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五代奸雄多 第二十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光先    阅读次数：17314    发布时间：2021-11-02

第二十章  找个替罪羊来背黑锅

朱温率军来到河中，李茂贞也率军来到长安城外围，王建、李克用等只是叫得凶，没有真正发兵。双方对峙几个月没有发生正面冲突，等待洛阳那边传来消息说唐昭宗的事情已经解决，朱温安排边界防务之后匆匆返回洛阳。其实当初他率军来河中，或许是有意避开弑君的罪名而已。朱温回到洛阳城，他演戏的老套路又开始了，穿上孝衣跌跌撞撞扑倒在昭宗的陵墓前嚎啕大哭：“是我们当臣子的失职，害得陛下英年早逝。是谁害死陛下的？我一定让他血债血还。”

李柷还年幼，还真的以为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是裴贞夫人和太监们合谋害死自己的父亲，看到朱温这搬伤心感动不已：“害死先帝的奸贼已经被处死，爱卿不必太过悲伤，国事为重。”可怜这个13岁的少年，不知道斗争的险恶，不久他也将遭到和他父亲同样的命运。其实这一幕644年前历史上已经演过一次，三国时期司马昭杀害魏国皇帝曹髦就是这样玩的，462年之后朱元璋杀害小明王又再演一次，这就是残酷的权力斗争。

演完戏之后朱温回到帅府，蒋玄辉向他报告事情的经过，并告知朱友恭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些犹豫，还留下何皇后没有杀掉，会不会又是一个隐患。于是朱温又动了杀心，但又不好直接说出口，一旁的李振配合最默契，立即向他进言：“眼下不拿人来背这口黑锅看来不行，也只有牺牲朱友恭了。当年司马昭杀掉曹髦，同样牺牲成济来向公众交代。”朱友恭原本姓李，是朱温的养子，少年时候就从军，估计没有多少文化，更不知道三国时期司马昭弑君的这个故事，否则他会想办法把这个活给推掉，所以说不懂历史就不要去玩政治。

过几天有士兵在洛阳城抢百姓的米，朱温以治军不严把朱友恭叫来训斥一顿，说你手下犯这么大的错，当上司的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于是给予处分免掉军中职务。过了几个月，人们似乎已经忘记朱友恭与唐昭宗被害这件事的关系，朱友恭被赏赐自杀。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要当替罪羊，可惜已经晚了，大声叫喊：“把我卖了你好当皇帝，骗得了人骗不了鬼，早晚你也不得好死。”这句话果然说中，8年后朱温确实死在自己儿子的刀下。此时的朱友恭不知道是否回想起当年因为嫉妒心强，诬陷朱友裕故意抗拒军令的事，害得朱友裕差点被朱温杀掉，很难说朱温这样做会不会与那一件事有关。所以做人要坦坦荡荡，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而陷害别人，到头来终究害的是自己。

这个时候朱温当皇帝的心思只是没有写在脸上而已，已经是路人皆知，当他在洛阳紧锣密鼓筹备如何演好一场禅让戏的时候，汴州传来张惠夫人已经病重的消息，朱温放下所有的事情赶回汴州。此时张惠夫人已经面容憔悴，奄奄一息，听说朱温回来了，打起精神和他告别：“夫君回来啦！我有幸和你做了22年的夫妻，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足够了。现在我就要和你告别了，多保重。”说完泪流不止。

朱温强打精神说道：“夫人是我的贤内助，对我的事业帮助很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我马上就要当皇帝了，我一定把你立为皇后，好好享受后面的荣华富贵。”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讲。”

“夫人请讲，我一定照办。”

“大唐有近300年的基业，不是那么轻易就垮台，李克用、杨行密、李茂贞等还在虎视眈眈，不要轻易取代它，否则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你决意要当皇帝，请记住不要滥杀无辜。当上皇帝之后要戒掉女色，那也是祸害之一。”说完永久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段传奇爱情故事终于以完美的方式结束。

朱温放声大哭，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哭，因为张惠成为他的妻子之后，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中一直充当贤内助，对他的事业帮助很大。历史不能假设，如果张夫人不早逝，她会不会像长孙皇后辅佐李世民一样，成就朱温的千古帝业，也许历史的车轮会驶向另一个方向，说不准中国古代又会增加一个盛世时期。

安葬完张惠夫人之后，朱温留在汴州遥控指挥那帮大臣，为了扫清他当上皇帝的障碍，他让蒋玄辉从洛阳赶来汴州商量，催促他赶紧杀掉唐昭宗留下来的其他皇子。古代立春之后为了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有祭拜土神的习惯，之后聚餐喝酒。905年2月初九这一天，蒋玄辉赶回洛阳把9位皇子全都邀请过来，一起祭拜之后痛快畅饮，不醉不罢休，大家好好喝，为了百姓们来年好收成，场面热闹非凡。这些皇子们喝得酩酊大醉，可惜再也没有醒过来，全部被绑好抛进池塘喂王八。

