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兄弟 第十八章 海选村长作演讲 桃园兄弟亮真相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签约作家 何开纯    阅读次数：29044    发布时间：2021-07-27

夏日的桃花溪清澈见底，犹如一面透明的镜子。溪边这一块石头与另一块石头之间，鱼儿绕着石边时而游动、时而探视、时而嬉戏，显得悠然自得。溪水发出哗哗啦啦，高一阵，低一阵的声音，象无数顽皮孩子组成无人指挥的乐队。溪道曲折回环，两旁树木被溪水倒映出苍翠的绿色，就像一条浅绿色的透明丝带，一直飘到远方。

桃园小学两排一楼一底土墙教室中间，有一块20米宽，30米长的土坝子，坝面高低不平，算是学校操场。一眼看去，教室墙壁上的粉糊已经脱落，灰白相间，像一匹斑马站在那儿。檐口呢，凹凸不平，时而有几块瓦片悬吊着。左边三间教室的黑板前、稀稀拉拉摆着几张课桌，三间教室课桌相加起来最多只能坐50人。右边三间教室里各自堆放着几堆课桌，课桌上布满灰尘，像一群孩子穿着破烂的衣服挤在一起，没有一点生气。毋庸置疑，桃园小学是一间低年级学校。

操场上没有蓝球架，空坝最前方用课桌铺成一个主席台，台上一块红色胶垫铺得平平实实。主席台背幕一幅10米长、5米宽的白塑料布上贴着“桃花村村长海选大会”九个大字。主席台上没设坐位席，就竖着一个话筒支架，话筒支架旁一张书桌上放着“演讲席”字牌。桌上一壶茶，一个纸茶杯。背幕下方横放着一根像教鞭一样的竹杆，只是比教鞭长些。

操场上，一排排塑料独凳，安放得整整齐齐，一根根独凳上有一瓶矿泉水。主席台左右两侧各有两根木杆子，木杆上挂着两个大剌叭。喇叭旁边有两条横幅标语，内容是：

挖穷根、换穷业、挪穷窝、断穷念、摘穷帽。

种石斛、建羊场、修新居、兴产业、富百姓。

桃园小学建在一个山坳上，离桃花村村委会大约一公里，不通公路。四周石板路很不规则，被师生们称为跳蚤路。

八时三十分，跳蚤路上不断有村民涌向会场，会场前排赵四方和王勇陪座在县、乡扶贫工作组领导旁边。王勇身边有副拐杖，他是六月初五特意从省城赶来参加桃花村海选村长大会，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诚实重于珠宝，诺言就是债务，为贾半仙海选村长助威，兑现承诺。二是要用行动证明他愿意到桃花村种羊繁育场工作，实践他对贾半仙的诺言。要说王勇的肱骨和股骨伤情，他感觉恢复很理想，已经可以短距离自由行走，但他怕桃花村山路不平，为保险起见，随身带来了拐杖。

八点四十分，贾半仙还没到会场，赵四方打贾半仙手机，手机关机。赵四方想：基层工作不是日复一日按部就班的机械劳动，而是需要始终不渝的创新，在桃花村工作，要创新非贾半仙不可。人都到齐了，马上就九点了，你贾半仙怎么还不来呢？不能扯拐啊！这是我任职以来在桃花村第一次开这么大规模的群众会，这样大规模的群众会，说不一定桃花村有史以来还没开过，你绝不能让我在群众面前难堪啊！

赵四方又想：不如这样，先到台上把监票员、记票员名单宣布了，顺便去渲染一下气氛，征求一下各组选民的意见，看看有没有要主动参加海选演讲的人。如果有，干脆叫愿意演讲者先演讲，这样的话，贾半仙迟到也无妨。

八点五十分，赵四方走上主席台，对着支架话筒大声说：“选民们，今天桃花村在这里举行海选村长大会，作为选民，人人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凡愿意参加村长竞选的选民，都可以上台演讲……今天海选村长的程序是：先演讲后投票。投票时一人可以受委托代三票，村里考虑到投票的严肃性和多数人写字有困难，由乡政府指派了十名干部设了四个投票点，投票时，不能写字的可以请乡里干部代填代写，你们选谁，他们就帮你填谁。大家放心，今天的海选一定会公平、公正、公开进行，他们不会违背你们的意愿。现在有人愿意演讲的请上台。”

