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贵付,笔名:张轩,贵州作家网签约作家。男,1964年出生,本科文化,湖南省郴州市苏仙区人。1983年2月参加工作,在郴州市一家地方国有煤矿子校当过10多年老师,任过6年的矿办主任;2004年3月企业破产改制后,先后到两家行业报社干过聘用记者;2007年3月国企子校教师收编地方后,在郴州市苏仙区教育局做过10多年机关干部。自1997年3月以来,先后有1000多篇新闻作品、散文,分别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中国教育报、湖南日报、散文选刊等50多种报刊杂志上刊发。
作品曾多次在中省市报刊杂志上获奖,目前是好几家中省级媒体的特约通讯员,现为郴州市苏仙区作家协会主席。
那些年,我穿过的鞋
我出生于1964年,生活在湘南地区一个偏僻的山村。小时候脚上穿的大多是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这种布鞋,刚开始穿时比较舒适,走起路来也很稳当,既透气又吸汗。然而,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防水,就怕下雨天,一旦被雨水打湿了就不容易晾干。
每次穿着布鞋出门,母亲总是唠叨:“走路小心,别弄湿了鞋子!”对于母亲的叮嘱,我虽然有点烦,但对布鞋还是很爱惜。每当上学放学途中下雨,我必定会脱掉布鞋,把它揣在怀中,一路小跑回家,宁愿让尖石刺破脚底,也不让布鞋被泥水弄脏。
那时候,我家一共7口人,家里穷,兄弟多,能够有一双新布鞋穿,对我来说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我绝大多数时候只能穿哥哥的旧鞋,布鞋烂了,母亲就会在破的地方补上补丁。天气冷时虽然有鞋子穿,可旧鞋常常不合脚,不是大一点,就是小一点,走起路来也不利索,特别是读小学上体育课,跑步时经常掉鞋子。
上初中时,我要到邻村的廖王坪中学读书,从家里到学校要翻过一座山,穿过两片农田,至少有五里路。因为家里穷,一年中有半数时间我都是打着赤脚上学。为了省鞋,我夏天从来不穿鞋子,脚掌上长满了老茧,赤脚在地里干活,脚踏滚烫的泥土,轻松自如。
每到秋季,霜冻得路上很溜滑,我便穿着母亲缝制的布鞋上学,鞋底常常被霜冻打湿,晚上一定要放在灶台上烘干。不然的话,这双被打湿的布鞋就不能穿了,第二天只能打赤脚去读书。最苦的是隆冬,下雪的天气没有鞋穿,天寒地冻冷得人简直要命。读初一那年,我脚上生了冻疮,已经溃烂流脓,只能穿着哥哥前露趾后露跟的旧棉鞋,一瘸一拐地走向学校。有一次,被下地干活的奶奶看到了,抱着我心疼地哭起来。
后来,刚考进高中,恢复高考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大哥经常唠叨:老五,你现在霸蛮读书还不算迟,这辈子你到底是想穿草鞋还是想穿皮鞋,就看你努不努力读书啦!
我知道大哥说的这两种鞋,代表的是两种身份、两种命运,有着天壤之别。如能考上大中专院校,就能够吃上国家粮,拿上国家工资,一辈子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穿着皮鞋在办公室上班;如果考不上,就只能回家务农,出门也只能穿着草鞋,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生活。
那时,农村尚未通公交车,读高中要到十里路之外的栖凤渡去上学,每次来回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父亲心疼我,带我到供销社买了一双“解放鞋”,让我喜出望外。每次回家,我都把鞋子用报纸包起来,放进书包里,打着赤脚走路回家,担心磨坏了鞋。星期天返校时,走到学校附近的河边,洗了脚后才穿上鞋走进学校。因为我的爱护,那双解放鞋陪伴了我两年,直到我高中毕业。
那年月,解放鞋在农村很流行,因其舒适耐磨、价格低廉,深受农村人喜欢。可它透气透湿性差,容易滋生细菌,穿久了会散发出难闻的臭气。
我读高中是住校,住在二楼睡大通铺,同学们把鞋一脱,往铺下一放,寝室里便弥漫着一阵阵臭味。好在学校在西河中间的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水,空气流畅,只要把门和窗户打开约十分钟,那些臭气便会随风飘散,不会太多影响同学们的睡觉和身心健康。
高中毕业那年,班主任周老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双破皮鞋、一双破草鞋,把皮鞋挂在教室前门的背后,把草鞋挂在教室后门的背后。我知道周老师的用心,是激励同学们努力拼搏用知识来改变命运,争取跳出“农门”。
考上师范后,亲戚朋友们都来庆贺我跳出了“农门”。父母亲高兴地卖了一头肥猪,花了30多元给我买了一双“三接头”皮鞋。第一次穿上皮鞋,我觉得自己很奢侈,当时一个工人的月工资才三四十元啊!每次上街,我都会格外小心地呵护皮鞋,一直到参加工作后,才习惯了穿皮鞋。
后来,我成了一名教师,有了体面的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可以有计划地买鞋了。如今,我进了机关工作,脚下鞋的种类更多,散步有运动鞋,上班有皮鞋,逛街有休闲鞋,驴行有登山鞋,旅游有旅游鞋……每季都搭配衣服添置新鞋,看着鞋柜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鞋子,会经常为不知道穿哪一双而幸福地发愁。
其实,穿鞋的经历也是一部缩微版的社会发展史。我从上世纪六十年代一路走来,回忆自己穿过的每一双鞋,走过的每一段路,都记录着自己的人生轨迹,也见证着新中国成立70年来生活发生的各种变化,见证着我们党领导人民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每一个历程。
父亲“劝学”
暑假期间,我们几个兄弟在一起吃饭。聊天时,又提起了39年前父亲“劝学”的事情。四哥情深意长地说:“如果没有那个暑假的‘双抢’体验,就没有我的今天啊!”
