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邀约去看油菜花,眼前顿时展现出一幅“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的景象,仿佛回到童年时代家乡的那片油菜花田。于是,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童年的记忆翻山倒海扑面而来。
或许是因为诸葛洞能留住春的缘故,又或许是勤劳质朴的苗族人民温热的汗水的不断滋养,家乡的油菜花总是开得格外早,开得格外芬芳。于是,赶早的蜂儿有蜜采,赶早的人儿有花香。我总是天蒙蒙亮,就背上沉甸甸的书包,拉上睡意迷蒙被迫早起的二哥,踏上一路芳香的上学旅程。
家乡离上学的地方,有五里的脚程。从寨东头出来,便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这个季节除了金黄色的油菜花牢牢占据着整个大田坝子,似乎也别无他物。我手里总是抱着一个透明的瓶子,一边蹦蹦跳跳沿着小路向前赶,一边打量着从身旁退去的油菜花,赶上一簇开得欢,开得艳的,便小心翼翼采摘下来,细心地放进透明瓶子里。而二哥则总是半睁半闭着眼,懒洋洋地看着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无聊透顶的举动。
那时的我,总以为用上好油菜花关住蜜蜂,就能酿出美味的蜂蜜。于是采好了油菜花,就大步跨过一片芬芳的花海,奔着离学校一里路脚程的一面土墙而去。那面孤独的土墙,在风来雨往里,已经伤痕累累,破败不堪。但就是这破败的土墙里,躲藏着一个个活鲜鲜的生命,那些辛劳而落单的蜜蜂,就住在土墙的一个个小小的缝隙或者洞穴里。
从路旁截取一段细小的草木枝条,打开透明瓶子,用瓶口堵住土墙的缝隙或者洞穴,然后挪出一个小口,把细小的草木枝条插进缝隙,或插进洞穴,轻轻挑拨,不一会儿,就会听到嗡嗡的蜂鸣,仿佛贪睡的孩童,赖在床上撒娇的声音。再用力挑拨,那蜂儿就经不住草木枝条的骚扰,慌忙逃出避身地,一头扎进透明的瓶子里。爬上一朵花身,享受清晨的芬芳,还以为身处田园花海,正纳闷昨晚爬进避身地时未在门口遇到油菜花,怎会一大清早油菜花就开到了家门口?待得清醒过来,展翅一飞,处处碰壁。于是悲从心生,嗡嗡哀鸣不止。
蜜蜂的哀鸣,年幼的我并不知情。以为把蜜蜂关进瓶子里,每天摘取新鲜的油菜花饲养它,就会让它幸福。毕竟对于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侈望。我甚至还以为,关住一只蜜蜂,还得为它找一只伴,于是继续从土墙里刨出另一只蜜蜂。得到两只蜜蜂,又想着为它们组建一个热闹的蜂群,于是又刨出第三只、第四只……当瓶子里一群蜜蜂都在哀鸣,我却心满意足地盖上瓶盖,把瓶子放进沉重的书包,奔赴学校去了。
本以为采得百花会成蜜,为己辛苦为己甜。但这终究是我们内心深处童真的幻想。当我把一瓶囚禁着蜜蜂的瓶子拿出来炫耀时,其他的同学也拿出自己囚禁着更多蜜蜂的瓶子来,于是嗡嗡的哀鸣,成为了盛大的交响。只是,这悲伤的交响,引来的只是大伙傻傻的欢笑以及嗡嗡的学舌。与蜂同鸣,一面是悲伤的曲调,一面是欢乐的曲调。被囚禁的蜜蜂因为这欢乐的曲调更加感伤,更加悲痛,它们除了哀鸣,还是哀鸣,最后,一只只饮恨离去,含恨九泉。望着离去的蜜蜂,幼小的内心也会有触痛。原本只是想为它们营造一个温暖的窝,让它们远离风餐露宿,以为它们会开心,会感恩,然后回报以甜美的蜜汁。但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期待,还来不及见证奇迹,蜂鸣就成了绝唱,期待就成了感伤。
后来,破败的土墙垮塌了,我也长大了,油菜花田渐渐消失于视野,只是偶尔还会听到有人吟诵耿湋的诗句:“带声来蕊上,连影在香中。”但,那爱自由的蜂儿,那曾经躲在土墙里的蜂儿,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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