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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
信息来源:    作者:若山    阅读次数:9289    发布时间:2013-08-27

马元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用来毒老鼠的老鼠药,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妻子。那些老鼠药明明放在床下的后墙脚跟,前面用水泥砖挡住,只有老鼠才能进出,就连鸡狗也舔不到一丁点老鼠药。但是,这些老鼠药怎么会跑进妻子的嘴里,毒死了她?

但这是事实,妻子确实死了,是老鼠药毒死的。医院的尸检结果让马元不寒而栗。起先,马元不相信,理由有三:一是妻子死后,他没有见到过妻子的尸体;二是医院的验尸报告可能作假,也许是妻子串通医院搞出来的;三是自己在床底下放老鼠药时,妻子没有在场,并且自己买来的老鼠药全部拌完,没有一点剩余,就是包老鼠药的纸,也被自己扔进厕所里。不管何种推测和辩解,马元还是脱不了干系。警察抓住马元后,马元要求要见妻子的遗体一面。根据法律,这是蓄意谋杀,马元将会被判处死刑,除非出现意外,妻子复活,否则一切辩解都将苍白无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警察满足了马元要求,带他到验尸房看了妻子。揭开覆盖妻子尸体的被单,马元妻子蓝秀那双鼓起的眼睛,吓得她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胆子,马元查看了蓝秀裸露在微弱灯光下的尸身,所有的皮肤像涂抹了一层灰面,煞白。

看过了蓝秀的尸体,也看过了验尸报告,马元无话可说,任由警察锁上手铐。进了看守所,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走了来,向马元要烟抽要钱用,马元说我是一个穷鬼,没钱。那人就狠劲搧马元的耳光,左右开弓,噼里啪啦,足足搧了五分钟,那人握着被震疼的手,眼睛斜睨着马元,问,有烟没有?马元说,没有。那人又给马元几脚后,再问钱没有?马元大声说,你就打死我,也没有。那人不信,搜遍马元全身,最终毫无所获,狠劲踢了马元一通,以后要孝敬我,晓得不,我是这里的老大。说着,反身走进一个瘦小的囚犯,搧了他几耳光,大声嚷道:你家妈的就是没出息,刚进来挨不住几耳巴,就老实把烟贡献出来,你看人家打死也嘴硬,说没有就没有,有骨气,老子欣赏。说完,那人叫瘦囚犯让出位子,挥手叫另外几个囚犯把满口是血的马元抬到瘦囚犯的“床上”。眼见自己的床位被码了,瘦囚犯虽然鼓眼,但不赶说半句。

马元就这样入狱的,也就这样被“招待”的。是夜,马元躺在瘦囚犯的床上,嘴角凝结一层血块,浑身疼痛,动弹不得。囚室鼾声四起,马元微闭着眼,翻来覆去思索,也找不出缘由。最令马元揪心的是,妻子死了,自己也入狱了,两个孩子怎么办。毕竟孩子还小,生活不能自理,贪玩,无人照顾,会不会饿死?警察、乡政府和民政单位,会不会发善心,送他们到孤儿院,或者抚养他们读书?马元边流泪边想,想着想着,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马元做了一个噩梦——在一片旷野中,天断黑,马元一个人走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摄人心魂的虎豹声……他害怕了,放脚狂奔,跑进了一片阴森森的树林……身后的虎豹紧追不舍,起先是一只,后来是几十只……最后,这些虎豹把他团团围住,一张张嘴咬向他的头,一只只爪子伸扑向他的身体……马元左右奔突,仍逃不出虎豹的包围圈……忽然,他掉进了一个深坑,头撞在坑壁上,脸热辣辣疼……马元大声喊救命,突然,一个人说来救你,等那人飘进,马元发现是自己的妻子,面容满是血……妻子一把抓住马元,提起他的衣领,说,还叫,吵死我了,打死你……

马元被弄醒后,那个五大三粗的囚犯站在他身边,不停地抽他耳光。囚室闹哄哄的,狱警来了,那人才被制止下来。马元的全身像火烧一样,剧烈疼痛。

就在马元被警察带到囚室的当天,刚要进门,他不经意扭过头,瞅见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他进入囚室,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当时慌了,马元没有留心。现在,这个环节浮现在脑海,马元想,那人会不会与妻子的死有关。越想越不对劲,马元认为,那人一定有鬼。

