三岁能写诗,十岁就能上大学,她所有的梦想也就完全实现了,她这一生活得也才不冤枉。彩云就这样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有主见,越想越有希望。她情不自禁地向夜空、向河谷看去,深深感叹道:“啊,今夜真的是星光灿烂,河水闪着银光,有虫子已经急不可耐唱起了歌。秧苗出土,麦子灌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少女的心思也在一天天增长。这才是真的好诗,一首自然的好诗。怎么,我也会写诗了,这真是一个奇迹。”想到这里,她偷偷笑了,笑得有点得意。这就是孙猴子的熏陶,看来她的想法一点都不错。她不能不为她未来的儿子着想,她儿子也需要一个有文化的爹。
【编辑:文韵】
相关新闻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