1961年出生的四哥,遇上了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身体一直欠佳,抵御能力差。
1978年高考,四哥不知是紧张还是没睡好觉的原因,第二天就中暑了。一向成绩优秀的四哥仅以1分之差高考落榜了。父亲不问过程只问结果,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从小到大不是当班长就是当学习委员的四哥,一向听惯了表扬,父亲的几句牢骚话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便赌气地要跟父亲一起到生产队挣工分。妈妈语重心长地说:“你才17岁,你爸爸已决定让你复读,明年再参加高考。”
父亲晚上回来,听妈妈讲了四哥的“请求”,便严肃地问四哥,“你真的不怕吃苦?”四哥胆怯地点点头。“那好,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去搞‘双抢’。”说完,父亲就去准备割稻的镰刀。
第二天刚亮,队长出工的哨声吹响了。四哥吃了一碗粥,带上妈妈准备好的一瓶水,拿着镰刀,挑起一担箩筐,跟社员们来田里割水稻。
四哥刚参加劳动,大叔大伯们安排他割水稻。四哥以为割稻很简单,便一兜一兜地割起来。三伏天的太阳像火烤一样,一会儿,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淌,后背的衣服也湿透了 。让四哥更心急的是没过多久,每个人割两横行的他被三个叔叔伯伯远远地甩在后面。
四哥很不服气,心想这么简单的农活也有技巧。这时,父亲走过来指点,“你看,你割的稻草低,叔伯们割的稻草高,稻草下面粗上面细;你一次割一兜,叔伯们一次割几兜;你要割好七八次才可放成一小把,叔伯们割两三次就可以放一小把。你不掌握一次割几兜的技巧,即使你割得再快,也赶不上他们。”
一小时后,四哥逐渐掌握了割稻的要领,通过奋起直追慢慢地赶了上来,却因皮嫩中指被稻叶剌出了血。
晚上回家时,妈妈看到四哥左手出了血,两脚也被蚂蟥叮出了血,心疼得掉下了伤心的泪水,责怪父亲没有照顾好四哥。
一向倔强的四哥没有叫苦,第二天又去“双抢”。好心的二叔看到四哥昨天手被割出了血,便安排他割田埂上的杂草。割草看似简单,其实也有技巧。右手握刀不能太紧,只能割田埂上面的杂草,不能连根都割掉。
太阳热辣辣地照在田间,田埂上的杂草不久就晒蔫了。四哥被太阳烤得透不过气来,浑身已没了力气。他含着泪吃了一口妈妈备好的开水,左边的树林中传来布谷鸟的鸣叫,布谷!布谷!好像是对他说不哭!不哭!这时,四哥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一天下来,四哥虽然将田埂上的杂草割得干干净净,右手却磨出了几血泡。
第三天刚出工,四哥感到腰酸背疼,全身像散了架似的一直不想起床,心想读书再苦再累,也比不上“双抢” 累,便低着头找父亲说,“还是让我去复读,如果明年再考不上,我天天跟您去做农活,决无怨言!”
随后,四哥读书更加努力,成绩在班级一直名列前茅。1979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取了湖南师范学院。
1983年 ,四哥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他走上讲台的第一节课,就是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醒目的大字“劝学”,含着热泪把父亲劝学的事情讲述给学生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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