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时有杏花 第七章 出门远行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兰澜南    阅读次数：18013    发布时间：2021-03-24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盛夏。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大雨滂沱，启乾被捆在院中的那棵杏树上，脸上满是淤青，嘴角流出的血被雨水冲刷。

“姐，救我！姐，救我！”启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受伤的脸庞离阿秀越来越近。

“启乾！”

阿秀大叫一声，一下子从床上立起来。周围黑漆漆一片，窗外雨大窗帘，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原来是一场梦。

阿秀哭了，这是自离开以后第一次让眼泪跑出眼眶，外面的雨一直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雷声雨声盖住了阿秀的哭声，她想两个弟弟了，想奶奶了，她在黑暗中呜咽着，泪水汹涌澎湃。她要感谢这场雨，让她可以发泄一下这一年来累积的愁苦，让它随雨水流走。

雨后，一切归于平静。天边露出一缕曙光，慢慢地，晨霞染红了天际，太阳羞答答地爬上山头，万丈光芒从山的缝隙中倾泻而下，破旧的屋顶沐浴在阳光中，院前落满了杏叶。

启乾背着一箩筐玉米叶子火急火燎地行走在狭窄的小路上，路两旁的草打湿了他的膝盖以下的裤子。现在的启乾，变得更黑更瘦。一进院，他把箩筐往地上一放，火速进了屋。

“启坤，草料好了吗？”启乾一边走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对启坤说道。

“好了，我也吃过饭了，就等你了。”

“等什么等，赶紧去学校了，我换身衣服就走。”

“那你把锅里剩的饭吃了再走。”启坤一边应着一边帮启乾拿衣服提鞋。

“行了，我自己来，你快走吧。”

“哥，要不以后咱两就轮流着弄草料，这样要轻松点，不然每天都是你去地里背草。”

“不用，这些以前姐都能做，我也能，你赶快走，一下你跑不过我。”

启坤提着书包出了院子，一路上，他都低着头，很安静，他想阿秀了。

昨晚启坤在睡梦中被雷声惊醒，便亮着眼直到天亮。早晨的乡间马路上，稀稀疏疏的有些小学生和初中生。启坤就这样一直低着头，晶莹的水珠从他眼中滴落，单薄瘦黑的身躯披着一件破旧的马褂，两肩在阳光下微微颤抖。路上其他低年级的小朋友好奇地看着，并没有上前打扰。

阿秀早早地起来，做好一家人的早餐便去上班了。这些天她有些不在焉，今天饭馆老板娘竟然给她放假，难道是昨晚雨太大，老板娘脑袋进水了，阿秀在心里想着，管他呢，有假放还不好。

阿秀回到家，便软瘫在床上，望着晾晒在窗外被风吹起的床单，思绪飞到了某个地方。王芸拿着笔纸来到阿秀床前，阿秀却浑然不知。

“秀儿啊。”

“没做什么，你拿纸笔做 什么？”阿秀勉强笑笑。

“今天我在医院遇见王奶奶，她来探望亲戚出了车祸，腿折了，在医院住院，过几天她就要出院了，我请她带封信回去给你启乾启坤，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下来，明天我拿去给王奶奶。”

“真的？”阿秀显得格外激动。

“不是真的难道是是煮的。”

“谢谢妈，妈你真好。”

“我是你妈，谢什么谢。”

“对了妈，你去医院做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是小甜甜昨晚下雨着了凉，今天早上发烧，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哦，那明天我和你去医院看望王奶奶，也好让我当面谢谢她。”

“明天你还要上班，怎么去？”

“没事，我请一上午的假，我平时都没请过假，老板娘会答应的。”

“那也好。”

县医院的建筑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看着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王奶奶，我妈说您腿伤了，我来看看你。”

王奶奶望着眼前这个身着素净，眉清目秀，脖子上有淤青的姑娘想了半天。

“哦，你是阿秀，你看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记性也不好，差点认不出你来，阿秀变俊了。”

“哪有。”阿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王奶奶家就在阿秀家房后，和阿秀奶奶最是要好，王奶奶看着阿秀姐弟长大，阿秀乖巧懂事，王奶奶很喜欢她，经常会给阿秀一些饼干糖果的零食。

“王奶奶，我奶奶他们还好吧？”

“孩子，你走后，启乾启坤过得不是很好，大冬天的连件厚点的衣服都没有，你奶奶会时不时地挤出点钱来接济他们，你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至于你那个爹，还是那样，什么也不管，偶尔会给兄弟两买点肉吃吃。”

阿秀沉默了许久，泪花在眼眶中闪烁，她从衣服口袋中掏出写好的信和五百块钱递给王奶奶。

“王奶奶，这是我写给我弟弟们的信，麻烦您帮我带去给他们，别让我爸知道，还有这五百块钱也请您带给我奶奶，请一定要为我带到，麻烦您了。”

“这点小事谢什么，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带到，我也叫他们兄弟两给你写封信，再过一个月我还会来复查，那时再给你带来。”

“别跟奶奶客气，你这么乖巧懂事，这么好的孩子，上天不会亏待你的，你以后会有好日子的，相信奶奶。”

“谢谢王奶奶，我现在就很好。”

启乾启坤受到姐姐的来信，激动得无以言表。深夜，待到长生睡熟后，兄弟两亮着电筒一遍遍的读着这封期盼了很久的书信。前屋传来长生惊天动地的打鼾声。

启乾启坤：

我从王奶奶哪里打听到你们的现状，很对不起，这么久了才给你们写信。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担心。

我本来是想打电话去马家的，但这样的话又很不方便，我想你们和奶奶，奶奶年纪大了，你们洗衣服时记得连奶奶的洗，多找奶奶说说话。冬天没衣服的话就把夏天的衣服多穿几件。干活别太劳累，背东西不要太多，不要逞强，免得伤了自己，怕以后会长不高。

启乾启坤，你们要好好学习，不要让成绩垮下去，特别是启乾，马上就要中考了，要考一所好高中，才有更大的机会上大学。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但再累也要学习，启乾你是大哥，懂得比较多，要多教教启坤，启坤比较贪玩，你多管管他。

还有，你们还不知道吧，估计连奶奶也不知道，在这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叫小羽和小甜甜，小羽很乖很可爱，如果你们在的话，你们也会很喜欢他的。

还有好多话要说，但又不知如何写下去。希望你们好好念书，千万不要松懈，启坤有什么不会的要多问启乾，启乾你就要多问老师。孔子说：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我的书虽读得少，但孔子的话还是知道一点的。有机会去马家给我打电话，电话号码：18387543908。

兄弟两积攒了一年的情绪，在读完这封信后再封不住了，为了不惊醒前屋的长生，他们强忍着不出声，泪水滴落在信纸上，字迹晕开一片。兄弟两想去马家打电话，但马家人来人往的很不安全，只能写信了。

王奶奶出院后，阿秀每天除了上班吃饭睡觉外，都盯着日历发呆，恨不得那一个月一秒就过去。

已是秋天秋高气爽。县城的街道上摆满各种橘子，都是乡下的村民运来卖的，也多是些老人。城管驾驶着小汽车，神气十足地穿行于大街上，高音量的喇叭不知疲倦地喊着：

“在路边卖东西的，赶紧走，若不听劝告，后果自负。”

胆子大的呢，任他在那喊，只要城管不来动手掀东西就不走，胆子小的，就背着一大箩货物满街游走，寻找新的位置。

终于，阿秀盼来了启乾启坤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