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人世间 第七十九章 列车西行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牛的草原    阅读次数：6354    发布时间：2019-08-27

有窗户的屋亮堂，有修养的人稳当。

                           ——蒙古族谚语

傍晚，马玉民和牛万山坐上了开往新疆的绿皮火车。

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火车，也是第一次乘坐火车，对这个钢铁制造的庞然大物感到十分的惊奇。他们坐在座位上，抱着自己的行李，不停地东张西望，对车厢里一排排整齐的绿皮座椅、一个个宽敞明亮的玻璃窗户和头顶上长长的行李架充满了好奇。

突然，火车发出了“呜”地一声长鸣，把车厢里第一次乘坐火车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火车又猛地震动了一下，开始慢慢地启动了。

车窗外面的人、树木和房屋很快地向后面闪了过去。

马玉民和牛万山把脸庞紧紧贴在玻璃窗上，仔细地观察着行进之中的火车头和车身。

马玉民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兴奋地向牛万山问道：“撒尼，你说这个火车到底像个啥东西？”

牛万山想了一下回答道：“我看像一条长蛇。你说呢？”

马玉民蛮有把握地说道：“我看像一条神话故事里的巨龙。”

一位干部模样的青年男子坐在他们的对面。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牛万山和马玉民的表情，但是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他微笑地问道：“你们两个人是哪个民族啊？”

马玉民用汉语回答道：“东乡族。”

那个人迟疑了一下说道：“东乡族？我好像以前没有听说过。”

马玉民谦虚地回答道：“我们东乡人祖祖辈辈生活在黄土大山里，外面的人一般都不会知道的。”

那个人说道：“我看你们的打扮像回族，可是又听不懂你们说的什么话。”

牛万山认真地解释道：“我们和回族的风俗习惯是一个样的，不过呢回族说汉语，我们有自己的土话——东乡语。”

马玉民问那个人道：“我们走几天才能下到新疆？”

那个人回答道：“5天5夜。”

马玉民和牛万山异口同声地叫喊道：“这么快啊？”

说话间，他们乘坐的火车徐徐地驶出了兰州最西段的城区西固区，跨过宽阔的黄河，开始攀爬巍峨峻峭的乌鞘岭。

那个人又问他们道：“你们要去新疆的什么地方？干什么去？”

马玉民回答道：“我们到阿尔泰的苛苛苏垦区，投奔亲戚去。”

那个人说道：“哦，是去兵团啊。”

牛万山问道：“兵团是个什么情况啊？”

那个人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娓娓道来：“新疆和平解放的时候，那里的经济是以农牧业为主体的自然经济，生产力水平十分低下，生产方式也非常落后，发展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老百姓的生活贫苦不堪。

为了巩固边防、加快发展，减轻新疆当地政府和各族人民的经济负担，驻新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把主要的力量投入到生产建设中，当年就实现了粮食大部分自给、食油蔬菜全部自给。 1953年，先后成立了新疆军区农业建设第1师、第5师、第6师，开展生产建设。

第2年10月，上级命令驻新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全部集体就地转业，脱离国防部队的序列，组建了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接受新疆军区和新疆分局的双重领导，任务就是军民结合、屯垦戍边。兵团开始了正规化的国营农牧团场的建设，由原来军队自给性生产转为企业化生产，并正式纳入了国家计划。

后来，国家又号召全国各地的大批优秀青壮年、复转军人、知识分子和科技人员加入到兵团的行列，投身新疆的社会主义建设。”

正在这个时候，列车服务员走了过来。她一边推着洋铁皮制作的餐车，一边大声地叫卖道：“现在供应午餐。臊子面，炸酱面，打卤面，一份5分钱。”

列车员的吆喝声打断了那个人的讲述。他和气地说道：“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给你们继续讲。哎，对了，一路上总是看你们啃锅盔、吃腌菜，怎么不买火车上的热饭吃？你们带的钱不够吗？”

马玉民腼腆地回答道：“火车上的饭不干净。”

那个人立刻反驳道：“怎么不干净？我们大家都吃了，肚子没有任何问题啊。噢，对了，你们的风俗习惯和回族一样，是害怕火车上的饭不清真吧？”

马玉民不好意思的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牛万山从灰色的旅行包里拿出烤得金黄的锅盔和装着腌菜的小瓦罐，分给马玉民一些，又请那个人尝一尝腌菜。其实，他的心中还是在想继续听那个人讲述历史。他手里拿着锅盔，并不送进口中，趁着那个人刚刚吞下一口面条的空挡，见缝插针地问道：“你上知天文地理，下知政治历史，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啊？”

