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门前的那棵酸梨树,已被父亲砍去好几年,说是长着影响屋内光线。
儿时的记忆,最早正是从那棵酸梨树下开始的,记得奶奶经常抱着偶带哭泣声的我,坐在树下,喊着母亲的名字,哄我说母亲下地干活快回来了,这场景是脑海里存储的最早的回忆。如果说所有的回忆是一条射线的话,那么那棵梨树就像是原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的射线变得越来越长。
爷爷奶奶在世时,留给我的回忆不多,且零零散散,就像一段断代的历史。他们陪我的时间固然不多,1996年,爷爷去世,时隔一年,奶奶也追随而去。这种两老伴间隔没多长时间(好像大部分是五年之内)相继离世的现象,记得好像有个诠释的专有名词,倒也惭愧,忘了却没去查查。总之,奶奶也没能逃过这一效应,不管是什么效应,我想,最能解释得通的,应该是:俩老人在一起生活,风风雨雨几十年,感情纵然深厚,突然有一位走了,以前的知心朋友也没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这难免心中产生一种难以调整过来的孤独感,心绪随之低落,久而久之,各种病也跟着来了……
爷爷奶奶去世时的场景,仅记得那么一丁点儿,就是站拜时,人很多很多,亲朋、邻里、阿訇……说到这里,不得介绍介绍家乡民族葬礼的三大特点——速葬、薄葬、土葬。
速葬。在家乡民族的口中,人去世了,无论老少青壮,为了对死者的尊重,一般说“不在了”,或按古兰经里的说法,叫“归真”。按古兰经的规定,须在去世24小时之内将逝者的遗体下葬,最多不能超过三天,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一规定习俗在慢慢演变,现在大多都是去世后的第二或第三天才下葬,很少听说能在24小时内下葬的,24小时内,难以忙过来。如果超过三天还未将逝者下葬,其遗体可能会变腐,那是对死者的亵渎。
薄葬。在世时,纵使家财万贯,终不过一日三餐;亡故后,无论贫,无论富,都是三丈六尺布。每一位穆斯林去世后,一律用三丈六尺白布(称为“卡凡”,音)将遗体裹着下葬,身不穿绫罗绸缎,没有任何的陪葬品,不放烟花爆竹,也不铺张浪费。一般情况下,人过世后,家人们请阿訇为其宰一头牛羊,家族、邻里再帮忙做些其他饭菜,在下葬逝者的那天供前来看埋抬(音,看望、悼念逝者之意)的亲朋好友就餐,纵使粗茶淡饭,也要让客人们吃饱。
土葬。人去世后,要在下葬前将坟挖好,俗称“打坟”,由逝者家人请本地会打坟的人前往家族的坟山帮忙挖掘。打坟有严格讲究,不是乱掘,其方位、深度等都有要求,如果不按要求挖掘,主人家势必会不高心,对逝者也是一种不尊重。一般来说,坟墓略呈长方形,南北走向,深两三米(更为惭愧,具体吾又不知),深度达标后,再从底部水平横向挖一长方形小洞,以放置逝者遗体,打好坟之后,就等着下葬。下葬之日,先要为亡人“拿水”(拿水:用泥和水等为逝者净身),之后,用“卡凡”(音)将尸体包裹严实,放置于经匣(经匣:专门抬亡人去下葬的工具,公用,无盖,抬时用布盖住,一般每一回族聚居区都有清真寺,清真寺都有经匣,供本地族胞丧葬使用,下葬后将经匣抬回清真寺,若本地没有清真寺和经匣,须向别地借用)内,抬到一空旷地带“站拜”(音)。“站拜”时,由比较有威望的阿訇或年长者对逝者的一生作简要评述。“站拜”时,庄重、严肃。“站拜”结束后,由家族或亲戚中八九个年轻力壮者托举经匣,将之送至坟山下葬。下葬时,将逝者遗体放置于墓穴内,再用上等木材或者平整的石头将小洞口封堵住,后再用土填满整个墓穴,直至成一椭圆土丘,土丘上移种满草(不栽木)。一般情况下,不要求为其立碑(因为提倡薄葬),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坟堆越来越多,为了让后代们不记错、混淆长辈们的墓地,现在立碑的情况也多了起来,当然了,这一变化也有其他文化的影响。另外,下葬时,要有阿訇为其念一部古兰经,阿訇人数由主人家定(通过邀请),无论多少,都要将一部古兰经念完。
总之,家乡回族的葬礼,不攀比、不隆重,一切从简,但格外庄重、严肃。死者虽远去,但民族的丧葬习俗,留给了我们很多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速葬——生前无论善恶,故后我们都要尊重,因为人性本善;薄葬——懂得节俭、不攀比、不跟风、不铺张浪费、树立正确的金钱观、人人平等;土葬——入土为安(其实从环保的角度看,也是极为有利的,有坟之处,必定林荫一片)。生时,纵使家财万贯,不过一日三餐;死后,无论贫穷与贵富,都是三丈六尺白布,归为一抔黄土。
爷爷和奶奶的葬礼,依旧遵循着我们民族古老而传统的风俗——速葬、薄葬、土葬。“拿水”、“站拜”,最后入土为安……这仅有的记忆中的他们的葬礼,虽是那么一丁点儿,但一直刻在我的心里,永不褪去,它是爷爷奶奶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是遗憾,也是欣慰,遗憾是能回忆的少了点,欣慰是它永远地存在着。
门前的那棵酸梨树,粗而高大,可如今,树没了,树桩却还顽强地立着,就像心中的那段回忆,永远、永远地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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