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0日上午,我三弟从老家胡集给我打来电话说,二姑妈今天凌晨走了,并寻问我,该不该把这事告诉母亲。
徒然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非常惊讶,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今年大年初一我还去给她老人家拜年了的,当时没看出有什么大碍,怎么才过了三个月就突然走了呢?心里立刻沉甸甸的,并涌起阵阵痛楚。
沉静了一会儿,我决定立即赶回老家,送二姑妈最后一程。
这时我在武汉,私家车被儿子开到外地去了,怎么回去呢?坐火车、汽车?说实话,好几年了,我已不习惯颠来倒去地坐公共交通回老家了,但今天的情况特殊,无论多么麻烦也要回去见上二姑妈最后一面。我立刻在手机上查找当天去老家的交通信息,火车的发车时间太晚,只有一趟当天下午两点的大巴车去老家,我马上在网上买了票。
经过市内公交转车,终于坐上了大巴。
在车上,望着窗外,两侧的绿树和田野飞速掠过,前方的山川和湖泊闪电般被甩在身后。此情此景立刻使我感到什么叫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人生短暂。二姑妈的一生不就是这样的吗?“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却,忽然而已。”
二姑妈是我母亲的二姐,按书面正规叫法,我应叫她二姨妈,而之所以叫二“姑妈”,是有些缘由的。
当初,我外婆生了四个女儿,没有男孩,外公这一脉的王氏家族面临着无后的窘境。于是,外公在将大女儿出嫁后,便做出了一个果断而无奈的决定:将其他三个女儿均留在家招上门女婿,哪怕降低一点女婿入赘的标准也在所不惜。这样,女儿们的后代都能姓王,算作王家的正统血脉。
我母亲和二姑妈都是“座门招夫”,被视作“儿子”在家立门户。我出生后也随我母亲姓王,这样,称我母亲的二姐就不叫“二姨妈”而叫“二姑妈”了。很自然,外公也就明正言顺地成了爷爷。爷爷的这一决策非常英明,没过几年他就变得儿孙满堂了。
长大以后,我逐渐懂得,姓氏和称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血缘和亲情。
二姑妈对我的亲情都珍藏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的少年时期。细想起来,由于时间的久远和当时的年幼,与二姑妈相处的细节已经淡忘,只留下一些零碎的记忆和片段的印象。
打我记事起,二姑妈的家就是我温暖而快乐的港湾。土坯房,茅草屋,门前有几棵高大的拐枣树和杏子树,这就是我们童年恣意旷荡的乐土。与我同龄的有四个堂兄弟,成天混在一起在二姑妈的房前屋后瞎跑疯闹,还爬高上低地掏鸟窝摘果子,整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神。对此,二姑妈已熟视无睹,也不烦恼,对我们这些侄儿也算客气,没有怨气,任我们顽皮捣蛋,到了吃饭的时候,舀一碗稀饭或杂粮干饭,吃饱了就打发各自回家。
那时,以二姑妈的境遇和条件,很难给予我们多少照顾和呵护,她家孩子多,本身已是心力交瘁、困顿不堪,哪有精力看管我们呢?尽管如此,二姑妈的形象在我的心中仍是高大的,像一棵大树,仰视起来,在枝繁叶茂中能看见阳光雨露。
现在想起来,二姑妈年轻时需要何等旺盛的精力才能拉扯好这一大堆孩子。她有八个子女,仅是喂他们的吃喝就够费劲的了,还有操持忙不完的家务、柴米油盐的危机和压力,身心的累只有默默地承受。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早上天不亮,她就要第一个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首先是给全家做早饭,等灶里的柴火冒出浓烟时,就赶紧招呼孩子们起床,给小一点的孩子穿衣洗漱,等大家吃完早饭后,她喝点剩下的汤水,接着收拾碗筷,喂猪喂鸡。随后,便要到菜园子里挖地浇水。太阳出来时,去公社的田里做农活。快到中午时,还要去菜园子里采摘中午要吃的蔬菜,然后准备午餐。午后便是扫地积肥,挑水劈柴。下午接着去公社劳动,天快黑时回来又是准备晚餐。晚上还要洗浆缝补,收拾家务,直到夜深人静。花开花落,经年累月,二姑妈似乎是耕田的“牛”,羸羸不知倦,默默数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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