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客
“喂,梅老师,你叫上宋老师、钱老师,还有商老师一起来我家早上吃三把菇(鸡枞菌)哈。”
“不来了,老彭,谢谢你了!”
“你不来可以的,以后不要找我签字,上面的领导来检查扶贫工作,也别指望我给你说满意。”
“老彭,这个要不得哟。”
“郞个又要不得啊!”
……
“现在三把菇在市场上卖一百五十元一斤,你拿到市场上去卖了吧。”
“不卖,你们不来试试看!”
随着手机被挂断后发出的声音,瓮安县教育局驻茶店村扶贫网格员梅仕俊有些感到不知所措,正在宿舍整理一户一档资料的钱老师和宋老师看着他大声笑了起来。
“不去,以后你就死定了!老梅,哈哈!”
“老梅,今天你不去,以后满意度就会更高了!哈哈……”
梅老师站了起来,透过窗外看去,九月上午的茶店村的天空格外高远,几只麻雀从窗外的玉米地里飞过,不时发出几声轻缓的鸣叫。
“大家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我打个电话给老彭。”
“喂,老彭,你还是把它拿到市场上去卖吧,价格好得很,可以卖几百元钱。”
“郞个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哟,我都把你们几个人的米下锅了,搞快点!”
说完,手机又被老彭挂断了。
老彭是梅老师这些年来的包保的贫困户,人耿直得像一条被木匠刚新做成还没有被使用过的扁担。只要你为他做一丁点事,他会永远把你永远留在心里。
“说真的,我也没有为他们家做到什么事。”梅老师喃喃地说,“在这几年的扶贫工作中,我除了给他们这七户人家,三十二人把路修通,房屋修缮和院坝硬化外,做得最好的就是发动他们做蔬菜,和不断给他们写申请接通远在十三公里外的三支岩水库的安全饮用自来水外,其它的还真没做到什么。”
梅老师知道,老彭喜欢开玩笑,但又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如果今天我们不去,以后怎么面对他夫妻俩,毕竟,他是真心请我们吃菌子。
梅老师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电话:“谢队长,我有一个建档立卡户叫我们去他家吃饭,不去,他说以后就不给我签字认可,检查组来他就说不满意,怎么办?”
“我听了你说的话,老百姓对你们不错呀,遇到这种事情,你就自己决定吧!”
梅老师想了想,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钱仕刚,我们开车到中坪街上去买点东西。”
“去做什么嘛?”
“买肉!”
“不去,吃老百姓的东西,小心被检查组查到后被通报,要去你自己去吧。”
“人家是真心请我们的呀,万一下次检查组下次来检查工作,老彭说对我的工作不满意,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梅老师一脸的无奈,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很快,几个人到了镇上农贸市场买了五斤新鲜猪肉,又把它打成了肉沫。在市场出口处,他们又买了些姜和葱蒜上了车,说说笑笑的就朝大坪岩上小组奔去。
大山里的空气特别清新,炊烟在悬崖峭壁上岩上那十几间瓦屋上空轻轻飘动,悦耳的鸟雀声在温暖的阳光中不时响起。车停在进村的老毛桃树下,大家下车后两分钟的步行就进了老彭家的厨房。老彭正在几个塑料盆里清洗三把菇,他的妻子正在柴火炉上做饭。在她转身看大家时,温暖的火焰在她眼睛里不停跳动着。
大家已经太熟识了,客套的话自不必说。几个人放下手中的食材,加入到做饭中。大家七手八脚的洗净葱、姜、蒜,一边聊天一边开始捏肉丸子。
“老彭,你捡这些三把菇有多少斤?”
“我称了下,三斤多一点。”
“在市场上可以卖四五百元钱哟。”
“感情是钱能买来的呀?”
“当然不能了!”
大家边做饭边聊天,不一会儿功夫,香喷喷的三把菇肉丸美味就端上了餐桌,老彭早已把酒倒进了杯子。
“不喝酒!不喝酒!”
“你认为我天天能捡到三把菇吗?这可是我近三年才发现的。大家做了这么好的菜,不喝杯酒是不成的吧?还有,这些年,不是你给我们亲自跑路,我们的自来水会进家吗?”
“是呀,我们岩上村民祖祖辈辈以前只能听到谷底的水声响,那里能看到喝到今天哗哗的自来水,你们工作队对我们真的太好了。我家老彭说了,他早就想请你们吃饭了的,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好吃的。昨天傍晚,他在我家后山上找到了这些菌子,于是,他就打电话给你们了。”
老彭边说边把酒杯递到我们面前,他妻子也在旁边帮着腔。看样子,今天不喝这杯酒,那一定会辜负他两口子的好意。
“你们几个喝,我开车就不喝了。”钱仕刚老师把杯子朝梅老师推了推。
“好嘛,钱老师开车就不喝了,你们几个必须喝!”
大家经受不住他和妻子的劝,夹着餐桌上的菌子肉丸谈笑着喝了起来。
“说真的,如果不是梅老师三翻五次的去给我们跑自来水安装,我们岩上这几户人家,今天还要到很远的地方挑水吃。你们是知道的,远啊!现在多好啊,一拧水龙头,哗哗的自来水就出来。我们村里的人都说,这几年,要不是县教育局驻村工作队对我们的帮扶,我们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贫致富嘞。对了,我们村又有三家人买小轿车了,我家上周已订了一辆,十四万八!你们说,如果不是你们帮助我们,就在这短短的几年间,我们致富会那么快吗?你们不用担心我的收入嘛,我们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说完,老彭举起了酒杯,大家也跟着他喝了一小口。时间在上午的阳光里悄悄度过,门外,悬崖峭壁上闪着金色的光。那天,老彭是最高兴的,大家已是最开心的。
“我们只是为老百姓做一点点事,可他们确时时把我们记在心中,从今天这餐饭就可以看得出来。”在回来的路上,大家谈到这些年开展的扶贫工作时,梅老师对大家说,“大家静一下,我打个电话。”
梅老师拨通了电话。
“老彭,我放有五百元钱在你家厨房的窗台上,你记得收好哈。”
“梅老师,你又搞什么名堂嘛,以后我硬是不给你签字了的,检查组的来了我就说对你工作不满意!”
