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小郑到店门口来接阿秀,这让阿秀感到意外。不过这样的场合,阿秀不是很想去。
“那个你看啊,我这身衣服去那里不合适,现在回去换也来不及了,不然咱就不去了,我请你吃饭赔罪。”阿秀一脸期待小郑同意这个想法。
“衣服这个不用担心,盛世王朝旁边有一家服装出租店,今天七夕有活动,租衣服六折,我们去租一件,我也要租的,你看我这一身打扮也不太合适。”
“我还是觉得——”
“没事的,虽然是KTV,但也不是哪儿都吵,再说今天真的有好多好玩的,就当放松放松了,还有人在那儿开生日派对。”听到他这么说,阿秀眼前一亮,章粼轩今晚不是去参加一个生日派对吗,好像就在盛世王朝,说不定去那儿还能遇上他。
“好,那就去吧。”
为了显示对本次派对的重视,章粼轩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穿上了平时最嫌弃的衣服,配上了混搭风,一副八十年代的时尚范儿。那仨好兄弟不情愿跟他走在一起,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显示兄弟感情,像块磁铁一样牢牢地吸附在那三块铁质物体上。
盛世皇朝大厅十分宽敞,装点了很多玫瑰,四周的墙面上都贴上了好看的活动海报:鹊桥上相会的牛郎织女,旁边有翻倒的竹筐,两个孩子依偎在织女脚下,天河映上了满天的星辰,浑然一体。活动还没开始,大厅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章粼轩一行人似赴战场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朝203包房进发。颜茜、陆彤彤还有他们那帮好友,男男女女的,早就在包间等候多时了。路彤彤打扮得很漂亮,就连颜茜这个男人婆都穿上了长裙,再看看桌上的酒,章粼轩不禁淹了咽口水
“哎,男人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裙子都穿上了,一个生日会不用这么隆重吧。”
“我这是表示对彤彤的尊重,你这样,还真好意思来,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百啊,你看看人家是怎么穿的,在看看你,真难为你那三个好兄弟,交友不慎——”颜茜见章粼轩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这两人相爱相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宦寅聿等人绕过颜茜强大气场的波及范围,悄悄地挪到包房阴暗角落的沙发上,同情地看着章粼轩。
“你懂什么,我可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是你没有欣赏的眼光,反正我自己觉得帅呆了。”章粼轩拿出一身正气,绝不向恶势力低头的架势应对颜茜的不满。
“茜茜,粼轩,你们站这儿干嘛,快过来坐啊。”
章粼轩苦笑,“我有什么时候对她不好吗?”
“你说呢?”见颜茜瞪大了眼睛,章粼轩乖巧地选择了闭嘴,见章粼轩朝沙发边走来,路彤彤往边上挪了挪。章粼轩径直走到他那仨好兄弟呆着的角落里去,留给路彤彤的只有尴尬。颜茜坐到路彤彤身边,安慰道,“他就是那样的人,那仨好兄弟在那儿,他不好冷落人家,没别的意思,你别难过。”
活动开始了,阿秀穿淡淡的水蓝色裙子跟在小郑后面,参加活动的都是一些情侣,牵手的,搂肩,相拥的,大家都围着大厅中央那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台上的主持人正激情澎湃地宣讲活动项目,活动规则。这些阿秀没兴趣,现场有点吵,阿秀皱了皱眉头。
“这只是一楼的活动,没什么好玩的,八点天台的活动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哦。”阿秀还是没兴趣。
楼梯口一个服务员朝小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站在这儿等我,我过去一下。”
“嗯。”
一会儿,小郑回来,将阿秀带到楼上的包房,房间不算大,也不算小,小郑给阿秀点了杯果汁和几盘零食。
“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同事那边有点事需要帮忙,我去去就来,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就叫服务员,我请。”
阿秀一人在房间坐着,百无聊赖。刚才上来时,二楼不像一楼那样嘈杂,还有送生日蛋糕的,说不定章粼轩就在二楼的哪间包房。阿秀轻轻走出房间,过道上除了服务员没什么人。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要怎么找呢?阿秀在心里犯难。她在过道上走了一圈,有服务员上前询问她就忙摆手示意不用。
阿秀站在走廊拐角处的房间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问问哪间房有生日聚会。迎面来了一个服务员,推了一个大蛋糕,蛋糕旁还有一束玫瑰花。
“小姐,你是要进去吗?”推着蛋糕的服务员来到阿秀站着的房间前,礼貌地询问道。
