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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洋槐开花的季节。阿秀站在窗边，望着天空浩洁的明月，群星闪烁，微风卷帘，轻抚过阿秀的发梢。铺着蓝色床单的单人床上还放着翻开的白话《红楼梦》，阿秀现在应该是林黛玉。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好一会儿阿秀才从沉思中出来。开了门，只见章粼轩拿了台风扇站在门口。
“我妈去超市抽奖，抽中了一台风扇，我们家有空调用不上，我妈说给你用了。”章粼轩进屋放下风扇，瞥见床上的《红楼梦》，便顺手拿起胡乱翻了翻。
“你还在看这本书啊？这都看了多少遍了，也不厌倦啊？”
“不倦，看了这么久也没看明白来，还在原地打转。”阿秀一边打量着风扇，一边说着。“看着这风扇挺贵的，阿姨这么好运气？还有，阿姨不是每天都要守店吗？哪有时间去抽奖？”
“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听说今天超市搞活动，她就关门凑热闹去了，还别说，运气真不错，抽了台电风扇，便宜你了。”
“那帮我谢谢阿姨了，我总是捡你们家的便宜，都快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和刘叔的关系还用说这些吗？”章粼轩一面翻着那本外壳老旧的《红楼梦》一面笑着说道。
“我那儿有好多书，你要看可以随时来拿，反正我放着也是放着，它的价值也得不到体现。”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说当初我也跟你说过，你可以到我那去看书的，可你也没赏脸啊。”
“啊？哦，那时候刚来，跟你不熟嘛？”
“还好我善良风趣，今天你才肯赏脸，我是这么的不容易。”阿秀直接推他出了门外，强笑道，“回去洗洗睡吧。”
“我连一口水都没喝，还是来做慈善的，你太伤我心了。”
“谢谢大慈善家。”阿秀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说道。
离高考仅有一个星期，启乾仍然保持高强度的备战姿态，别人都在拍照聚会写同学录，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图书室的一角做着习题。他深信，高考能让他鲤鱼龙门一越，是改变他命运的关键。启坤也顺利考上了高中，这两兄弟是村里的榜样，是奶奶引以为傲的孙子，阿秀则是这两个榜样的支柱。谈起的阿秀，村民们都竖起大拇指：好姑娘，乖巧懂事，有出息，小小年纪就支撑着一个家。
栀子花开，芬芳六月。启乾怀着壮志踏进考场，考场内除了考生就只有安静。每个考生都在与时间赛跑，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和翻试卷的声音。
“现在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广播刚停，启乾如释重负地放下笔，静等离场。
“考试结束，请所有考生停止答题。”考生们全体起立，等监考老师将试卷都收走，才陆陆续续走出考场。
六月的天空，骄阳似火，大地快要被烤化。下午了，“花语心愿”里也没什么人，阿秀拿着手机拨了取启乾的号码，看样子她是掐准了时间。
“喂，姐。”
“启乾，考得怎么样？”
“感觉还可以，我对自己有信心。”
“那就好，高考后你有三个月假期，你打算怎么过这个假期？”
“姐，我好多同学都去打暑假工了，我想反正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不如找份工作，还能赚点生活费。”
“如果你要来的话就来我这儿吧。就是你走了，家里只剩奶奶了，我不放心。”
“没事的姐，启坤还在呢，再说可以请杨叔帮忙照看一下。”
“好，那我挂了，店里来客人了。”
“你好，请问你要买什么花？”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时髦的漂亮女生。
“我要九朵玫瑰花。”
“好的，要包起来吗？”
“不用，打个蝴蝶结就可以了。”
阿秀目送那个漂亮女生出了店，再瞧了瞧自己，便拿着水壶浇花去了。
启乾今天到杭州，阿秀要看店抽不开身，是章粼轩去车站接的人。
章晓为了迎接启乾的到来，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就像阿秀刚来的时候一样。
四人围坐着一桌满汉全席，启乾内敛腼腆，不怎么夹菜，只是低头大口地吃着米饭，章晓见状，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
“你呀，就和你姐刚来时一样，多吃菜，别害羞。”
“是，启乾兄弟，你得多吃点儿，今晚上才有精神和我秉烛长谈。”
“谈什么谈，人家坐了这么长时间车不累啊，吃了饭启乾就去早点休息，明天你粼轩哥陪你去找工作。”章晓道。
启乾还是低头吃饭，顺便应了声“嗯”。
“刚来这几天你就和粼轩哥先住着，然后一边找工作一边找房子，我这太小了，住不下两个人。”阿秀把启乾领去她的小屋，把早先买好的衣服拿给启乾，启乾高兴的像个五六岁的孩子。
