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往事第17章:酒酹清流浪，曲终天际冥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鸿胪卿 阅读次数：7585 发布时间：2019-08-27
在说话间，轻舟已经很快地绕过小岛往回划了，这时夏姑娘取出一包辣条吃了根，蹲伏过来递给我，我也稍停下吃了一根，然后继续绕岛回划，她看着我轻快地划着小木船觉得特别好玩，也拾起另一只桨问我她可不可以划，我说尽管划没事的，她说自己不会划会不会影响到我的操作，我说“只要不与我划的方向相反就几乎不会影响；如果你想转向左就横推右边水，反之就是左边，加速就与船平行划。你在船头更容易掌握方向，今天你就来做舵手吧，我在后面做桨手，这样速度就会是书中所说的离弦之箭了”。
于是她回坐到船头处，开始划船，由于坐与我相对，动作就是往前推划水，我知道这样不太省力，就告诉她转过身划会省力很多，她照做了。我教她大胆地往后划，只划一边就够了，否则明天手臂会很酸痛，也不用担心船会打转，一切有我在后面调整控制，她也照做了，只是一开始不知道怎么控制方向，是由我在船艄控制完成的，她划了一会儿就摸索到方法了，“这姑娘还真聪明”我心想。这时候我们船的速度开始大幅度加快，只听见哗哗的划水声和船前进的排水声，再来阵阵春风拂面，舒服极了。
这时候我们看向的不远处刘恒他俩的小船上，似乎船慢了下来，很快从上面传来悦耳的瓷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日本宗次郎的那曲著名的《故乡的原风景》，我唤夏姑娘休息一下，让船划慢些多享受下刘恒的奏乐，否则一靠近他便会停止。她今天很听话，就放下桨吃零食，我也放慢速度确保音乐完结才接近他俩，于是时不时过船头去吃下零食，然后再回来，划划停停，竟把时间掐的不多不少，等到他吹奏结束之后我们已经到了他们跟前。这时发现他们船上只是秋月白一人慢悠悠地划着，摸索了那么久她也应该学会了，虽然不太稳也还凑合。
我早就放下了兰桨，让船以惯性慢慢浮游过去，这时我站了起来，拎起绿竹笛的一头指着他俩，用严肃的口气突然说出了于水浒中所粗略记忆船火儿的台词道:“到得江心，且问你们是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他俩看我这架势，疑惑不解地道“啊？什么板刀面馄饨的，难道你的黑塑料袋子里装的就是这些？”我接着就说了，“这要吃板刀面时，俺有一把快刀在这船板底下，我只一刀一个，不消三刀五刀都将你们通通剁翻下水。你若要吃馄饨时，那就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了！”说完他们才知道我似乎说的是那一部小说还是电视剧的台词，于是反应过来哈哈笑了，刘恒也进入扮演状态，说道“不知这位截江好汉如何称呼？说已教我等走得也明白则个。”我继续“你这俩厮可听好了，洒家立地太岁的便是，若再有不明，听曲则个”，于是学着央视版水浒英雄们唱到:
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
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这渔歌原文是阮小五所唱，只碍于他的绰号短命二郎不太吉利，所以换了下），然后刘恒也搞出了名堂，说道“哎呀！这阮家哥哥如何忘得自家兄弟，想是这江面雾气太大看不清，容我告与哥哥，也听歌且罢”，他也学着水浒唱出:
英雄不会读诗书，只在梁山泊里住。
纵然生得泼皮相，杀贼原来不杀人。
我们的船已经接上了，在要磕碰一起时我微踏出高弓步，马上接说到“停停停，不妥不妥，你这学院派的声音一点都不像豪迈粗犷的活阎罗汉子！”这时两位姑娘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在船舱内偏来倒去想极力忍住不笑，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我们把船舷一并，同时向湖心的远处划去，我在船上，因为两舟并舷，我就任意切换船只，只见我的一只脚刚踏入他俩的小船上，这时刘恒马上指着我脱口而出“唉唉唉！脚踏两条船，这可不是大丈夫的行径哦”，话音一落，惹得我们其余三人笑声不绝。我也开起玩笑来，双腿轻轻用力夹住两边船舷随即说“洒家今日就要脚踏两条船，反正当不当什么大丈夫也不会触犯律令，怎么不服吗，那你也可以来脚踏两条船呀，来呀来呀！”这时又该两位姑娘哈哈大笑了，我到了他们船上，刘恒说“我也想在两条船之间如履平地，奈何不太敢，是不是要叫凤雏先生来献献连环主意呢？”我打了个抱拳拱手说“丞相多虑了，其实你们也可以任意来回，只要脚夹住舷而不踩上去也可以完成；若再不济可以用手揪住两舷；再再不济，这船上不也配有拴岸桩的一截绳子吗？”于是他用手揪住船舷也到了我们的小船上。