“啊?不是,我只是路过。”阿秀连忙让到前面,瞟了一眼蛋糕上的字,“路彤彤生日快乐,青春永驻美丽长存”。服务员推开门,里面嘈杂的声音像逃脱牢笼的困兽,瞬间扑面而来。阿秀看到正对门的方向有个男生正在和一帮女孩子喝酒,那男生有点眼熟。没等她看清楚,服务员就把门给关上了。阿秀又轻轻地推开房门,看清楚了那男生。此时他正在和身旁坐着的那位漂亮女生喝电视剧里的交杯酒呢,礼毕,周围的男男女女鼓掌欢呼,桌上有很多空酒瓶。那位男生,似乎还很享受。阿秀就在门口看着,好一会儿又迅速回过神来,关上门径直下了楼。一楼的气氛热烈,地上撒了花瓣,上楼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玫瑰花,一千朵怎么够呢。
大厅内很吵闹,吵得阿秀有些心烦,她不禁加快了步伐,出了盛世王朝的大门,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似带有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一般,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203包房内,还是一片欢腾。章粼轩被一群女孩儿围住脱不开身,那仨好兄弟也被灌得不知东西,章粼轩找了借口乘机溜出了门。
阿秀呆呆地坐在出租车后座,手上的翻盖电话打开了又合上,途中接到小郑的电话,阿秀胡乱扯了个理由便挂了电话。到家了,开了灯,阿秀没精打采地一下砸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床角的那本书。大半天了一动不动。阿秀起身拿来那本书,胡乱翻着,有扔在一边,仰倒在床上,一会儿看着天花板发呆,一会儿又闭目养神。
手机铃声响了。
“喂。”
“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就——”阿秀一下从床上立起来,电话那边的人啜泣着,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大事件。
“嗯嗯,知道了,明天我就去请假。”
放下手机,阿秀眼神空洞。七夕的夜空,挂着一轮圆月,但是这座城市好像不需要月光来点缀,各种人造灯光已经将它变得亮如白昼。
对于长生的死,阿秀不知道应不应该悲伤,那个人给她带来的伤痛,经过几年岁月洪流的冲刷慢慢变淡。其实,以前阿秀只想逃离,她认为只要离开了就好,离开,便不再回来,现在,她想回去。
夏季的夜晚,月明风清,阿秀站在窗前,任清风吹动她的发梢。
太阳羞羞答答地露出半个头,天边被染得一片绚烂。阿秀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魂不守舍地摇到花店。阿秀要请一个月的假,但怕一请便永远不用回来了,所以不敢开口。兰婉扬注意到了阿秀的反常。
“阿秀,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
“婉扬姐,我——我——。”阿秀望着兰婉扬,欲言又止,手脚放哪儿都不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婉扬姐,我想请一个月的假。”兰婉扬楞了一下。
“是有什么要不得的事吗?要这么久,你走了我可忙不过来。”
阿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家里人来电话说,我爸昨天去世了,我必须得回去。我有几年没有回家了,所以这次去,想要多呆一阵子。”
“这样啊。”兰婉扬看着眼前这瘦小的孩子,心里满是同情。
“可以,你票买好了吗?”
“谢谢婉扬姐。那——我回来后还能来上班吗?”
“必须的,若把你开了,我上哪儿去找这么能干的人去,你来了工资照开班照上,你就放心地去吧。”
“真的吗?”
“真的真的,比钻石还真。你怎么老爱问真不真啊。”
“谢谢婉扬姐。”
阿秀买好了火车票,买了点水和饼,简单地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要走一个月,该和章阿姨说一声。拉开门,章粼轩刚巧站在门外,四目相对,章粼轩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要出门啊?”
“没有,进来吧,我刚好要去找章阿姨,你来得正好,明天我要回老家,估计要去一个月,你帮我跟章阿姨说一下。”
“我妈已经知道了。”
“啊,我没告诉她呀。”
“我告诉她的。”阿秀惊奇地望着章粼轩。
“我也没告诉你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嘛—这个—我—”
“什么这个那个你的,说清楚,你这样很急人的。”
“我昨天在你门外听到你接电话,所以就知道了。但绝对不是故意的。”
“你看。”章粼轩从兜里抽出一张火车票,笑容可掬。“我决定跟你一起去你老家。”
阿秀诧异地看着他,“你去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去。明天早上九点的票,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和你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我买的是九点的票?”
