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也咫尺
-------回忆我的父亲
父亲去世十来年了。
每当我看见年老的妈妈那蹒跚而艰难的步履,那伛偻的如弯弓似的脊背时,心里便生出无端的怜爱,也因此常常想起父亲。父亲,您在天堂还好吗?
今夜,窗外如丝细雨,缠缠绵绵,淋湿了记忆。
深秋如约而至,枯萎了季节。
十三年前的那个深秋,我的心,被父亲的病痛纠缠着。看着父亲一天一天的消瘦,我们几个儿女,常常默默无语。深感父亲在这个世界的时日渐近末日,我的天空就像下着绵绵的雨。
就在那个夏天,我二弟装新房,父亲就去帮忙照料。一天下午,父亲感觉胸部疼痛不已。就坐了客车从道真到我家(正安),晚上,父亲感觉疼痛难忍。于是,第二天我就陪着他去遵义医学院检查,结果让我痛切了心扉。我马上给父亲办理了入院手续。当着父亲的面,我强忍内心的绞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父亲住进住院部初期,我不时快速转身出门,我怕父亲看见,也怕别人看见。出了门,只能悄悄的找个角落,无声无言,任由泪水奔流。然后用冷水冲洗一会,才回到爸爸身边。
我真的不相信,实在不相信,父亲的身体,不是一向很结实么。他退休后,在老家过着田园般的生活,无忧无虑,快活自在。我老家屋后,是一个长长逶迤山岗,他每天清晨出门,沿着那山岗,那树林,那田埂.......轻松自在的行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他怎么就会病了呢?
我始终不相信,我多么希望那是医生的误判啊!于是,我又带着他去了重庆第三军医大复查。车过重庆长江大桥时,爸爸很是激动。四十年前,年轻帅气的父亲就站在这个桥头,留下他青春的身影。
在重庆第三军医大检查的结果,让我无法回避这残酷的事实。事实已然存在,我无可奈何啊!
我只好“哄”着父亲,说病情不大紧的。既然来了,何不去重庆的景点逛逛,爸爸很高兴。我知道,这是父亲人生的最后时光。
我们去了歌乐山。
重庆的夏天闷热无比,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歌乐山。我和父亲,还有二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们参观白公馆、渣滓洞。我给他讲江姐的故事,讲杨虎城的故事,讲中美合作所的故事,讲重庆即将解放的故事。爸爸只是静静的听,静静的看。其实,那时的爸爸并不知道他病得如此严重。当然,他就不知道我带他此行的目的何在。半天下来,父亲很是疲惫,但他并没有退却。我陪着他,心情异常沉重。我也知道,这件事要瞒着父亲,也只是短暂的。
后来,父亲继续在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治疗。我们几个儿女轮流和妈妈一起,陪伴着父亲度过他最后的时光。父亲知道他病情的严重,那是住进了“肿瘤科”以后。那些病友,互相鼓励着,支持着,也调侃着,父亲也很坦然的面对。父亲的坦然、坚强,使我明白:笑对人生,从容不迫。生命的意义,不在时间的长短。
父亲能够在解放后不久读到小学毕业,这在偏僻的农村,真是很了不得啊!一方面,得益于他的用心读书,另一方面,还在于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爷爷深知没有文化的悲哀和他受的的磨难。父亲,刚刚小学毕业,就被推荐参加了工作。虽说只是一个供销社的售货员,但是,那时被称之为“干部”。父亲工作很卖力,也爱学习,没几年,就调到县里,当了一个小小的“股长”,这在我们农村,被称作“官”呢。
后来,中国便来了一场“革命”,爸爸被当做“当权派”,回了农村。从小就没干过多少农活的父亲,怎么去“耕田”“犁土”呢?,好歹有弟兄叔侄的指点。父亲在接受他们一年的“培训”后,干起农活来,居然得心应手了。农闲时节,父亲和几个下放农村的“当权派”们,又去干点较为轻松活计——据父亲讲,那就是干点“生意”,可是,父亲又成了“走资派”了。不得已,父亲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干农活,就这样干了好几年。我就是在这场“革命”中出生的。记得因为父亲的缘故,常常被那些小孩们戏称“当权派”“走资派”的儿子。那时候,好像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罩在我头顶,也常常因此闷闷不乐。问了父亲,父亲没有更多言语,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不明白的。”是的,那时我真的不明白,我又怎么能明白呢?
爸爸严格而慈祥。
还记得那次,我读二年级了。
那天,天气特别的闷热。放学后,看着同学们在清清的河里游弋,那姿势,如青蛙游走。我羡慕至极,也脱了衣裤,在那清浅河边学着“狗爬搔”。可是不知道咋的,被河水荡向深处。我如落水的石头,河水吞噬了我,只记得我在水里“张牙舞爪”,幸而被一个水性极好的大个同学将我从深水处救了起来。我提心吊胆的回到家里,不知道是哪个“鬼人”将此事告知我父亲。其结果可想而知,看着父亲那阴沉沉脸色,我不知所措。其“惩罚”是面壁思过了几个时辰,当然,父亲后来和颜悦色的给我讲了游泳时技巧,再后来,父亲带着我在水里学习游泳。我的游泳技术越来越好了,从那时起,我不再害怕深水,在水里,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爬山崖,攀高树,钻丛林,我胆子特别大,爸爸说,凡事皆可做,但要细心做好。无论工作还是学习,要务实,切勿华而不实。对待朋友,真诚坦率。是的,爸爸就是这样教导着他的儿女们。
在我们村小,因为我个头小,学习也拔尖,深得老师的喜爱。也常常因此参加乡里举行的各种竞赛,也屡屡获奖。其实,那时的奖品不过一张奖状、塑料文具盒和一支圆珠笔而已。不过,那份奖状,会贴在门前“公之于众”,真有点“光耀门楣”的味道。至今想起这件事,还自顾发笑呢。也因此,父亲对我所有关于读书的事情,是有求必应。至于奖励,不过是夸奖几句而已。在那物质匮乏的时代,还有什么奢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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