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脚步声已经走远,留下了许多过年的感概。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生活物资极度匮乏,农村生活相当贫困,过年,让人向往。
小时候过年,是我们备受期待的日子,是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食品,有新衣、新鞋穿,可以尽情地玩。
那年头,食品紧张,水果匮缺,不到过年时是绝对没有的,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小时候记得连白糖、白酒都是凭票供应,每家一、两斤,由生产队派人统一采购。过年要穿一件新衣服,必须凭布票买布,每年只能是一件,因为布票是一年发一次,况且大人的不够用,要占用小孩的份额。
过一个年,来之不易,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父母亲都在用最好的办法让全家老小过上一个最好的年......
假如,时光倒流,把思绪重新回到好多年以前——
进入冬腊月,首先是开始杀过年猪,这是置办过年货的开始。过年,得有肉吃,杀年猪,成为过年的重中之重。集体年代粮食不多,人不够吃,喂猪就更加困难。那时候,国家规定农户必须要完成毛猪上调任务后,才准许杀过年猪,基本上是两家商量好一头上调毛猪,一头杀来平分。那时的年猪不大,也就毛重一百多斤,两百斤的算最大,记得我父亲当年就是常常把刚杀死的过年猪扛到寨子不远的地方借别人的汤锅来汤猪,他年轻时力气大,一百多斤扛在肩上也不觉得很重。杀年猪的时候,尽管每家的猪不大,但风俗不改,大家都要相互请吃,邻居关系相处得其乐融融。
杀完过年猪,有了过年肉,接着就是全家人上坡去砍过年柴火。老家山林广阔,一直沿用柴火煮饭、烤火取暖,或许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习惯?砍过年柴火,至少分三种,一种是砍棒子柴,专门用于煮饭、熬猪食,也有用来烤火取暖的。若是哪家劳力多,不过几天,在房子或猪牛圈的某个旁边就会整齐地堆放人多高的柴墙。遇到大的树木,会想法砍断成很多小节,拆成小块堆放。另一种就是去坡上砍一些杂草、小树木或者剔砍杉树和柏香树的丫枝混合燃烧成一种叫做“碳灰子”的烤火燃料,这种烤火燃料火力不旺,还有灰尘,只是将就而已。还有一种是山上挖树圪蔸。挖树圪蔸破坏力最大,挖一棵消失一棵,这个地方从此就不再有树木可长。
备好了过年柴火,这个年才有温暖!
老家过年用的点心基本上是自家制作,酥食、麻饼、麻糖、汤圆、米子等,有的是必须要提前做好,晾干备用。比如,米子。必须是在离年关还有好多天的时候提前用糯米做好,完全晾干,以防生霉,过年时现炒。有的点心制作,工序复杂,技术要求高,方法不到位,其口感、味道大不相同。比如,制作酥食、熬麻糖。
农村过年,推豆腐是必不可少的。豆腐有提前推好的,有年关要到时现推的新鲜豆腐。提前做的豆腐,事先有计划有安排,不能等到年三十,主要是用于炒灰豆腐、炕豆腐干、煎油豆腐、烂霉豆腐。现推的豆腐,是过年和正月客人拜年时,用来煮豆腐汤、炒豆腐块。母亲炕的豆腐干最好吃,虽然看起来黑不溜秋,有一股烟熏味,但是味道正宗,吃起来细嫩,做菜时可以切得薄如蝉翼。母亲现在老了,再以不能做这些,我再以无法吃到这些美味啦,只能当成了回忆。