梅老师耳朵里,被挂断后的盲音嘟嘟地响着,车内,快活的笑声飞出了车窗外。
◎竹林下的急救车
“月是故乡明,霜是月下白。”
2019年12月19日深夜,茶店村驻村工作队驻地二楼的铁皮小屋稀疏的铁护栏过道上,宋锡明老师抬头看着对面山顶上空那弯新月不自觉间发出感叹。
他在这里驻村扶贫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不知什么原因,今夜,他躺在多年的床上总是感觉不舒服。
屋外静寂夜色中,冰冷的白霜覆盖在群山下大大小小的土地和几间灰白色的瓦屋上。不知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他在大脑中不断地梳理着家中和扶贫路上的点点滴滴。不自觉间,他取出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卿,你和孩子们都好吗?”
“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呀?”
“小声点,别吵醒睡在旁边的孩子。”
“嗯,好的。”
“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一直睡不着觉。”
“我和孩子们都挺好的,只是双边年迈的父母亲。”
“是的,夜太深了,明天我们再打电话给他们吧,你也早点睡。”
“嗯,好的。”
宋老师打完电话,又呆呆地看了看天空中那弯新月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回到屋里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醒来,又分别给几位老人打完电话,老人们向他报平安后,他的心神才安定了许多。但是,他还是不放心。简单洗漱完毕,他连忙走出屋子向隔壁宿舍的门轻轻地敲了几下。
“商正银,钱仕刚,梅仕俊,起床了,我们到村里里转转,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么早,老百姓们都可能还没起床。”
“不,昨晚我一夜都没睡好觉,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那好吧,马上!”
很快,四人驾车来到他们包保的大坪村民组,清晨的阳光在远处的崖壁上闪着金光。山谷中,雾气徐徐升起,与四围的土地里的白霜融为一体,感觉特别清冷。
“先去哪家?”钱仕刚把车停在岔路旁的桂花树下问。
“先去刘玉贤那边那三户人家吧,那个酒疯子我不放心,又是一个人住。”宋锡明回答道,“还有蔡朝兵家,你们都知道,他们家一个是瘸子,一个是聋子,两口子年纪也不小了。”
车很快就翻过了山坳口,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刘玉贤正在庭院里打扫卫生。他们没有停车,直接就去了蔡朝兵家。邻家的狗抬头看了看他们从车上走了来,又低着头眯着眼伏在两腿间沉沉睡着了。
四个人很快穿过竹林,蔡朝兵家的两条狗见到他们后,飞快地从屋檐下的草窝里跑了上来,摇着尾巴不停地在他们身旁跑来跑去。宋老师走了拦坎,敲了敲蔡朝兵家的门,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地敲了敲的房门,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哎哟,头好痛!”
听声音,他们就知道是从蔡朝兵的口中发出来的。
“怎么了,老蔡。”
“我头痛,难受得很。”
宋老师连忙推开卧室门朝窗下的床走过去,蔡朝兵坐在被窝里,他妻子扶着他斜靠在床沿上。
“看样子,他得的病有点像脑梗。”梅仕俊说
“是的,太像了。”商正银回答道。
“没事的!没事的!”宋锡明轻轻地扶着他躺在床上,不停地大声安慰他。
蔡朝兵仍在痛苦地呻吟着,他妻子杵着拐杖站在旁边焦虑地看着。宋老师拿着手机走出屋子拨通了电话。
“喂,是廷香(化名)吗?你爸爸生病了。”
“严重吗?”
“当然严重了。”
“我马上叫辆出租车来接他到县城医治。”
“好的,要快一点!”
大家围着蔡朝兵议论着,刘玉贤也来。很快,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坐在床沿上的宋老师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宋老师,出租车坏在来老家高枧的路上了,来不了。”
“哎,那我打中坪镇卫生院120的电话吧。”
“好的,谢谢您,宋老师,我马上就赶过来。”
钱仕刚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一点消逝。15分钟后,宋老师的电话又响了。
“你们在哪里?我们已经到大坪了,在我们的手机定位上找不到你们的地方了。”
“好,我们马上来接你们。”
“好!”
钱老师迅速驾上车向山坳口奔去。很快,一辆白色的急救车进了山坳口,来到蔡朝兵家门前不远处的竹林下。几个医护人员迅速下了车,从车后取出担架走进了昏暗的小屋。
“是呀,你们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他得的病应该是脑梗;还有,你们的处理方式也很不错。”一个医护人员边察看蔡朝兵的面色,边对他们几个人说。
在大家的帮助下,很快,他们就把蔡朝兵扶上了担架,并送上了急救车。蔡朝兵的妻子坐在担架旁边,静静地看着白色床单上的痛苦呻吟的丈夫。
“放心去吧,老蔡,我们会把你的房门关好的。”
几个人站在竹林下,看着远去的急救车转身向蔡朝兵家走去。
三个月过去,蔡朝兵康复回到村里。两口子遇到人就说,要不是驻村工作队的几个同志和中坪卫生院的医生们对他抢救及时,他早就见不到大家了,真的非常感谢他们,他们真的是对我们太好了!人们纷纷回答,是呀,这些年,他们为我们做的,我们是记在心里的。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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