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寨 第二十章 红军成立游击队 猎人参战有决心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签约作家 何开纯    阅读次数：40613    发布时间：2021-09-03

王合廷也是苗族，会打猎。俗话说：苗族苦命山里爬，山中打猎是一家。我和王合廷参加过几次围猎。他的枪法打得准，可以说弹无虚发，百发百中，是大石盘苗族同胞中枪法数一数二的人。有“王神枪”之说，他装药快，快到第一枪打完第二枪从装火药到装“溜子”（2厘米长，直径1厘米的圆锡条）不到一分钟。那时林荒，野兽横行，苗族人为了保护庄稼、用兽肉改善生活、用兽皮换些油盐钱，特别是虎皮、虎骨还可以换些银两。于是以族人为单位组成“棚子”，棚子就是一大伙人在一起，有的十个二十个，有的三五几十个，使用的是闻鼻搭钩枪，就是火药枪。火药枪不说你都知道，由铁管枪筒和木枪壳组成，靠炸药引爆火药射出沙子或溜子。棚人中“棚子”的首领是年长者，大石盘王家鸟枪队在围猎时本该是年长者作总指挥，可是，由于王合廷人年轻枪法准，有点拳脚功夫，有号召力，吃得苦又无私，“棚子”里的人拥护他作总指挥。他的口头弹是：总指挥不总指挥不重要，关键是要顾“棚”。他说的要顾棚，一是围猎面对猛兽，只能击毙野兽，不能伤着猎人。二是如果有外来匪患侵犯，要带头出击，保护寨子人。

那时的王合廷是一个彪形大汉，年龄不到三十岁，强壮而勇猛。时常打绑腿，扎腰带，包蓝色帕子，腰间左边挂着用水牛角做的火药角，右边有个羊皮夹，羊皮夹里插着一把羊耳尖刀，肩上扛着一支长长的火药枪，身后跟着二、三条猎狗，一派全副武装。

王合廷打猎人性化，他有五不打，不打母獐子（母獐子没有麝香、能生子）、不打拖儿兽、不打背儿猴、不打吃食兽、不打马元帅（别名：鬣狗，是野猪、山羊等野兽的天敌）。他的规矩很严，棚子里凡有违者，不但取消围猎资格，还不准上山打猎，也就是取消打猎资格。

他对人好，凡是见到以强欺弱、以众欺寡、以富欺穷，爱打抱不平。一次，一名石顶山苗族同胞，挑着四张毛狗皮到大洞场卖，四名乡丁围着要买，但又不愿拿钱。四人背着枪，一人手里提着一张毛狗皮，为首的说：这四张皮我们四人买了，但是要先到区公所登记一下，让我先验验是真毛狗皮还是假毛狗皮再说，十天付钱。挑毛狗皮的苗族猎人不赞成，明摆着是要白吃四张毛狗皮。五人正在抓扯中，王合廷到了，王合廷问清楚情况后，三拳两脚打倒四名兵丁，把四支枪甩出两丈远，从此大洞场没有人敢强买强抢石顶山苗族同胞的山货。王合廷的拳脚功夫是绝顶高手，赤水河两岸出了名的王虎匠，意思是一个人可以和老虎搏斗的打山匠。他还有一个绰号叫王怜悯，烂柿子换核桃，吃硬不吃软，时常帮助老弱病残的人。

我对王合廷平日的为人处事早有耳闻，对他的枪法也见识过，他虽然比我年轻，但我很佩服他。这时的他，说起了要替磨盘寨报仇的事，我更加五体投地，巴不得要他马上说出个子、午、卯来。当时在街上，我想：要为寨主报仇的事，肯定就是打川军，打川军是件拼命的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慌，这事不能在街上谈，得另外找安全的地方，忙会出乱子。

我把嘴唇凑近王合廷耳边悄声说：王队长，我知道你是在怜悯磨盘寨，墙有缝壁有耳，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虎匠，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这样，我到你家里去细说，你看怎么样？

好！依你！到我家去再摆谈。王合廷在大同场上打些酒，割些肉一同回到他家。

王合廷的家住在大洞场石顶山大榜上，单居独户，坐北向南。坳口是条大石板路，路边一块石坝子，坝子边一座长五间木质结构、小青瓦盖顶的矮房子，就一层。家里五个人，父母、妻子和一个小孩。他是三代单传，父亲擅长武功，懂医，有文化，善于结识江湖朋友。王合廷得到父亲真传，武功过人，识草药，会治些疑难病症。卧室里有一个书架，书不多，桌上有笔、有纸、有砚，看得出来他会舞文弄墨。

王合廷说：大哥，我这里清静，连家里人都没在，虽然墙有缝，壁有耳，但没有人听，你只管放心说！

接着，他急急忙忙又说：国民党是个烂政府，现在民不聊生，红军要北上抗日，川军却阻止红军从赤水到宜宾方向渡江作战。听说最近共产党要在石顶山召开武装起义会议，起义就是暴动的意思。有人动员我去参加，我想我们赤水河的苗族受够了地方政府的气，不如一起参加起义，不知你意下如何？王合廷山脚下的庙神，开门见山，说话毫不转弯抹角。

当时我不知道共产党和国民党是怎么回事，那时老百姓生活一天不如一天，只知道川军不是人，坑害老百姓。地主官僚也不是人，压迫欺侮穷人。听王合廷说有人要组织暴动，我有点担心起来，担心什么呢？担心的是川军有枪有炮，地主、土豪劣绅有权有势，打不赢怎么办？我们苗族手里就几支鸟枪，要对付洋枪洋炮谈何容易？于是我也南山顶上滚石头，实（石）打实（石），说：王队长，他们暴动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暴动？谁组织的这次暴动？这个消息是哪来的，可靠吗？一连问他几个问题。

王合廷不慌不忙地说：没有长竹篙撑不起大船。我这人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我有一个表爷叫袁崇杰，他的名字和他的性格一样，才能出众，是石顶山人，从小在外面读书做事，他是地下共产党，具体任什么职务他没讲。红军来赤水之前他来过我家，他说共产党四川省委为了配合红军要在宜宾与合江之间渡过长江北上，决定在川黔交界的大山上建立游击根据地。利用山区地形，利用游击战术牵制敌人，分散敌人兵力。他因为是石顶山人，对这一带地形熟悉，所以组织上派他来作联络工作，他说，到候时组织上会再增派些人手，带来些枪支弹药来。我答应他到时可以配合，把鸟枪队拉去参加打战，鸟枪也是枪，打得死野兽就打得死川军。

王合廷当时向我讲了许多中国共产党的主张，比如取消国民党的一切苛捐杂税，实行土地改革，没收地主、汉奸、卖国贼的土地和财产分给贫苦工人和农民。还说红军是干人的队伍，主张抗日。他眉飞色舞地讲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伯承等几个大人物的一些生活和工作的事。他说袁崇杰送了他一本书，这本书叫《共产党宣言》，王合廷说着说着从桌抽届里拿出一本书，书由红绸包着，他打开红绸把书翻开，只见书的页面上划着一条条铅笔线条，线条有的是横线，有的是曲线，还有的是双曲线，形成波浪。我看不懂内容，他指着书说得头头是道，当时我只有听说的份，被他痴迷共产党的神态所感动。

那暴动的目的是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王合廷。

他说：这很简单，川军不准红军从宜宾、泸州、合江一带渡过长江，长江两岸到处都有川军把守……前段时间你不是知道红军从土城猿猴渡河又进山了吗？红军人少，敌不过大量的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暴动的目的就是要配合红军主力打击敌人……拖住川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