买拜年货,是必不可少的。年一过,从正月初一天开始到大年十五,半个月时间拜年,除了主要给干父母、岳父母必须拜年外,像亲姑亲姐、外公外婆、舅舅等等亲戚也要走访拜年。买拜年货主要是面条、白糖、酒、啤酒、饮料,假如自己杀年猪时准备的“条换”(一种拜年用的肉块,分割成长条形状)、猪腿不够,过年前的最后一个赶场天必须买好。给干父母、岳父母拜年要放火炮,年前也要准备好。当然,有些分家的儿子给外公外婆拜年也要放火炮。
三十晚上、正月初一早上,大年十四晚上、十五早上,家家户户放火炮,年前要买好。早些年全是土火炮,一团一团的,也有挂挂火炮、“冲天炮”,响声冲天,也很炸人,后来才逐渐有了安全火炮。那时候也有礼花(我们喊“花筒”),按珠数分,株数越多“花筒”越长,价格越贵,也有一些其他品种的,能燃放出各种花样。那时候没有现在的烟花的品种多。我小孩几岁的时候,也给他买过那些“花筒”,小孩喜欢得不得了,特别是在燃放时蹦起来老高。
年三十是最为忙碌的一天。老家有一句俗话:三十夜都不得空。这一天,有的农户不嫌麻烦早上要打糍粑,有的图简单,或者一家没有两个喜欢吃糯东西的,早上是不打糍粑的。打的糍粑也不完全是自己吃,正月拜年时老家时兴回背篼,拜年客回家时一定要包上几个糍粑或者泡粑,以示对客人的尊重。
吃早饭后,大人准备年夜饭,大一点的小孩要帮助大人劳动,否则,年夜饭就会很迟的。老家有一种说法,哪家放火炮早,就说明哪家要开始吃年夜饭啦,他家的农活就干完得早。过年这天,女人最忙——洗肉、熬肉、熬萝卜、准备拜年客吃的菜食、打扫环境卫生等等,男的则负责张罗写(贴)春联、写袱包、祭老祖公烧袱包,还要去坡上老祖公坟墓前祭奠他们,祈求他们保佑全家老小平平安安。春联、袱包自己不会写的,一定是去找当地能写的弟兄叔侄写,有时候遇到几家同时去还得排队等候。
我们称腊月三十位为过“小年”,正月十四为过“大年”。过“小年”,一般是熬一半边蜡猪脑壳,过“大年”再熬另一半边。先熬猪脑壳,等基本能剔骨后再放入白萝卜一起熬,使腊肉的香味和新鲜的萝卜充分融合在一起,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考虑到要吃“刀板肉”,怕剩余不多,还要另外放入一、两块腊肉一起熬。
老家有吃“刀板肉”的习俗。等待猪脑壳熬得能顺利剔骨时,母亲通常是趁着滚烫把猪嘴巴肉、猪脸肉等最香最糯的地方撕下来切成小块状,喊我们吃“刀板肉”,而她自己则不吃,她要趁着油手趁热切好装入盆子里,倘若有哪个没有吃到“刀板肉”,母亲一定是用碗留好并放在热的地方。很多次过年,因为中午吃了“刀板肉”,在下午吃年夜饭时,都是闷糟糟的,吃不下多少饭菜。有的家庭有几个人喝酒,吃“刀板肉”时就要喝上一杯,我们家原来没有人喝酒,吃“刀板肉”时不喝酒,只吃肉。
吃年夜饭之前,必须敬老祖公,让他们先吃,然后再放火炮,最后才能开始吃年夜饭。小时候,我们家劳力少,活路忙不过来,就连吃年夜饭也比别人家要迟。老家下面那个寨子的人些最早,基本上是在下午4点左右就开始放火炮,标志着他们已经要开始吃年夜饭啦,而我们家萝卜都还没有熬好呢,往往是有人来我们家玩耍时还正在吃。
过去的年夜饭主菜为猪肉,因为平时吃得少,吃年夜饭时是一次极为难得的饱餐机会。年夜饭的菜食自家人吃,完全不讲究。母亲一人忙不过,她准备的菜食不算多,炖萝卜、炒猪脑壳肉、炒豆腐、猪脚炖红苕粉、炖土鸡肉、水煮白豆腐、凉拌酸菜,简简单单几样菜,却是母亲亲手做的,饱含了母亲的辛勤劳动。吃完了年夜饭,母亲还要慢慢洗碗,把锅灶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现在,有的全一家人去外地过年,有的人怕麻烦,说要体验体验现代人的生活,在网上或餐馆里定制年夜饭。
老家吃年夜饭不准小孩子泡汤,说是泡汤了来年做农活会遭雨淋。不过现在不怕啦,因为好多年前就没有多少人干农活啦,不怕下雨。