因为马元伤势严重,狱警怕让马元干活,弄出人命,就赦免了他一天。马元躺在床上,一股脑儿想这件事,那人似曾相识。一小时后,马元想到那人的背底,咬定青山不放松,确认那人就是新天公司的总经理姬成。

堂堂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怎么会毒死蓝秀呢,不可能。或者,姬成是来看其他朋友吧。马元排除了这个疑问。但是,蓝秀的死因何在?是不是我打骂她老火了,想着日子难以过下去,一时想不开,吞了老鼠药,丢下这个家……一直以来,虽然我对她不好,但是,她很爱孩子们呀,不可能没对孩子们交代些什么就吞老鼠药了。但是,警察也问过孩子,孩子们都说,妈死前,她啥也没给他们说。

蓝秀之死是否与姬成有瓜葛?想想,这件事真的与姬成不靠谱。但这“谱”从何而找呢,要不,不但妻子死得不明不白,自己也得跟着成了冤死鬼,值不得!

六月间,天气炎热。囚室小,又挤着几十号邋遢的囚犯,闷热更难挡,汗味、臭气掺和飘进马元鼻孔,刺激他的鼻粘毛,挨不住痒,他打了不止五百个喷嚏。每打一个喷嚏,就牵动全身,尤其是肚皮鼓气时,肠胃都像断了一样,痛得无法忍。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漏进来,还带进围墙上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的影子。马元的睡处就在窗户下方,这些铁丝网影罩在他的身上,像装一个困兽的铁笼子。

马元一边揉摸着身上的痛处,一边搜索以前的往事。往事不堪回首,对于马元来说,追溯往事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要洗脱自己的冤情,不得不找出最充分的理由。像理线头一样,马元从往事的最前端想起。但是,这个线头越理越乱,马元毫无头绪。

从窗户涌进的阳光,蒸发着马元的汗水。臭汗,宛如一滴滴臭水,在马元的脸上刮出一条条沟壑。苍蝇乱飞,嘤嘤嗡嗡,搅得马元心神不宁。稀里糊涂做了牢,马元感觉是一种耻辱。何况,他进狱的那天,姬成的脸谱让他心头一颤。排除一切可能之后,马元认为姬成一定是这件事得主谋,因为,在读高中那会,他和姬成一起追求过蓝秀。那时,姬成瘦小,说到条件,他和姬成差不多,眼看姬成占了上方,他不甘心,就用武力把蓝秀弄过来。挨了一顿打后,姬成放弃了蓝秀,马元水到渠成拥有了她。不过,在姬成最后屈服的那天,他曾经放出话,总有一天蓝秀是属于他的。当时,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马元,没有把姬成的话放在心上。高中毕业后,马元、姬成和蓝秀都没有考上大学。那年,姬成失踪,五年一直杳无音信。后来,在马元的强攻下,蓝秀成了马元的妻子。

虽然蓝秀与马元生儿育女了,但她却悄悄在寻找姬成。蓝秀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些,马元都看在眼里。只是,他觉得在追蓝秀过程中,自己做得有点过火,心里有些内疚,就不表露在嘴上和脸上,想不到,蓝秀和姬成真的勾搭上了,是谁先找到谁,马元一点也不知道。

马元想,这只是一种猜测,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这种想法不能捅破。但是,现在自己的狱中,怎么去找证据呢?马元苦闷,狠劲抓扯自己的头发,被他弄断的头发,一根根飘落下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像他紊乱了的心情。无论如何,也要找证据,即便是自己所放的老鼠药毒死了自己的妻子,也要搞清楚,否则,如果是马元和蓝秀的圈套,真的太冤枉了。

