圪崂那地住着四妈,同院还住我的五妈和六妈。因为四妈的儿子老皮子,常来我家玩,一来二去的,我也会有事没事去圪崂四妈家。
老皮子长我俩三岁。长马脸,平头。因为四妈常年喂猪,尤以喂母猪为多。最多时,喂四五头,少时也喂俩三头。说来也怪,别人喂那母猪,不是半道母猪落胎,就是眼见产崽,母猪却得病死了。有时看着走运,满满产下十几头猪崽,等人费心费苦养满俩月。价钱却掉了。卖来的钱还抵不上吃去的粮价。所以,我们村前老圪针滩里,常常有猪儿子倒的一洼一洼的。四妈家不同,人家年年喂母猪年年见利。让那些养猪赔钱的人家,即爱四妈命好,也叹息财神不扶自家。
母猪喂多了,费草费食,老皮子日日放学都要割草寻菜,可以说他的童年是随着四妈喂猪生涯长大的。
我去四妈家找老皮子玩时,总看见脚底大盆里冒热气的猪食,旁边一俩只脏脏的猪食桶。连他家门边都少不了安放俩条猪食大瓮。次次我去他家,总闻到一股刺鼻的猪食味,无论家里院前。我有时想,老煮猪食的锅里,弄不干净时,老皮子吃的饭里,一定也是猪食味。
我需要跟着人玩个暢快,而老皮子需要人作伴。自然而然我们混到了一处。他比我大些,精些。所以,那时的我,只是他走那离不了的一条尾巴。我们有时上寨子洼,有时过榆树畔。有时去南瓜地沟,有时爬林树台的大树。撸树叶子的时间比寻菜时间多。
老皮子并没因为我是他的肉尾巴,少了对我的捉弄。我俩岁时,跟父亲在庙坝子上拦羊。这里视野很宽阔,可以看到大川,河流,还有远处公路上走着的汽车,川里吃草的牛群。只是不见娃娃,我感觉有些孤独,心空落落的难过。这当儿,我看到了老皮子。他胳膊弯夹了条头发搓了的绳,僦着腰来川里拾柴火。孤独难奈的我,赶紧的跑过去,想找点开心。那怂老皮子,不是笑话我,管自己老子叫二大,就是讥我穿了身女娃衣服。弄得我前也不是,后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他一根一根捡那玉米杆,我用小脚掌踩那玉米茬茬玩。
我那时常戴姑姑做的虎头帽,肩头上缀着姐姐做的小布虎,连那俩只鞋子,也是虎头的。别人见了啥反应,我一点不懂得。除了老皮子取笑过的花衣服闹着不穿了,连常叫的二大也改叫大了。
我是个没记性的人,老皮子欺负我,挪个摊摊便忘了。有一次,老皮子被他妈妈打发场里揽谷叶子。我见他去了打谷场,就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老皮子见我过来,伸直了腰,从兜里摸出支钢笔。在我眼前晃了晃,说是上海牌的金星笔,可好了。我没念上书,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心里却想拿它去玩。当他问我爱不爱时,我没说爱,也没说不爱。他诡謐的眨着小眼睛,诱导我说;只要你说看上庄里谁了,这钢笔就归你了。我起初不说,经不住他再三引诱,竟动心了。看上谁了呢?我一片忙然。正巧润娥拿了面罗,从王家场经过,我便说我看上润娥了。
老皮子笑的差点断气。当我向他索要钢笔时,他说,自己的钢笔出了三块钱买的,老贵了。想要的话,还要他教什么我说什么。为了那钢笔我也索性豁出去了。真的学他偷教的喊“润娥润娥混油,润娥润娥混油。”
我当然没得到那支钢笔,老皮子本来就是寻我的开心的。要不我咋说他是瞎怂呢。
长大的老皮子,也是四妈的急宝。丢下自己的妻儿不管不顾,到处跑来跑去做什么生意。要说做生意,还不是图个狗舔碗,没人管么。结果是到处包婆养婊子,这儿挣得那儿花。要不是他老婆捡破烂,捻烂碳,买了窑,娶了媳妇。若靠他,那有现在的模样。好在老皮子命好,六十多岁的老皮子,即丢了公家饭碗,又没脸见家时,他妻与独生儿子原谅了他。
听说老皮子务正了,再不胡球弄了。有人见他,打工回家时,还背些烧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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