那个人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是老师啊。我是1958年支援新疆的江苏知识青年。我叫于大川，在乌鲁木齐的一所学校当老师呢。”

牛万山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他想起了在兰州马玉良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暗暗地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女上学读书，像这个于老师一样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事情。

吃过午餐以后，牛万山冒昧地请求于老师道：“于老师，你继续给我们说吧。我们可想听了。”

于老师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打盹的乘客，放低了音量说道：“好的。别人都午睡了。我就小一点声音说。”

马玉民和牛万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于老师继续说道：“今年夏天，伊犁和塔城地区发生了几万名边民越境叛逃苏联的事件。兵团调遣了几万名干部职工奔赴边境农牧区，维护社会治安，为外逃的边民代耕、代牧、代管，迅速在伊犁、塔城、阿勒泰、哈密和博尔塔拉等长达2000多公里的边境沿线建立了边境团场带。现在兵团急需人员。你们去了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听到这里，马玉民和牛万山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们听了马玉良和于老师的讲述，对新疆的兵团有了大概的了解，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希望。他们天真地以为，新疆遍地都是白面馍馍，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银元。

火车翻过乌鞘岭，进入了漫长的河西走廊。铁路两旁是越来越宽阔的农田。牛万山和马玉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辽阔平坦的土地。他们的心儿随着细心地火车，向着梦一样的新疆飞奔而去。

随着火车不断地西行，窗户外面的景色起了很大的变化。农田变成了草地，草地又逐渐变成了荒野。

第三天的凌晨，火车在嘉峪关停了下来。

列车的广播里通知说：“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嘉峪关到了。请您带上您的全部行李物品下车，换乘开往新疆的列车……”

牛万山和马玉民跟着于老师下了火车，在一个车站引导员的带领下，穿过几个铁轨，又登上了另一辆看上去盖了一层灰尘的旧火车。

火车像一头慢吞吞的老牛，吃力地向西前行。车窗外的荒野变成了寸草不生的乱石头滩。火车走了多半天的时间，却看不见一座村庄，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牛万山和马玉民面面相觑，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老师看出了他们内心的恐慌，笑着说道：“小伙子，不要担心。新疆的地理条件和我们内地的不一样。新疆的戈壁滩多，沙漠多。但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片绿洲，土地特别的肥沃。人们只在绿洲上居住和劳动。”

牛万山小心翼翼地问道：“于老师，新疆真的有鱼米之乡吗？”

于老师肯定地回答道：“当然有啊。”

牛万山忧愁地望了望窗外连绵不断的戈壁沙滩，心中实在想象不出在这片荒凉的土地还会有鱼米之乡，不禁对自己冒失的新疆之行有些后悔了。

于老师对他们的担忧心知肚明，便笑着说道：“你们是第一次到新疆，当然不了解新疆的情况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新疆的情况吧。”

他从自己的军绿色帆布提包里拿出一本中国地图册，翻到新疆的那一页说道：“先给你们说说新疆的概况吧。新疆的全称叫做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在我们国家的西北边陲，是全国5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之一，也是我们国家最大的省级行政区，面积166万平方公里，占全国国土总面积的六分之一。新疆的首府是乌鲁木齐市。 

新疆的地理记住‘三山夹二盆’这句话就可以了。最北部是你们要去的阿尔泰山。最南部是昆仑山。天山横卧新疆的中部，把新疆分成了南疆和北疆。南疆有塔里木盆地。北疆有准噶尔盆地。哈密、吐鲁番盆地是东疆。我们国家陆地最低的地方在吐鲁番的艾丁湖，低于海平面155米。北疆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是陆地上距离海洋最远的地方。南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是我们国家面积最大的沙漠。

新疆的边境线有5600多公里，周边的国家从北向南依次排列是蒙古、苏联、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5个国家，在历史上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

说完了地理，再给你们说说民族和人口。

新疆的主要居民有维吾尔、汉、哈萨克、回、蒙古、柯尔克孜、锡伯、塔吉克、乌兹别克、满、达斡尔、塔塔尔、俄罗斯等民族，大约有600多万人。

接下来再给你们说说新疆的历史。

新疆古代叫做西域。

公元前60年，西汉中央政权设立了西域都护府，新疆正式成为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西汉王朝征服西域是从讨伐匈奴开始的。匈奴是秦汉时期在我们国家北方草原地区活动的一个实力强盛的游牧民族。