马元下定决心,越狱。即便自己被抓回来,多坐几年牢,也无所谓了。于是,马元悄悄地谋划着越狱的计划,一旦有机会,他就逃。

左等右等,马元终于等来了机会。、

马元所的这个囚室里的人,都被安排打砂或开山。砂厂距离监狱大约五里路。砂厂是监狱的“自留地”,监狱的绝大部分收入就靠砂厂。砂厂是专门用来劳教犯人的。每天,天麻麻亮,狱警就像撵猪一样把犯人从监狱里,到了砂厂就不停地干活,如果哪一个怠慢,就会吃上一顿皮鞭“早餐”。吃完“早餐”的犯人,就被安排做重活,身体素质好的还能勉强胜任,身体素质差的,越是哭爹叫娘,除了继续吃“早餐”之外,还得做得比别人多,否则,不要想吃饭或休息。

马元劳教时打砂的砂厂一片烟尘。而这个砂厂的外围是好几家砂厂,站在高处一看,这些砂厂,就像冬天里几头牛屁股落下的几堆牛粪,冒着烟圈在监狱所办的砂厂周围。因为砂厂多,这地方片残缺,山成了癞头,缺少鸟声,更缺少诗意。如果要想看到一片绿色,须得极目远眺,当然,眼力被阻碍的地方,一定是朦胧的山了,山抵着天,天盖着山,隐隐约约的,可能是马元的故乡,也许也不是。

很远的朦胧的故乡,是不是马元的故乡,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每次马元获得休息的机会,都要站在高处,向老家的方向眺望一会。当然,每次眺望,他都只能在砂厂的范围内,在狱警的看管下。每次向远方眺望,马元就会禁不住流下眼泪。马元流眼泪,不是因为自己坐牢了心里难受,也不是因为妻子莫名其妙死了而内疚,而是自己在坐牢之后,不晓得孩子们过得怎样。毕竟,孩子们还小,这样的伤害和打击,他们幼小的心灵一定难以承受。因为,即便是小孩,他们也有自尊。成了孤儿,心里一定记恨着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一百多天过去了,马元眺望了故乡N次,也在眺望中流了N次泪。马元想孩子们的浓烈的心,一次胜过一次。作为孩子的父亲,理当为孩子们营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用时髦点的语言来说,应该想方设法让孩子们有个温暖的港湾。嘿,港湾?现在,就连为孩子遮挡风雨的一点影子也给不了孩子们了。

每次眺望后,马元不等狱警喊自己,就自动回到砂厂,拼命地干活,人瘦的像干柴棒。但经过多次,马元的这种自觉性取得了狱警的信任。每次去眺望,狱警就会打马元的招呼:“马元,你狗日的是不是想逃,如果我发现你想逃,老子就毙了你。”每次,马元对狱警说:“长官,我一定按时回来,如果想逃,你就毙了我。”起先,狱警的警告总是带着骂,到后来,马元一次次都按时或提前回来,狱警觉得马元是个老实人,连骂腔也没有了,劝马元说:“好好改造,刑期满了,就回去,孩子们还等着你。”每次,马元都含着泪使劲点头,说:“长官,你对我真好,如果能熬到出狱,以后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现实中,同一行之间总存在着剧烈的竞争。鱼大鱼吃虾,虾大虾吃鱼,最后,没有竞争能力的行列总会被吞并,甚至破产得很惨的也有。在这个地方,一年后,监狱吞并了附近的一个小砂厂,需要调动一批囚犯过去。因为马元表现好,他就在调动的人群中。砂厂虽小,但这里石头好,生产出来的砂质量很受人们喜欢,因此小砂场的生意较好,甚至供不应求。也应为砂厂的效益好,管这里的狱警就狠心地逼着马元他们拼命地干。

一天,马元和囚犯们拼命干了一个上午,到中午,大家草草吃了点饭,就倒在地上呼呼睡着了。狱警看到大家睡得太香,也开始打起了盹,不到半小时,也跟着大伙睡着了。大家都睡着了,马元也闭着眼睛跟着大家假装睡觉。俗话说,猫儿都有睡着的时候。马元逮住这个机会,悄悄爬起来,耗子一样溜进小砂厂旁边的包谷地,顺着坎子悄悄翻过小山,逃了。

在逃亡的过程中,马元狠命奔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马元脱掉衣囚裤,只穿着一条刚要没膝的短裤在太阳下奔跑。在逃亡的过程中,马元的脑子里只想着孩子。

两个小时后,小砂厂上的囚犯们都上班了,狱警发现,唯独马元不见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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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老树根 : 2013-8-28 15:28:20

很不错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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