目前朝廷还有昭宗当政时期留下来的大臣30余人，以裴枢为首的旧臣们，一定程度还能左右朝中大事。蒋玄辉善于揣摩朱温的心思，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趁机打击政敌，上奏把这些旧臣全都贬到地方去当小官。朱温同意了，逼迫小孩皇帝下诏书让他们离开洛阳到地方上去。李振早年参加科举考试总是落榜，对这些科举出生的官员有一种说不出的仇恨，于是向朱温建议：“这些酸儒到地方上任之后一定到处煽风点火，对梁王不利，应该将他们全部除掉。”说不定朱温本来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借李振的嘴说出来而已，当即同意。

6月初一，朱温派人在黄河岸边的白马驿把外放旧臣截留下来，共有30人，让他们分开住，说是梁王晚上要找他们个别谈话，交流思想，有些人心想是不是要官复原职了？可是到了晚上分别来找他们不是梁王朱温，而是两名身强力壮的武士，而且其中一人还手拿一根绳索，不由分说全部勒死。李振向朱温建议：“这些文化人平时自我清高，目中无人，干脆把他们抛入黄河，让他们和污浊的河水混在一起，看他们还清高不。”朱温嘿嘿一笑：“就按你的意思办，”这些文人的尸体也全部抛进黄河喂鱼去。历史上称这起事件为“白马驿之祸”。

扫清篡位的障碍，接下来就是要逼迫那个小孩皇帝禅让位置给自己了。让谁去办合适呢，他反复思考，自己当然不能跑到小孩皇帝那里直截了当说：“你禅让皇位给我吧。”让蒋玄辉去办理，他做事最牢靠。蒋玄辉也是文人，办事比较讲规矩，得知朱温的想法后马上从洛阳赶到汴州来见他。蒋玄辉告诉朱温要学古代禅让的礼仪，先由现在的皇帝分别给予朱温车马、衣服、虎贲、弓箭等等九种赏赐，而且不是一次性赏完毕，得按程序慢慢来，需要几个月才能完成，这种礼仪叫做“九锡”。朱温等不及，有些不高兴地说：“哪有那么多程序，难道不赏赐九锡我就当不了皇帝吗？你去好好准备，抓紧办。”

朱温历来不完全相信任何人，尤其蒋玄辉也是旧唐留下来的官员，只是他办事比较符合自己的心意才一直留用，所以另外安排王殷和赵殷衡暗中监视他。王殷和赵殷衡的公开身份也是在朝中做官，只是职务比蒋玄辉要低，他们一直看不惯蒋玄辉专权霸道的办事风格，所以趁机向朱温打小报告：“蒋玄辉和他亲近的人员对唐朝还有感情，禅让的事一直在想办法拖延，看看时局会不会有变化。”哦！原来是这样，朱温心里已经开始愤怒。

过了两天朱温召蒋玄辉来问筹备得怎么样了，蒋玄辉告诉他：“唐王朝已经败落，皇位肯定是你的。可是现在还有几个藩镇一直想找麻烦，如果走不完这些程序，李克用、李茂贞等会以此为借口发兵来攻打。我对你是一片忠心啊梁王！”

“你这狗奴才，果然是想阻止我当皇帝！”朱温非常愤怒。

蒋玄辉看到朱温已经发怒，马上赔罪：“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办。”然后马不停蹄返回洛阳城，和同僚们商议不能再搞那一套形式主义了，否则小命难保。于是第二天马上向小孩皇帝上奏禅让皇位的事，那当然也是走过场而已，何皇后和小皇帝当然准奏。蒋玄辉又跑到汴州来，大汗淋漓向朱温报告：“皇帝已经答应禅让了。”可是这时候朱温又不理他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每次朱温这样对待下属，那就凶多吉少。

等了几天朱温也没明确表态，蒋玄辉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洛阳等待消息。何皇后听说蒋玄辉已经从汴州回来，估计事情也办妥了，想想他现在是朱温的红人，赶紧去找他帮求个情，乞求保住小皇帝和她母子的性命。王殷和赵殷衡知道这件事情后，马上又写信给朱温打小报告：“何皇后派人与蒋玄辉等人联络，想要重振唐朝政权。”可怜这个蒋玄辉，为了让朱温能顺利当上皇帝，在洛阳与汴州之间快跑断腿，连同他身边的几位同僚一起被抓起来，被武士用绳索勒死，尸体扔在大街上。过两天何皇后也无缘无故死在宫中，官方通报是病死。

干完这些事之后，朱温还是没有回到洛阳，其实就是向外界表明自己的立场：什么皇帝禅让，杀蒋玄辉、何皇后等等这些事情，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是手下瞒着我干的。他其实是在试探发生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各方势力有什么反应，影不影响他当皇帝的事。

正好魏州这边有情况，罗弘信来信说是他的牙军（警卫部队）不太服从管理，有时候遇上紧急事情却调不动他们，自己想处理又怕引起哗变，想请朱温帮忙。趁这个机会，朱温率军去魏州暂时先离开这里，李思安率10万大军跟随，浩浩荡荡来到魏州城外驻扎，对外宣称借道去北面攻打刘仁恭，路过这里先休息一下，魏州的牙军也不怀疑。晚上李思安派几千名精兵和罗绍威的亲军进入牙军大营，兵士以及家属妇女儿童等8000人全部杀掉，一个不剩。