“你不是发了空间吗?”
“你去干嘛,那里只是个山旮旯,风景又没有西湖好,交通不好,通信不好,你去了呆不住。再说章阿姨知道吗,她让你去了吗?”
“拜托,我都多大的人了,不用什么事都得向我妈汇报。不用担心,一切OK,我妈非常同意我去,她很早就想去看柳叔了,只是因为店里的事走不开。她还特地嘱咐我要去看看柳叔呢。”
“真的?”阿秀半信半疑,升高了一个音调。
“我说你怎么老爱问‘真的’,怎么,不想我去你家,怕我吃太多啊,你放心,我吃不多的,若是还不行,我自己带着干粮去也行,我也不占地方,找个旮旯就能睡。”
“圈楼睡吗?”
“睡。”章粼轩回答得到干脆,他是不知道圈楼长什么样子才那么干脆。
“随便你。”刚来杭州时,阿秀在章粼轩面前还腼腆万分,相处时间久了,彼此之间熟悉了,两人才能这样相互打趣。阿秀虽比章粼轩小,但比他成熟很多,所以总感觉她俩像一对姐弟,只是姐姐营养不良而已。
上了火车,阿秀找到座位就坐下,章粼轩和阿秀不在一个车厢,耍了点嘴皮子功夫和阿秀对面的女人换了座位。
章粼轩一坐下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售货员推着小吃车在过道上吆喝,在阿秀旁边来回了几次,阿秀都没有叫停的意思,到是章粼轩老远就叫住了售货员。
“你饿了的话我这里有吃的,买两瓶水就好了。”章粼轩两眼放光。
“你早说。”
阿秀不慌不忙地从背包里出提前买的饼,用餐盒装得好好的。
“你带的就是这个啊,这都冷了怎么吃啊?”章粼轩一脸嫌弃。
“这是营养又健康的白面粉做的,又没放油,冷了也能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先把这些饼吃完了再买,再说这火车上的东西多贵。”
“你们还买吗?”
“要一瓶矿泉水就行。”阿秀抢在章粼轩前面说。
“阿秀你几岁了,和我妈有得一拼。”
“多谢夸奖,章阿姨那么会过日子,你怎么就没学到一点呢。”阿秀用假装惋惜的语气道。
章粼轩拿起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不是吃得挺香的嘛。”阿秀看着章粼轩的吃相笑道。
“我这是被逼的!被逼的!”章粼轩口中含着还未咽下食物模糊不清地说着,因为饼太干,差点噎着,阿秀急忙拧开矿泉水的盖子给他递过去。喝了一口水,章粼轩又开始了和饼的战斗。阿秀就默默地看着,笑着。
车已经行进了一天,车厢里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章粼轩坐得大腿发麻,在车厢里踱来踱去,挡了其他乘客的路。
“小伙子,你能不能别再过道上堵塞交通啊,要耽搁了个拉肚子的,你可负不起责任。”邻坐一位看着很和蔼的老大爷道。
阿秀憋着笑意拍拍座位示意章粼轩坐下,脸涨得通红的。
“是不是都后悔跟着我来了?”
“不后悔,就是没像这样坐过火车。”
“你别告诉我你没出过远门,我可不相信。”
“不是,以前出远门买的都是卧铺,没像这样一坐就是那么长时间。”
“哦,那真是辛苦你了。”阿秀有点幸灾乐祸的道。
“不辛苦,是快乐。”
“那以后出远门坐火车你都买硬座,多快乐几次。”
深夜了,车厢里静悄悄一片,阿秀也趴在桌上睡了。
木下村里,长生的离奇死亡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议论纷纷,说这是报应。村尾那间破旧的院子一片缟素,杏树上的大喇叭大声地播放着哀乐。阿秀直接去了奶奶家,启乾启坤扶着奶奶早就候在路口,启乾启坤长高了不少,奶奶头发更白了。启乾启坤接过阿秀的行李,章粼轩向奶奶打了招呼。阿秀满眼泪花,抚着同样满眼泪花的奶奶进了屋。启乾启坤放下行李招呼章粼轩落坐,屋内一片寂静。阿秀、奶奶坐在床上,握着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布满岁月的痕迹,指甲缝里全是泥,手心满是老茧。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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