汉武帝刘彻为了打败匈奴，巩固自己的统治，决定‘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他派遣张骞两度出使西域，加强同西域诸地的联系，共同对付匈奴。汉武帝又命令李广利两次讨伐大宛——就是今天苏联的费尔干纳盆地，使西域的许多城国投靠了汉朝。

公元前102年，汉军攻破了大宛城——就是现在苏联的费尔干纳市。汉朝在西域各国中的威望大增。第二年，汉朝在西域的轮台、尉犁等地开始驻兵屯田，就像现在的兵团一样。

由于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交流传播，西域的农作物像胡麻、蚕豆、石榴、大蒜、葡萄、苜蓿等先后传入内地，被誉作‘天马’的大宛马、乌孙马和各种毛皮也通过丝绸之路，源源不断地进入到中原地区。

同时，中原地区的丝绸和丝织品也传入西域并西传到欧洲。此外，伴随着屯田士兵传入西域的还有先进的生产工具和农业经验，如铁铧、铁锄等铁制农具及代田法，还有掘井技术和冶铁技术等。

东汉刚刚建立的时候，没有精力管理西域。开始想通过莎车来控制西域，达到对抗匈奴的目的。但是，西域各国不满莎车的奴役和侵凌，都投靠了匈奴。

公元73年，东汉汉明帝派遣军队前往塞北打击匈奴，又派遣班超到鄯善、于阗，用计杀死了匈奴使者，设置了西域都护，恢复了对西域的统治。

公元76年，焉耆、龟兹攻陷了东汉的西域都护。东汉皇帝只好放弃了西域。

公元91年，东汉军队在阿尔泰山大败北匈奴，重新设置西域都护，任命班超为都护。

公元94年，班超攻破焉耆。西域50余国全部归属汉朝。

106年秋天，西域诸国又背叛了汉朝。

汉朝皇帝以‘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为由取消了西域都护。北匈奴趁机收复了西域诸国。

127年，汉朝又夺回了西域诸国。

到了后来，隋朝从突厥人的手中夺取了西域的东部，又消灭吐谷浑，把行政区扩大到今天的若羌、且末和青海湖西、兴海县以东的一带，设立了鄯善（即今天若羌县）、且末、伊吾三郡。

640年，唐朝军队占领了高昌（即今天的吐鲁番），设置了西州，又在今天的吉木萨尔县设立了庭州，在高昌设立了安西都护府，后来改为安西大都护府，统辖龟兹——今天的库车、疏勒——今天的喀什、于阗——今天的和田、碎叶——今天苏联的托克马克一共是安西4镇，管辖范围相当于今天的新疆和苏联的哈萨克东部、吉尔吉斯北部的楚河流域。

656年至664年这个期间，武则天辅佐唐高宗垂帘听政，发动了一系列对西突厥的远征，一举消灭了西突厥，占领了西突厥的全部领土，辖区扩大到今天的阿尔泰山以西到咸海及帕米尔高原的东西各部，直至阿姆河两岸的诸城邦国。

670年，吐蕃——就是现在藏族的祖先攻占了安西4镇。

693年，武则天再一次占领了西域。

8世纪中叶，安史之乱发生的时候，吐蕃在30年时间里逐步控制了天山南部和河西走廊的广大地区，甚至在763年洗劫了唐朝的首都长安。

回鹘人控制了漠北、漠南甚至到中亚的广大地区，包括新疆的北部。

9世纪之后，中原王朝无暇顾及西域。西域出现了几个国家并列存在的局面，其中主要有高昌、喀剌汗王朝和于阗等地方政权。

10世纪和11世纪，喀剌汗王朝控制了今天的新疆西部。同一时期，一支回鹘在新疆的中部定居。

辽国覆灭的之前，耶律大石率领部落西迁，在占据西州回鹘和喀剌汗国旧地以后向西扩展到阿姆河流域，建立了西辽政权，疆域包括天山南北、帕米尔高原以西至咸海以南的阿姆河西岸、巴尔喀什湖东北至蒙古西部。

元朝时期，西域的大部分地区为成吉思汗二儿子察合台的封地察合台汗国。另外，元朝在今天的伊犁河流域设置了阿里麻里行省，又在阿姆河南岸设立了行省，还在今天乌鲁木齐一带设置了别失八里行省。

明代的时候对西域的管理退缩到哈密一带，设立了哈密卫，任用当地的世族首领为各级官吏，统辖当地的军政事宜，维持商贸通道的安全，对西域地区实施委托管理。

15世纪中叶，吐鲁番开始变得强大，攻破了明朝的哈密等卫所。明朝一退再退，最后退回到了嘉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