赵四方讲到这儿，他环视了会场一周，会场一片安静，他随即又接着说：“最后还补充一点，演讲时，一是要先讲你为什么要参加村长竞选。二是要讲你如何当桃花村村长。三呢，还要接受在场选民的提问，不管村民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不能反对，只能回答。回不回答是态度问题，回答得好与不好是水平问题。一句话，今天一切按选民意愿办……”

赵四方讲话时，左看右看，会场上没有一点有人要上台演讲的迹象，他一看时间，差5分钟九点。这时，他心里发慌起来，心想：如果贾半仙不来咋办？如果不来，今天这个会就白准备了。根据现在场上和事前各村民组组长提供的情况看，除贾半仙以外，是不会再有其他又来参加演讲的，别说要演讲，就是不演讲叫谁直接担任村长都没人愿意。原因很简单，穷村穷官不好当，干事吧！河里无水撑不起船。不干事吧，耽安图享受，名声要搞臭。

赵四方灵机一动，开始当场一个组一个组地征求选民意见，从表面上看，是说明他是在充分发扬民主，实际上他是在拖延时间，等待贾半仙早点到来。

“桃溪组有没有？”

“没有！”胡二回答说。

“桃源组有不有？”

“没有！”郑三说！

“桃核组有没有？”

“没有！”一片回应声！

“桃花组呢，你们有没有？”

“有！来了！就是他”付四站起身来，指着土坝边汗流浃背的贾半仙说。

赵四方顺着付四用手指着的方向一看，贾半仙和袁容一前一后向会场快步走来！

赵四方看见贾半仙，像是见到了大救星，急忙走下主席台，迎了上去。

王勇对贾半仙迟迟不到会场，早就心里发慌，可以说焦头烂额。为什么呢？他想，要是贾半仙不到会，就意味着海选会失败。同时也意味着赵四方这个村支书无能，别说回校，开这样“无准备”的大会，会在县乡领导面前歪嘴太太照镜子，当面丢丑。在桃花村民面前也无法交待。支书自然会变成“知输”！甚至连我这个从省城赶来开会的哥哥都会有丢不尽的脸。

贾半仙的到来，王勇激动得忘记拿拐杖，急急忙忙离开座位，走到贾半仙面前，说：“大哥！你终于来了！”这时王勇喊大哥完全是出于激动，因为贾半仙早就说过，要赵四方和王勇称他为大哥。加之这次请贾半仙出任村长，贾半仙又提出来要两个兄弟支持他的工作，陪他干三年，王勇喊大哥是有意，也是无意。

赵四方听王勇喊贾半仙为大哥，赵四方也说：“大哥！你来了就好，你如果还不来的话，这个场面叫我怎么收拾啊！大哥！你给足了我面子，我一定陪你干三年，说话算话。”

“好！既然两个兄弟都这样说，大家三弟兄说话算话，咱们来个桃园握手弟兄！为桃花村脱贫干三年！”贾半仙说着伸出双手握住赵四方和王勇的手，赵四方和王勇呢，同样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贾半仙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三双手不停地颤抖，颤抖中，三双手重叠在了一起，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结为桃园握手兄弟！为桃花村精准扶贫干三年！”。

贾半仙毕竟是年长者，他看见会场上几百双眼睛在望着他们三个人握手，眼看赵四方和王勇又还沉浸在激动中不知所措，他毅然把手一甩，说：“兄弟，”寡人”上朝去了！”

贾半仙接过袁容递来的茶杯，一个箭步跃上主席台，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对着支架话筒高声说道：

“各位领导、各位选民们，对不起，我来迟了！手机没电，你们联系不上我，我知道你们肯定担心。九点虽然我算是按时到了，但是在这种严肃的大会情况下，在大家心中还是有点扫兴，认为我可能不来了。说句实在话，我真想不来了，因为今天上午九点开会按常规我是来不了的。原因很简单，是廖勇一家三口在云南大理一死两伤，去处理急事。”

“事情是这样：廖勇独儿廖大蛮驾驶无证摩托车超载廖勇夫妇出车祸，廖大蛮当场死亡，廖勇和爱人仁小芳多处粉碎性骨折。我和袁容、廖五孃初二早上坐车初三晚上才到，坐了两天两晚。初四白天处理完廖勇夫妇粉碎性骨折，初四晚上又动身马不停蹄一直到现在。在车上没睡过一觉，原因是要随时提醒司机，怕出事。没下车吃过一顿饭，原因是怕耽搁时间，在车上就只吃水和干粮。目的嘛，一句话，全是为了赶路。”