三十夜的火。年三十晚上,伙房的灶们坑里,要放入一个大大的干圪蔸或大一点的柴,把火燃旺,预示着来年要杀一个很大的过年猪。小时候没有电视看,寨子里男人们大家邀约打牌,女人们则在家里烤火和收拾家务。男人们善于熬夜,有的人打牌是半夜结束,有的则是通宵达旦,天亮后放手回去就放火炮,直接迎接新年的到来。
初一的儿,初二的女。正月初一,干儿子给干父母拜年。早上,我的一个干哥相隔我家很近,他给我们拜年最早,很多时候我们还在过早吃米子、汤圆时,他就来啦,火炮一炸完,他满寨子跑,风风火火的,一路喊打牌。初一天炸火炮的,一般就是干儿给干父母拜年。初二,出嫁的闺女拜年,当然,未出嫁的干女也是要给干爹干娘拜年的。拜年一定要炸火炮,一团起底,最多就是两团,大小自己定。其实,正月拜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们老家有个风俗,新婚头一年凡是结婚时送客去的都要去走访拜年。当送客去的人很多有个十桌八桌时,两口子会背上很多东西去拜年的,山沟沟没有公路,全凭一双脚走路,往往一次还背不完,第一次散发完后,还得第二次回家再弄上一大背去。拜年整得汗流浃背的,哪像去玩耍,简直就是下力汉!拜年又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尊重祖辈留下的风俗习惯呀,亲切之间联络了感情呀,等等,拜几十家人的年,可以大大胆胆耍上半个月,不用做任何事情,有吃派饭的派头,吃上顿就安排好了下顿......只要是拜年客,都要请吃饭。正月十五之后去拜年,就不一定非要请吃饭啦,因为大家又开始新一年的农业生产了。
十五夜的灯。正月十五晚上,各家各户一定要等满屋子亮起来,把房前屋后也照亮。过去没有电灯,就点燃蜡烛。现在有了电灯,屋里屋外照得通亮,但是在房前屋后、院坝里、出门的路上,仍然还要点烛燃香,称做“满天星”,大概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吧。
光阴流转,时代变迁。以前人们不外出打工,拜年半个月,现在,过了正月初六,大家又要返回去上班,把自己的家当成了落脚点,反而把外面当做了自己的家,剩在家里的父母、老婆等待孩子开学报名时,又要随同来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给拥挤的城市添堵。祖辈居住过的家,形同虚设,变成了空壳。
原来过年,不发红包。去拜年时,也极少会有红包的,仁义一点的,在你出门走的时候,带着小孩子时,会给男孩子打发几块钱,是女孩子的,可能会打发一尺布,而现在,人们发红包出手大方,少则100元,多则500元、上千元、甚至上万元,胜过我父辈当年辛苦喂养一年的一头过年猪或者一头耕牛。一个春节下来,一家人至少要发出上万元红包,平时节省下来的那几分钱转瞬即逝。
时间跨入农历腊月,其实你就进入了吃酒高峰期,几乎每天有,甚而会有几处,这样的事情是一直持续到腊月二十九日的,然后,从正月初二又开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酒席,难怪好多人在感叹:现在的春节完全变成了吃酒节。
曾几何时,过年,是我们童年的欢乐,是我们心中的向往,是我们的梦寐以求。如今,过年期间的突击办酒,已经变成了我们不小的负担,当你不得不去面对时,一账算下来开支还不小。
现在过年,与往年不同,变味啦!不知道是当下时代在变,还是当下时代改变了我们的传统。
(编辑:东乡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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