这时船头上的两位姑娘在笑声中也看得欢喜来，分别说道“我们也要如履平地！”“对，我们也要跟你们一样脚踏两条船！”于是各自回船，他俩不会原地掉头划船所以不动，我把我们的船划驶开丁点距离，就原地掉了头与他俩的船再次并拢，不同的是这次是一船头并一船艄，然后把绳子头尾交错系上后就变成了一条宽宽的船了。这时两位姑娘居然敢站起身了在船上过去过来，而我和刘恒各掌一边船舷划行，由于我不用顾及两边而控制一边就行，这一来速度就快了不少。他的膂力弱些，所以船的方向总是朝他一侧弧线前行，这时我放下了兰桨，让船的方向由刘恒来控正，我取出了根烟点上又递了一根给他，这时他也停了下划水，点燃了根烟，从他们的零食袋中取出两瓶啤酒递给我一瓶，两位姑娘不沾酒就吃零食。我们就着零食下酒，喝一口划几下桨，才喝了几口，两位姑娘竟然挨近坐了下来，只见夏姑娘继续吃零食，而秋月白开始取出长竹笛吹奏了起来。
她演奏的正是一曲《鹧鸪飞》传统经典，顿时婉转龙吟之声就在湖面上荡涤而起，在岛屿丛中余音不绝，吹奏得好听极了，她奏完后我们都一齐鼓掌叫好，一起叫好的还有一艘汽船上的游客，应该是哪个单位来的旅游队伍。那船听到笛声悠扬，就放慢速度朝我们驶来，笛声终止时离我们也就三四十米，上面的游客除了鼓掌叫好还投来羡慕的目光，甚至有好几个打了几下长长的口哨。秋月白完了后我才把酒瓶往舢板角落一靠用脚别住，横起绿竹笛来了一曲《幽兰逢春》，也是传统经典，与他们二人在一起不太好意思吹通俗歌曲。我自认为虽然差秋月白太远了，但至少不会失误走调，而且在她的强大压力下，更添春晖和风与四围安静的湖光山色，又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并且借助微微的酒兴所以发挥的比平时好上许多，一通奏完，那前方还没走得太远的大船上也传来鼓掌叫好声。刘恒见我们来的都是专业经典乐曲，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把酒瓶也如我一般放置，又再次执起那羊脂玉净瓶一般的瓷埙，吹奏了一曲经典《楚歌》，我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以前没注意到刘恒演奏埙曲，今天听了才知道什么是大音希声，听着听着我们三一个个都不划水了，放下舟楫枕着舢板躺下来慢慢听，这时由于埙的声音不高比较小声低沉，抑扬顿挫下，那条与我们连环音乐舟的速度保持相同的大船仍然在前方不远处。
埙的声音比起洞箫来更是凄沉，所谓“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其实更适合形容埙乐。演奏完了大小船上都静悄悄的，我心想刘恒这些日子果然境界大增，曾经开玩笑说他是师旷李龟年再世，今日一闻埙曲确实了不得。而旁边的大船却早已熄了火，生怕那隆隆的汽笛声盖住这微妙弱小的埙音。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欢呼，耳畔是天籁之音，听得见一群群白头翁滑翔的声音。而此时刘恒面带极满意的微笑，是的，我们其实早已经习惯并厌倦了台下或者四周的嘈杂庆贺声。也许从当年《剑胆琴心》节目结束时我们已经开始寻找心中的凝寂了，我平时练功从来不去人多的公园，总是在深夜或者清晨的没人地方，别人不知道不问我也不说，公园内有人练拳脚也当没注意。不过我们还有一点相同，无论音乐还是武功，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们都演奏的很棒，我来首诗助助兴吧！否则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做挺无聊的”夏姑娘说，然后小声自语道来什么好呢？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极难作出，对了，老杜诗圣有一首特别适合当下的情景。于是慢慢吟出:
青蛾皓齿在楼船，横笛短箫悲远天。
春风自信牙樯动，迟日徐看锦缆牵。
鱼吹细浪摇歌扇，燕蹴飞花落舞筵。
不有小舟能荡桨，百壶那送酒如泉。
是挺吻合的，完了我们三人鼓掌叫好，秋月白说“不有小舟能荡桨，百壶那送酒如泉”这尾联好可爱舒服。久久之后汽船才开始发动慢慢前行，我与刘恒对望一眼，都明白的。而一分钟后，可能是刘恒音乐酒意都上头了有些豪壮，大手一挥，指大船呼道:“追上去！”我一看他豪情上涌，大笑起来，随即绰桨大幅度滚弧划将起来，他也哈哈大笑，绰桨在另一侧大划特划，平时哪见他这许多气力？而两位姑娘看我们的小合船快速向大船扑去，兴奋得像两只麻雀一般欢呼起来直叫加油，然后也拿起桨来划船；这时大船上的甲板上早就被不断站起的游客挤满了，也向我们大呼起来。我这一侧舷是与夏姑娘划，由于这边力大些，我让她到另一侧舷他们三人管那边，她二话不说就过去，如此一来两边划劲勉强凑合，此时小合船又加速疾行，向大船猛扎过去。大船的掌舵师傅应该也是想玩乐一番，故意把汽船速度调整到我们既追不上、也落不远的距离，划着划着刘恒放慢了速度咕咚起一大口啤酒，对我大呼:“翎，《田海余生寄》，预备，起！”我也减缓摇桨的频率咕咚了一大口啤酒，于是我们开始放开气门大声吭唱起来:
江海啸、风雨迢；
苍天一梦鸿雁凌霄。
江山不老、风云浪豪；
乾坤浮日月水远天高。
落月江湖晓、红崖竟妖娆；
日月歌天地鼓一声沧海笑。
青史天荒地老、天涯风月多娇；
混沌染尽盘古风流八荒六合晓。
…
……
………
我们一边唱一边划水，借助船桨破水的浪花声伴奏，一下演唱了两叠，第二番我故意慢了两拍形成了二重奏。大船上的人们听见我们所唱的与“沧海一声笑”曲子无异，仅是歌词改换了，于是有好些豪爽的弟兄姑娘们也以沧海笑的歌词附和，湖面气氛顿时之间嗨了起来，特别特别嗨。
田海余生寄。这歌词是在大四尾声，毕业催促之间，燕雁离巢在即，我记得我班姑娘在聚餐结束后，一个个醉醺醺的，把她们送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她们就不上楼了，一个接一个“哇哇！”哭声之凄厉，惹得楼上的女生都探出脑袋看下，几个男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们哭，都是晓事的所以谁也没去劝阻，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苏轼的临江仙中写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几天后要给那学道的室友写上一把毕业送行的折扇，突然想到“江海寄余生”句和沧海笑的谱曲，于是改一字倒一字作出了这片歌词。那时候一个个都有些沉郁，话也很少，我经常为了解闷而去琴房与他们奏乐，刘恒看过我这以曲配词后也很喜欢并记了下来，一起在琴房演唱，惹得旁边的许多同学也过来讨词。
我们唱完之后，继续紧追了好几分钟，大船这时不与我们缠绵，径自开足马力前去了。而此时两位姑娘早就放下了舟楫，刘恒也开始累得喘气，放下了兰桨休息起来。那边船舷不动，单我一舷控制双合船有些费劲，于是也放下桨歇口气，过来好一会儿后刘恒递了根烟给我，两人点起来并继续喝酒，让船在水中放乎中流，刘恒喝了大半瓶啤酒时突然说道“东坡的《前赤壁赋》里说的是‘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感情我们自不需要望天一方了！”我没揭穿他的望文生义，不过这却瞒不了夏榛苓姑娘，她对刘恒解说道“东坡的‘美人’才不是指我们漂亮的姑娘呢，人家是比喻心中美好的理想或君王哩！”说完又开始争辩了起来。
由于刘恒故意信口雌黄，夏姑娘气不过，哼了一声就不理他了，指着前方一个小岛柔柔地对我说道“翎，我想到岛那边去玩玩。”这时我们的酒已经喝完了，为了避免当代“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的不文明现象，秋月白姑娘从多余的塑料袋中取出一个把垃圾都装了起来。我答应夏姑娘声好啊，然后告诉刘恒他俩我先带她过去游游，刘恒说去吧别划远就行了，于是我解开了绳索与夏姑娘划向前方小岛去。夏姑娘时刻划下桨，时刻招手叫他俩跟上，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变，在天的一边一阵灰云正逐渐侵进。