“姐，我感觉去章阿姨家好别扭，在你这儿还自在些，要不这几天我就在你这儿打地铺得了，这样也凉快。”
“章阿姨和粼轩哥很好相处，我经常去他们家蹭吃蹭喝，就像家人一样，你和他们相处一天下来就知道了，再说明天还是章粼轩带你去找工作，我一早就要上班照顾不到你，你们住一起要方便些。”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是不是怕我欺负你？若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以放120个心。我天真善良又有爱，大方帅气讲义气。上下继承了孔子尊老爱幼的美德和乐于助人的雷锋精神。你要是与我相处久了，保证你舍不得离开我，你姐姐可以作证，是吧，阿秀？”章粼轩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截断了启乾“可是”后面的内容。
“你最爱偷听别人讲话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什么叫偷听？我就是光明正大的听，是你们姐弟聊的太投入，没注意到有个大活人进来了好吗。”章粼轩无辜地转而对启乾说：“启乾小弟啊，我家不是龙潭虎穴，你不用害怕。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妈人非常好，再说之前去你家时咱俩不也一起睡过吗？”
“既然启乾你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
“哎！不方便啊，启乾还是去我家吧。走，启乾兄弟，去哥哥家吃香的喝辣的去。”
“这位同志，我话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我去和阿姨睡，启乾就在我这睡。”
“这样也行。”章粼轩道。
阿秀洗漱完毕，转过身来，章粼轩就在卫生间的门口站着，白了他一眼，“哎，你很闲啊，看我刷牙。”
“我有几本书，想着送你了，你看看可还合意，不合意的话我明天扔了，反正也没人看，留着也是占位置。”
张晓走到他们中间，拿了套睡衣给阿秀。
“你俩在聊什么呢？非得在洗手间门口，让让，我要上个厕所。”
“好的，您请。”章粼轩赶紧让开，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阿姨，你今晚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我看你总往厕所跑。”
“没事，大概是今天吃太多西瓜了，你们快去睡吧，不早了。”
“嗯”。阿秀应了一声，转向章粼轩说：“明天吧，今天很晚了。”说着便进了章晓得卧室，林轩也进了隔壁的房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皓月当空，群星闪烁。微风绻帘，一切晚安。
章粼轩带着启乾找了三天都没找到适合的工作，人家都不要暑假工。启乾一脸气馁地躺在床上，看着阿秀小书架上那束颜色各异的玫瑰，再看看花束下精致的玻璃花瓶，这肯定是阿秀在哪个便宜的地摊上淘的。
启乾一下子翻起来，笔直走到对面的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林海雪原》，这书架上的书都是些旧书，许多是章粼轩送的，启乾“嘭”地合上书，不能气馁。当初阿秀不也找了很久吗，吃了午饭再继续。
功夫不负有心人，来回奔走了一个多星期。启乾终于在一家饭店找到工作。说来也是运气好，这家饭店昨天刚走了一个服务员，人手不够，不然老板是不招暑假工的。还好这家店管吃管住，这下启乾的吃住就有了着落。
中午，这个城市的一切都裸露在烈日的曝晒下。阿秀趁着店里没人，就让章粼轩带他去启乾工作的饭店看看，知道启乾在哪儿，这样她也比较放心。
正值饭点，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 启乾和其他服务员忙得团团转，阿秀看着如此盛况，就上前和启乾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夏日的大街上是免费的服装展，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衣裙，长的，短的，素净的，鲜艳的，保守的，性感的……
“出都出来了，咱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这么热的天就吃冰粥吧，还有冰激凌。前面那家店很不错，走，我请客。”没等阿秀答应，章粼轩便拉着她走进了那家在秀看来比较贵的餐厅。章粼轩拉着阿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阿秀打量了一下四周，都是些小情侣，在这里吃饭的人，在阿秀眼里都很前卫。
“要不，咱们换一家吧，我看这家挺贵的。”
“没事儿，又不是花你的钱，你就别啰嗦了，我要是你啊，就好好的坑上一顿。”
“那好，既然你都发话了，那我就使劲儿吃，坑死你，结账的时候大把的钞票数出去，你可别心疼啊。”