“这次外出云南，我有四点体会：”

“一是桃花村人历来穷，不知道土能生白玉，地内出黄金，远走不如近拿抓的道理。穷人想眼前，只好凭卖劳动力外出打工挣钱。穷在无志。”

“二是桃花村人没文化，普遍是法盲。比如，廖大蛮小学二年级文化，廖勇夫妇斗大的字不识一箩。摩托车不办牌照，不入保，无照无证敢超载行驶。大家知道摩托车只能载两人，而且是肉包铁，他偏偏要载三人，背时不问隔壁户，这不是明摆着一家人去送死吗？不懂法啊！穷在无知。”

“三是桃花村人迷信外国月亮比中国圆，外地比本地好，城市比农村好，觉得就是在城里当叫花子都安逸。自己不知道自己没文化、无技术，打工凭的是体力，挣的是过命钱，命运没掌握在自己手里。穷在无业。”

“四是桃花村人越过越穷，腰无半文。还是以这次为例吧，这次去云南，廖勇来电话叫廖五孃和张二爷把我接去，可是，廖勇没钱寄回来，张二爷手头又没钱，事情又急，我怕廖五孃气急了会出事，只好改变主意，按廖勇想法，去三人不变，张二爷不去，换成袁容去。袁容去的目的是方便路上安慰、护理廖五孃。就在廖五孃四处借不到钱的情况下，我只好自己出钱租用一辆小车。小车驾驶员是我救治过的骨伤病人，他看在我的面子上，钱不贵，只花油钱和过路费。结果小车车况不好，路道又不熟悉，只有人吃亏的份。如果有钱的话，坐飞机去，坐飞机回，别说开会不迟到，可能瞌睡睡得舒舒服服，不会受这般活罪。穷在无钱。”

贾半仙讲到这里，转了一口气，接着说：“好！不扯远了，还是来说说今天海选演讲一事吧。我知道，按常规，竞选演讲必须要先讲为什么要竞选，然后讲如何尽职尽责。今天我想改变一下讲法，只讲为什么要来参加竞选村长。如何担村长这个环节变成大家提问。因为，我贾半仙要竞选村长，大家肯定有许多疑问。比如：你贾半仙担村长图什么？算八字和担村长是两码事，你胜任得了吗？诸如此类的问题。今天，不妨就让大家敞开胸怀提，我能回答则回答，不能回答作解释，世无完人，何况我是贾半仙？大家有话直说，白天下雪，来个明明白白。”

贾半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眼睛环视了会场一圈后说：“现在我开始讲第一个问题，今天为什么要竞选村长？”

“大家知道，我贾半仙是个算命先生，算了四十多年的命，我算来算去，结果只能算别人的命运，算不了自己的命运。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自己落到了精准扶贫对象……”

“我本来有中医正骨绝招，可是，只能治闭合性粉碎性骨折，不能治开放性粉碎骨折。能医治骨伤，不能医治贫穷。真是枉有一身中医正骨绝技，到头无家、无妻，无子、无钱。”

“今天，我竞选村长就两个目的：一是想说说如何拔掉桃花村和我自己的穷根。二是想和大家一起找到桃花村的富根。”

“桃花村的穷根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就是四无八个字：无志，无知，无业，无钱。那我的穷根在什么地方？穷在好酒、好烟，穷在懒惰。现在我才知道，酒和懒是孪生兄弟。你想，酒精麻醉神经以后，一醉就睡，一睡就是半天一天。这一睡，人还想干事吗？猪睡肥，人睡懒，我过去的信条是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无酒明日忧。我不怕大家笑话，现在我坦诚地告诉大家，我算八字挂的旗幡从来没洗过，要挂抖几抖。道袍一年只洗一次，要穿拍几拍。晚上睡觉常常没洗脚、没洗脸，原因是醉了，懒得洗。我几十年简直是米汤洗脑壳，糊涂到了顶。如果我不醉酒，不懒，我既有手艺，又有劳力，绝对房子不会破烂？绝对有妻有子有家，还有钱。绝对不会被列入精准帮扶对象。懒惰出乞丐这话一点不假，过去你们可能经常听我说过，穷要穷得干净，富要富得有理。今天仔细想来，简直是一派胡言，傻瓜不知道自己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