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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丹霞》——第二章 逃难遇险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祁陈德    阅读次数:8305    发布时间:2019-11-22

第二章  逃难遇险

 

临近天亮了,姑妈披头散发地来到一个僻静的深沱边,把秦雪珍的一件烂衣裳丢在岸上,穿着表兄妹的一人一只鞋,来回在沙地上踏出一排排零乱的脚印,然后将秦雪珍的鞋扔在河里,接着号啕大哭起来……

秦雪珍和贾平元在一条山路上急速地走着。天已经大亮了。现在,已经离开芸溪口约莫二十来里路,秦雪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人也觉着轻松了。因为凭记忆,也正如表哥所说,再走里把路过了前面岔路口,就走上分去牛斗坝的路了,而那条路比较清静,可能不会遇到什么熟人,这样,假使不发生意外,也许就可以平安无事地见到妈妈——当然,自己还必须格外小心谨慎才是!

几天来,担惊受怕,心理上的折磨饱尝备至,而今一旦脱离了险境,该有多高兴哪。清晨的树林,散发出清新与芬芳。许许多多鸟儿,叽叽喳喳地好像在歌唱清晨的美妙与恬逸,抑或是在祝福她死里逃生、一路平安吧!看哪,路边那株野梅怒放了,而那红似火的,定是盛开的山茶。就在那里,土地祠边,那棵苍劲的老黄桷树,用它的茂枝密叶,为路人遮风挡雨、送荫纳凉,使人感受到它的敦厚与温存,宛若一位慈祥的老母亲,尽其所有毫无保留地给予女儿。而那琤琤淙淙的山泉水,曾在三年前偷听过表兄妹的娓娓细语……呵,天地原来是这般广阔,也是这般有趣,它无私地敞开胸怀,向人们提供取用不尽的乐趣。你看那对箐鸡儿,不就在这广阔的天地中、无比幽静舒适的环境里,自由自在地跳和唱!噫,怎么了?那一只飞了,而那一只竟不跟着去呢?喂,你飞嘛,飞嘛,跟着她一起飞走嘛!去寻找新的欢乐。噫,要栽下来?怎么,生病了?唉,叫得多惨哪!多可怜嘛,孤零零的!哦,原来鸟类也有悲哀!“表哥”,她害怕地喊。平元走上来:“珍妹,啥事?”“没啥事……”她赫然一笑,头软软地靠在表哥胸前。平元虽然不好意思,但以为她累了,也就将就让她这么歇着。忽然,她离开了他,又毅然上路了——理智告诉她:目前的处境仍然十分危险,必须尽力克制自己那积蓄日久而终将迸发的感情,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她忐忑地前后左右看看,又羞涩地瞟瞟后面的表哥。

不料,这时,从山嘴后转出王章炳的管家。

“冤家路窄”!不早不晚,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碰到这瘟神。仿佛从高山之巅,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潭之中,秦雪珍那颗方才尚充溢着柔情蜜意的心,霎时间就怒火中烧,却也因不知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局面而“顶董顶董”地狂跳。躲嘛,也来不及;拼了!拼得着吗?……她不瞅不睬地把脸扭向一边。平元要上前,她一把拉住他想往山上跑。但由于坡陡,无路又滑,一时间爬不上去。而管家已如疯狗一般窜到面前。平元急忙站到前面护住表妹。

管家奇怪地瞅瞅秦雪珍,像看西洋把戏一般地眨巴两下老鼠眼:“嘻嘻,这么早就跑出来了,去哪里喃,做啥子喃?”

平元朝表妹呶呶嘴,引头走,打算硬撞。

“站倒!”管家粗暴地把在路中央,活像一个拦路抢劫的强盗,“想跑,怕没得这种便宜事喃!”看看两个不开腔的年轻人,又怡然自得地说:“幸喜得我昨天下乡来收一笔租,幸喜得我今朝动身早!要不是的话,硬是被你们跑脱了呐!昨晚上老子们一夜都睡不灵醒,眼皮也在跳,不晓得要出啥子“杂症,原来是你这丫头要跑!嗨嗨,多亏菩萨保佑。果真要让你们跑了,老子们喜酒喝不成,赏钱捞不到不说,恐怕还要‘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哦!”