“这就对了，能不能吃到让我心疼，得看看你的胃能不能行。”
“渍渍渍，帮你省钱你还不乐意，你家是银行啊。”
“我家要是银行，天天带你出来浪，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好哇，到时候我就买座大花园，建一间小屋，允许你来我的花园做客。”
“想得太美了你，服务员，点单。”章粼轩伸手点了一下阿秀的额头，便转身向服务员招手，这两个动作衔接自然，也许是环境使然，阿秀心头泛起一阵波澜，她望着章粼轩，生出了一些伤感。
服务员一上餐，阿秀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夸这餐厅的服务，“这速度值得肯定，我以为要等很久呢。”章粼轩见她吃得这么欢乐，就看着她吃，脸上带着不可名状的笑意。眼看阿秀一碗都吃完了。吃完了，不过瘾，阿秀朝着柜台方向喊，“老板，再来一碗。”
章粼轩直接笑出了声，道，“服务员就在你身后，跟他说就行了。”此刻服务员已经走到他们桌前，阿秀这才意识到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俩。阿秀不好意思的跟服务员说，“麻烦再来碗水果冰粥，谢谢你啦。”
“好的，请稍等。”
章粼轩撑着头笑着，阿秀伸手将他的手拿下。
“你还笑，我出丑你很高兴是不是？咱俩是一起的，我出丑你也是跟着的。”
章粼轩硬憋着笑意连连点头：“嗯，你说得对。”阿秀看看章粼轩的碗，再看看自己的碗，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么秀气，我都吃完了你的还在。你是为了衬托出我很能吃吗？”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着，章粼轩便抬着碗，一口将碗中的冰粥喝完了。
两人走出餐厅，没了空调，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我回店里了。”
“我送你吧！”
“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送我去店里，你还要绕一圈儿。这么热的天，你还是快回去吧！这些天你都在陪启乾找工作，走了那么多路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邮政不到木下村，收信件要到镇上，是启坤去邮政取的录取通知书。一来一回就已经是下午。接到启坤电话，听到自己录取了北京大学，以为启坤在框他，挂了电话，随即又打回去，启坤还是一样的说辞，他才信了，随即又打电话告诉阿秀。阿秀知道启乾一直学习很好，也相信他能考到一个好学校，但考到了北京大学还是让她有点意外。启乾一定很用功，是她想象不到的用功。阿秀眼眶不由自主地酝酿出了泪花，她拿着手机，站在柜台前，默默的不说话。
“姐，你在听吗？”
阿秀声音哽咽：“我在听。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先好好上班，不然那老板又要罚你工资，等你休假，我们一起好好庆祝，吃顿好的，这次我一定不会省钱。”
放下手机，阿秀的眼泪不可阻挡地往外涌，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她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店里进来一位阿姨，这位阿姨看着年纪和章晓差不多，看见阿秀又是哭又是笑，“小姑娘，你怎么了？”
阿秀见店里来了客人，控制住了情绪，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没事，阿姨，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进来，请问你要买什么花？”
“哦，我想买一束红玫瑰，我女儿最喜欢红色的玫瑰。”说到女儿，她脸上满是温柔，似她的女儿就在眼前。“姑娘，你真的没事，我看你又是哭又是笑的，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阿姨我真的没事，谢谢您的关心。”见客人还在盯着自己看，阿秀又道，“我弟弟考上了北京大学，我是刚才才知道的。”
“那真好，这真是值得高兴。”她说着， 眼中却透露出一股悲伤。阿秀领着她去挑了一束大大的红玫瑰。
“我女儿去年也考上了北大，可惜她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她拨弄着怀里的玫瑰花花瓣，目光闪烁了一下，钱还没找就出了“花语心愿”，阿秀叫她也不应，阿秀追出去时，她已经乘车走了。
“这个阿姨真奇怪，算了，下次遇见再给她吧。”
阿秀蹦跳着回到柜台上，今天真的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日子。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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