第二天，罗绍威出城来迎接朱温进城去，好酒好肉招待。城外士兵们的待遇也不错，杀猪宰羊天天过大年，大家有酒有肉过逍遥日子。魏博军的部将史仁遇害怕走牙军的灭门路，赶紧带部众2万人占领魏博辖区的高唐县，不服从罗绍威的管理。朱温这时候不能回汴州去，怕人家说是自己天天去逼迫小皇帝让位，所以发生这件事让他更有理由留在魏博，反正吃的喝的有人负责。派李安思率军去高唐县一战就把史仁遇抓住，用锯子把他当木板锯掉，其他士兵死的死散的散。朱温大军在魏州一住就是半年多的时间，罗绍威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招待这帮大爷老底都差不多掏光。事后罗绍威非常后悔，为了震慑自己的牙军，居然把一年的赋税收入全部花光，要是花这么多钱去内部摆平，效果都要好得多，还用不着死这么多人。

吃饱喝足之后，朱温率大军去攻打刘仁恭的沧州，9月份把沧州团团围住。刘仁恭又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最痛恨他反复无常，所以不救。他的儿子李存勖劝谏道：“目前中原已经被朱温全部占领，黄河以北也只有刘仁恭和你还在和他抗衡。如果刘仁恭的地盘全部被他占领，那我们就真的斗不过他了。”李克用一听确实也是如此，立即派周德威、李嗣昭攻打朱温的辖区潞州，牵制汴州军的行动，同时南面的杨行密和西面的李茂贞以奉昭宗密诏为理由，也开始行动起来，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此时驻守潞州的是汴军大将丁会，看到朱温接连杀害大臣，诛灭皇子，心想这尊瘟神太可怕，得赶紧离开他，不然得到话迟早也要做他的刀下鬼。于是开城投降周德威，并亲自来到太原面见李克用，得到热情款待。丁会告诉李克用：“我并不是没有实力守住潞州，只是近来看到梁王连连逼迫皇帝，杀掉皇子和大臣们。对部将也多不信任，所以我想离开他。”

朱温看到李克用又插手攻打沧州的事，加之丁会拱手把潞州交给李克用不说，还率部投降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面对这一局势变化，朱温还是很冷静，估计留在这里一时也捞不到多少好处，于是留下李思安继续等待战机攻打刘仁恭，自己率护卫军回汴州来着手如何逼宫当皇帝的事。一路上他在思考各种办法，是现在回去就逼迫昭宣帝禅位呢？还是像蒋玄辉那些文人说的赐“九锡”之礼一步一步来，以此来掩人耳目的，不用背负篡位的骂名。可能是为了积善，朱温这次离开沧州的时候，将城外囤积的军粮留给当地百姓，算是做了一件难得的善事。

在回来的路途中，朱温身体不适生病了，一路疗养才回到汴州。此时已经过完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等不起，得要马上登基当皇帝了。于是暗中安排人去联络大臣薛贻矩上下跑动，薛贻矩可比蒋玄辉聪明多了，他先是代表朝廷从洛阳来到汴州征求朱温的意见：

“梁王殿下，你的恩德广泛惠及黎民百姓，陛下要仿效尧舜禹把皇位禅让给你。”

“不不不，我何德何能，无法接受陛下的好意。”

“这是天意，你怎么能够违背呢？”

朱温虽然没有表态，但是明眼人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了配合朱温把戏演好，薛贻矩又赶回洛阳召集大臣们联合向朱温上书，劝他顺应天时当皇帝，朱温又派使者来到洛阳城面见皇帝推辞掉。与此同时，朱温悄悄派出使者到他管辖的藩镇活动，要求他们配合演戏，联名上奏拥戴他来当皇帝。

折腾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各藩镇、朝中大臣联合向朱温进劝书：“你一定要来当皇帝，没有你国家怎么办？百姓们怎么办？”一时间，汴州城、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尽是议论朱温如何如何好，善待百姓，恩惠广施，似乎没有他地球就要停止转动了。朱温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样子也做足了，于是勉强答应：“好吧，那我就顺从民意吧！”

公元907年3月27日，小皇帝李柷发出唐王朝的最后一道诏书：

梁王朱温英武神明，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近期我一直在观看天象，东面连续有彗星出现（指汴州在洛阳的东面），今天是好日子，朕决定把皇位禅让给梁王。

统治中国289年的唐王朝正式宣布灭亡，它曾经辉煌的昨天永远让世人记住，长安城作为大唐都城，在中国历史上具有深远影响，不过从此之后，长安告别了成为国都的历史，宋朝、元朝、明朝都曾经想把国都迁到长安，可是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施。

朱温灭掉唐朝之后建立新政权，国号为“梁”，建都汴州（今河南开封），把小皇帝李柷贬为济阴王，安置到曹州居住。历朝末代皇帝的命运最为悲惨，所以历史追封李柷的谥号为“哀”，也叫唐哀宗。

灭掉唐王朝自己当皇帝，天下现在是我说算，该是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了。以此为起点，中国历史进入了“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