这截路太窄,而今被这瘟神把住了,过又过不去,返又返不得,秦雪珍万分焦躁。平元踌躇一下,无可奈何地说:“大管家,你就做做好事嘛,放我们过去,阴功积在儿女身上。”

“放你们过去?世上怕没这本书卖!”管家两手叉腰,气势汹汹,一付贪婪相:“落到嘴边的羊肉还不吃?我没这样憨!皈依佛法跟老子们回去,免得搞毛了不好看!”

秦雪珍两眼都快冒出火来。平元牙一咬,袖子一挽,她怕表哥有闪失,想拦住他。却听管家阴阳怪气地说:“崽儿,你想干啥子,要造反吗?嗯!你要敢动手,马上叫你——”平元冷不丁卡着他的脖子,但亦被他拖住,一齐摔倒在地。管家“哎哟哎哟”地哼着,长声吆吆地。秦雪珍一时惊得呆了。

山转角处是一匹几十丈高的陡岩,下面是一个莫测高深的水潭;绿悠悠的潭水,青苔密厚,死气沉沉,益发显得阴森可怖。而此刻平元扭着管家,却径直朝那边滚去;管家似乎发现这危险的处境,拼尽全力往路里靠。

在先,管家猝不及防,被压在下面,但平元毕竟太嫩,不能持久,渐渐地让管家占了上风。秦雪珍先见二人滚来滚去,无法帮表哥的忙,后来眼看他要吃亏,急上前拼命扯管家的脚,被管家一脚蹬开,无意中她的手却触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于是就拿起来对准管家砸下去。管家负痛,往路边一滚,但双手仍死死抱住平元不放;平元也趁机又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二人仍在向岩边滚去。秦雪珍急忙惊呼:“表哥,危险!”但二人扭在一起分不开,竞一起顺着岩坡滚下去,跌进深潭里……

“天哪!——”霎时间,秦雪珍只觉得天昏地转,惊叫一声跌倒了。她踬跌着向岩边爬去,一见那莫测高深的水潭,即时眼花缭乱地昏厥了……恍兮忽兮地,她似乎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呜嘘呐喊声,又好像有一个人,将她搭在肩上,向什么地方,跑了……

秦雪珍苏醒了。

这是啥子时候,哪个地方?眼前这一切,咋这样陌生?——她仔细地极力辨认着。躺在这密密的树林中,全然不辨东西南北,静极了,静得可怕!

“醒过来了!好点了吗?”随着声音,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来,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秦雪珍陡地一震,神志清醒了些。女性的本能,促使她敏捷地跳起来,闪到一棵大树后,目光呆滞而恐怖地盯着对方疑疑惑惑地思忖着:这是哪个,他要干啥?

男人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你好点了吗?”

她本能地又闪到另一棵树后,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想找点什么,在发现一样“防身兵器”都没有的时候,她敏锐地扫一眼周围,下意识地捡起一段指头粗细的枯树枝,又死死地盯着对方。

“不要怕。”那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走拢来,依然笑着说:“我不是歹人。是我把你背到这里来的。这山下就是先前你们走的那条路。”

“把我背到这里来?”她思索着这是什么意思。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对方: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高个子,宽前额,四方脸,乡下人打扮,带一枝火药枪;那张憨厚的,好象在闪闪发光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轻浮、邪恶。她不禁好奇但仍警惕地问道:“你是哪样人,为啥要背我到这里来?”