看到我们的小船离他俩越来越远，距小岛越来越近，就划慢了许多，问道夏姑娘“哎苓！你为什么古代汉语那么好呢？比好多汉语言专业的同学都强。”她说“那是因为父亲特别喜欢传统文化，所以小的时候我跟姐姐就开始背唐诗宋词以及联句韵角格律对仗，时间久了就感觉离不开诗词了，小学到中学时的诗词大会我跟姐姐几乎都是各年级第一。”“哇！好厉害的，还有你父亲相当伟大，培养出你们两大才女。”我说，她骄傲道“那是！”我没问她为什么大学没选汉语言专业，因为我不也没选择体育、文学或者艺术之类的专业么，其中缘由想必也是大同小异了。
“翎，你对人生有什么打算呢？还是一路向西不回头？”她终于还是问出了这绝望的话题，不过她又补充道“没事的就谈一下吧，我想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的。”我依然沉默着，在想对她如何说才好。“其实我一直对佛家的智慧都充满了好奇，但不曾涉猎。可是跟你说的那样，得到或失去任何事物都是缘法的结果，虽然我们会以物喜、以己悲但那都是我们执着于自己某一刻的感受，而这样的感受苦也好乐也罢也仅仅是自己人生微不足道的某一小刻，对于一生一世或者芸芸众生或者因果轮回来说其实都是不好不坏的，只是执着虚妄的事物若得到了也不过是一时半会的快乐满足，得不到或得到的时间久了的确是徒增烦恼，唯有明心见性才能见到永恒的快乐和光明。我知道自己难以放下红尘去追逐你们的大道，不过也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所以我极力向你学习从容面对到来的任何情况。”听到她能够这样说，我一颗心总算勉强放下丝毫，至少今日一别去不用过多为她担心。虽然说归说吧，女生的缠绵心思又何尝是几句话能释怀的，从她的眼中我不难看出那不舍的眸光，于是我决定给她说清楚些，能了结牵挂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于是我慢慢地给她说起来。“几年来我一直在学王羲之的书法，写得最多的就是《集王羲之圣教序》，那是唐太宗、高宗二帝为了纪念玄奘法师从西域取来大乘经典后所写的骈文，由沙门怀仁比丘僧从王羲之传世的字里选取出来拼凑而成。每一次写道‘玄奘法师者。法门之领袖也。幼怀贞敏。早悟三空之心。长契神情。先苞四忍之行。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故以智通无累。神测未行。超六尘而迥出。只千古而无对’就开始向往着玄奘法师的超凡慧根；写到‘是以翘心净土。往游西域。乘危远迈。杖策孤征。积雪晨飞。途闲失地。惊砂夕起。空外迷天。万里山川。拨烟霞而进影。百重寒暑。蹑霜雨而前踪。诚重劳轻。求深愿达。周游西宇。十有七年’时已经被这种愿力所感动；再写到‘玄奘法师者。夙怀聪令。立志夷简。神清龆龀之年。体拔浮华之世。凝情定室。匿迹幽巖。栖息三禅。巡游十地。超六尘之境。独步迦维。会一乘之旨。随机化物。以中华之无质。寻印度之真文’时已经深深折服这种不畏千辛万苦清心求真的品质。直到后来开始研读佛经，才发现每一个如来菩萨罗汉所发的大愿又是那么神圣惊天，所谓小乘渡己、大乘渡众生，我发现他们才是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理想。”
继续说道“都说众生皆苦，其实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轮回的业海中浮沉，过了这一世，下一生我们又几乎忘了这一世，认为不存在轮回这种东西，但前一世或前无数世所种下的恶因和亏欠的东西就会在后面生生世世的轮回中不断偿还，重点是我们却不知道，这就是痛苦的根本原因。所以释迦摩尼会对舍利弗说诸佛都是从五浊恶世中解脱出来的，所谓劫浊、烦恼浊、众生浊、见浊、命浊。而我所说的痛苦就是劫浊，业海无边，回头是岸，恶因业坠，善以缘升。为了脱离苦恼，心中这颗出离的心就越来越强，于是就打算将来追随弘一法师的脚步，至少下辈辈子我不希望继续逗留在这娑婆世界了。”
