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回故乡,乘着小船,心境几度变换。阿秀回故乡,亦如是变换。登上列车之前,激动,兴奋,期待,印象多数时候是美好的,到达之后,最高兴的是见到了想见的人。不论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大家都当你阔达了,就连素日里不常来往的人,都送来评论和问候。
回,是因为这里有奶奶,有启坤,阿秀更愿意静静的来,静静的走。关于那些往日并无往来的人,他们的热情要用什么去作为交换?
奶奶整日念叨着让章晓来家里坐坐,这远隔万水千山,帮忙照顾阿秀的情分,不能上门拜访已经让她遗憾,现在人在近处,是要去看看。章晓自然不会让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家来探望。
初四,杏树小院会有贵宾。杏树小院一家忙里忙外,等候章晓光临。做豆腐、洗腊肉、杀鸡,有条不紊。阿秀从村口迎来章晓,将她引到杏树小院,奶奶早已等候在小院门口。
“来啦,快进屋。”见着章晓,奶奶像是迎接故人,没有生疏。
阿秀将章晓带来的东西放下,奶奶引章晓坐在炉火旁。
“不能上门去看你,劳烦你来家里,还带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过年的,我来沾您的福气呢。”
……
一桌子满满的菜热气腾腾,奶奶将菜都往章晓面前挪,“你别客气别害羞,多吃点,跟自己家里一样的。”
章晓的胃在抗拒,老人家为她张罗的这桌子菜,实在不忍心辜负。
“好了奶奶,章阿姨吃饱了,我们也不是要一顿吃完。”阿秀知道章晓的饭量,今天章晓吃了以往的两倍。
饭后章晓同奶奶唠家常,左邻右舍总能把握串门的最佳时间,尽管他们与章晓不识,但也知道阿秀在外地有个女人照顾着。不过,今天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阿秀同章晓睡里间,床单被套特意洗得干净。两人谈起刚才那位不速之客,阿秀是满肚子火。估摸着明天,家里来人说媒的事就在村里传开了。
“章阿姨,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人呢。我又不认得他们,况且我又不常日在家,他们是怎么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我都不知道她说的那个什么是谁,就这么上门来呱啦呱啦一堆说,她还以为我奶奶是杨长生!还让我考虑清楚再说话。我考虑个鬼,再来我拿扫帚将他轰出去。气死我了。”
“别人的问题,咱们气什么,便宜他。”
“我就想着她那架势,像是在施惠似的,瞧他那副来我家说媒是我家的荣幸样子,阿姨你说气不气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是开了眼界了,媒人都是这幅模样,那说要提亲的本尊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敢说,他得打一辈子光棍。”
难得见阿秀这么激动,章晓笑出了声,“这样的人多的是,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以后,多的是你‘开眼界’的机会。”
“阿姨,我年纪也不大,为什么他说再过两年找不到好人家,谁找人家像他们那样找的。”
今天也奇怪,这种人大不了不理就是了,素日阿秀也不是容易生气的人,可现在阿秀越想越气,章晓也安慰不了她,沉沉睡去了。阿秀天上地下的胡思乱想着,辗转反侧。
家里来人说媒,是好事吧,若是别人,会认为是好事,但阿秀不这么想。况且那样豪横的提亲方式,阿秀还是头一回见。那豪横想来没料到,奶奶会将话语权交给阿秀。阿秀自然是客客气气地婉拒,那豪横似乎还有话说,只是碍于人多,才心有不甘地离去。奶奶知道阿秀的心思,她也年轻过。
早儿,阿秀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做早饭,奶奶已经在炉上烧了水,示意阿秀坐到身边来。
“秀儿,你是怎么想的?”
阿秀从门后扯了围裙围上,坐到奶奶身边,假装不知道奶奶所指何事。
“昨晚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奶奶,你提前知道这茬吗?”