那人仍然原地不动:“我叫郑玉虎。在这前头十多里的地方,有个村子叫茅坪坝,我家就住在茅坪坝后山的长风岩。今早上,我跟爹出来打猎,到了这架山上,恰巧见那两个摔进深潭里,你昏倒了,我们怕你也掉下去,又听到后面人声嘈杂,我就把你背来了。”

秦雪珍现在已经完全忆起那曾经发生的事,原来是这个人救了她!她想起表哥,又“依依呜呜”地抽泣起来。郑玉虎慌了:“莫哭莫哭,这点离大路近,让人听到就麻烦了!我爹这阵都还在那。你们到底为了啥事?

她悲痛至极地叫声“表哥呵,你死得好惨哇!”便伏在树身上,不出声地啜泣着。

“不必太伤心,太伤心了对身体不好!”郑玉虎诚恳地劝她。“有哪样为难事,说出来大家商量嘛,可以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帮忙。”他看她仍在哭,想了想又说:“你们一定发生了哪样事。听我爹说,那后面追过去的,是芸溪口王章炳的手下,还带着枪呐。看你们的方向,也一定是从芸溪口来?“

秦雪珍呆呆地兀立着。那心里不尽的悲哀、痛苦,一齐往外涌,化作两股晶莹的泪泉往外流。眼下,只身流落这地方,无依无靠,咋办嘛?回芸溪,无异于自投罗网,并且如何见姑妈?看来只好依旧去妈妈处。然而,才出来就遭此变故,前面就更加吉凶难卜,倘若表哥在,身边有个贴心人做伴,胆也壮些,可是,表哥,表哥……她的心像被谁撕裂着,浑身抽搐,如同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般难于站稳。她赶紧往树身上靠。但是没用,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软瘫下去,“噗”地坐倒了。她只觉得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

玉虎慌忙过来要扶起她。她惊慌地、条件反射般地躲闪着。玉虎尴尬地站在一边。隔一歇,她似乎觉得好了些。玉虎说:“你太固执,太保守了!事到而今,有哪样碍难处说出来,大家想想法子也好嘛,何必那样拘谨?你应该懂得,在这里耽延时间不是办法。你是芸溪口的吗?”

她点点头,木然地望着他。

“那么,你们这到底是咋回事?”

她不说话,仍是木然地望着他。

“你说嘛!”玉虎显然有点焦躁了,在原地来回地走。看到她仍旧没什么表示,便失望地说:“好吧,我走了!”说罢,果真迈开步走了。

她立刻意识到这后果的严重性:空旷的深山,陌生的路径,静寂、冷僻、荒凉、可怕!而自己一个人!——严酷的现实处境,迫使她顾不得羞涩,跑上去拉住他哀声地说:“请你……请你等一等,大——哥……”玉虎站住了,关注地等她说下去。她忽然又感到不好意思,怯生生地松开了手,站到一边。玉虎懊恼地又要走。她慌忙又抓住他。玉虎站住了,她又犹豫起来。玉虎见她这样重三复四,迟迟疑疑的,真想发火,但一转念,人家到底是个女孩子,又只有这么点年纪,不应该苛刻她。于是叹口气,颓丧地往地下一坐:“要说啥子就说嘛,小妹子,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噻!”

正这时,老猎人来了,还带来一只狗。老人走到她面前,用长辈的口气,温和地说:“孩子,你受惊喽,这会好点了不?到底咋个回事,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她立刻感到一种慈父般的亲切、温暖,鼻子一酸,又抽泣起来。老猎人用话安慰她。她哽噎着说了一切,说罢,又伤心地哭起来。

老人沉思了一会:“我看这样办,你要到牛斗坝,从我们那边去也算顺路,这会先到我家歇上天把,然后我们送你去,要得不?”

她本想早些见到母亲,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于是感激地点点头。于是朝着水潭方向默默祷告,以一颗深情而悲哀的心,算是对表哥的悼念、告别。

老人说:“我们不从山下这条路走,免得碰到那些冤孽。就从这后坡翻山,统共不过小半天就到了。虎儿,翻过山后,我带穿山甲在前面探路,你们隔远点,眼睛盯倒点。千万莫粗枝大叶,惹出麻烦来。”

“嗯!”玉虎答应说。

 

(编辑:东乡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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