我一边说，她一边面带微笑静静聆听，而我已经忘了什么时候放下兰桨的。这时候我们后方的太阳已经被灰色遮蔽，彤云密布，湖面一片阴沉，已经开始有一两点打在身上了。这时夏姑娘才开口说话，“好吧，那今后的事我不管，但今天你得好好陪我玩开心！”说完已经从船头小心翼翼蹲伏过来，与我并坐一块。我眼看天色不妙，又棹桨划起来，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的。
夏姑娘划了几下就放下兰桨了，起初还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头，眼睛眯成一条缝，陶醉在这阴晴变幻的现实梦境中。当她意识到我需要两侧划水时，又转到我后面与我背靠背而坐，头就枕在我的肩上。而我为了不惊动她，悄悄把划水的动静弄得很轻，很轻。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近岛的后方，前面又是几个岛丛，回头哪看得见刘恒他俩的舟影？我们见雨点当下只有一两滴，到形成大雨还有些时刻，就商量了一下打算先物色一个最佳的地方避雨，而前方这个岛屿矮矮的丝毫没有避雨佳处，于是轻划船儿绕着岛丛慢慢寻找起来，这时灰云的空隙中又亮起了阳光，此时波澜不惊的湖面恰是天光乍泄，我肩上的夏姑娘感觉没有动静，应该是完全陶醉地看惊呆了吧。
我缓缓地划着，虽然看见了阳光但还是不敢松懈，毕竟晴天雨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见过了，况且惊雷还偶尔作响。终于在大约第七个岛屿的西偏北侧发现了个避雨佳处。原来这岛屿比较高大，与对面的岛屿相望处是两片断崖，只是旁边断崖矮了一半而且坡度相对平缓、方向也不适合避雨，而这边断崖不仅高大还是笔直的，上面浓郁地横生了不少灌木荆棘杂树，加上这春天的杏花雨是东南风所带来，在岛屿西偏北侧的高大笔直断崖下雨点是打不着的。
这时东南风变大了两三级，雨点虽然淋不润衣服但似乎大了些许，雷声频率变得稀疏了起来。我向夏姑娘说了一声“寻来觅去，我看只有这地方合适避雨了”，但是久久没听到她的答语，我刚说完话顺便把桨往崖壁一支想停住船身以免轻撞到崖壁，此时我肩上一阵晃动，夏姑娘的身子往我后面栽去，我感觉她身子要扑向舢板，我迅速伸右手反手一搂就把她反搂贴背，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
这一下动作把她从沉睡中惊醒了，揉了揉眼睛，然后有些迷糊地转过身来问我:“我这是睡了多久，现在在哪儿呢？”我面带严肃的告诉她说“我们进了迷魂湾了，这不绕了好半天都出不去呢，这迷魂湾是以八门金锁阵的遁甲术数所排列成，我正在靠边然后计算一下生门的方向，不过我有预感出去后可能世上已经过了好几十年了……”我一阵天花乱坠胡侃一通，她也就只是呆呆地看着听我说，我一看她没被吓着，就问她“你就真不怕吗？会一直困在里面的！”她非常镇定地答到“不怕啊，有你在身边我怕啥呢？反正你迟早也会计算出来的不是。”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带嘲弄意味，然后慢慢的脸上似乎漏出丁点笑容，沉默了小刻终于忍不住了就哈哈大笑反指远处说道“岸不就在那边吗？哈哈哈！”我转身穿过岛缝看过去，果然看得见远处的湖堤，堤上还有几个散学归来早的儿童开始把放出的风筝收下，我压根就没看后面的远处所以编的谎话出现了破绽，于是也厚着脸皮陪笑了起来。
“看来这雨点极可能会变成大雨，我们赶紧回去接应一下刘恒他俩吧？”我说，她嗯了一声，我们就事不宜迟取桨往回划。我们此刻是并肩状态，她划右边我划左边，我不像之前那样可以左右控划，只能尽力照顾她的划速，这下小船就慢了许多。我看天色虽然不妙也是半晦半明，并且雨点挺稀疏，似有“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之同工，索性先快填一片《水调歌头》词来；
碧草春波嫩，千叶百花堤。
移舟过处，白浪天镜碎涟漪。
桂棹空明兰桨，麦酵清歌玉管，天地旷神怡。
山色中无有，花落醉翁笛。
风临渡，飞白露，展虹霓。
壮年听雨舟客、相对浴红衣。
千岛桃红竞秀，一水山青临照，天际漫云弥。
崖壁绿荫蓊，雨霁作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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