“不知道。”
“昨晚您应该帮我回绝的,把问题留给我,章阿姨又在,我都傻了,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你的事,当然要你自己来处理。有些事,有些话,要你自己去做自己去说,奶奶只是奶奶,不能替你拿主意。”
奶奶只是奶奶啊。
过了几日,那媒人又提着礼品来了。这次,提亲的本人没来,倒是他老母亲来了。对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头发白了大半,单眼皮,细长的小眼,薄嘴唇,一进门就亲家的叫得亲热。奶奶一头雾水,光看这人这长相就不招人待见,不过奶奶还是让启坤给他们搬了凳子。
“老妹妹,可别乱叫,我家孙女都没睬过,怎么都叫上了。”
“那有什么关系,迟早的事儿。您看,我们这次来,看看怎么个把日子定了,早完事儿早好。”
“什么定日子,定什么日子?”奶奶不知道单眼皮在说什么.
“老姐姐,可别装糊涂啊,你们钱都收了,这会儿不认账来我们可不依啊。”
“我们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钱?”
“唉,老姐姐,话不是这样说的哈,初四我请人来说媒,你们答应了昨天才收了定钱,今天来定日子你们就想反悔啊!”
“老妹妹,我们昨天什么时候收了你的钱?”
“就在你家里,我媒人亲自送来的,你们答应了这亲事我才送钱过来,现在可不能不认哪!”
“那就奇怪了,昨天我们一家都在县城,怎么收你们的钱呐,话可不能这样乱说。”
“唉,你老人家可别仗着年纪大啊,钱我可是亲手交到你手上的,亲事也是你答应的,现在翻脸不认人,活一大把年纪了,可不能这样啊!”
“吴牛顺,你这话是从哪里来,你是来说媒了,可我何我家孙女并未答应,那天这屋里还有其他人,钱我们也没有收,前后邻居都可以作证,我怕你是自己答应自己的吧。”
“你的邻居自然是要替你们说话,不过这不重要,反正钱你们是收了。你家什么条件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你上隔壁几个村里打听打听,想嫁入我们家的人有多少,我家能看上她,也算是她的福气,不答应我家,她恐怕也没什么人要,她嫁过去亏待不了她。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月十五我家来接人,你家不用出嫁妆,看你们家这样我们也于心不忍。”
“她的终身大事,怎么也得她自己说了算,老妹妹你们回去吧,这事儿我们没答应过,你们家我们也高攀不上!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回吧!“
“老姐姐,你还在这儿坐着呢,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长辈说了算,阿秀一个孩子懂什么,孩子不懂事,您不能像孩子一样不懂事是不。”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什么也没说,你自个儿就把事儿定了!我们秀儿不答应,我也不答应,你们家的钱我们没收就是没收,你们要硬是赖上,我们也不怕,你们回去吧,别上门乱认亲戚。”奶奶忍了半天了,这老妇太气人。
“唉老姐姐,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活这么大把年纪不容易,说话不算话可是会折寿的!”
“我不晓得我说了什么话,从头至尾都是你自个儿跟自个儿说得起劲`,我实在不晓得我说了什么会折寿的话。”
启坤在屋外听着即兴二人组的表演,努力克制怒火,不过现在,他克制不住了。
“请你们马上滚出我家!”启坤一下子踢门而入,指着即兴二人组道。
“哟,小伙子脾气还挺大,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果然是有人生没人养。”薄唇老妇歪过头看了一眼启坤,又迅速将头转会原位,理理衣角道。
“快滚,不然我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小伙子,年纪轻轻火气不能太大,伤身!”吴牛顺道。
“滚!”启坤指着门外,面目凶狠地道。
“我们要是不走你能咋地,你嚷大点声,让前后邻居都来看看你们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奶奶坐着不说话,启坤将二人组带来的东西往门外使劲一扔,抛出了院子外,推着薄唇老妇往外走,吴牛顺赶紧上前欲拉开启坤。论力气论个子,启坤可不输他。启坤顺手一推,将两人推出门外,吴牛顺转身朝启坤使劲一推,启坤猝不及防地往后打了一个趔趄。薄唇老妇酿足了口水,往启坤身上一喷,叫嚷道,“脾气那么大,是不是也想学你那阴曹地府的爹,杨阿秀可还真有本事!”
启坤指着小路大声道:“滚!”
薄唇老妇的眼睛瞪得像牛眼,吴牛顺捡起散落的礼品,恶狠狠道,“你小子等着!”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启坤算是见识了。即兴二人组出了院子,启坤抬了几盆满满的水将院子冲了一遍。前后的邻居歪着头欣赏这出西洋镜。阿秀今天还在县城,亏得没碰上这出大戏。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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