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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摇篮(第三章,第四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罗一民    阅读次数:379279    发布时间:2021-11-08

长篇现实小说妈妈的摇篮

    

1

 

前面说到吴非、姗姗小两口偷卖老妈亲手栽的树得钱就下了东南沿海去打工。确实呀,正是在那个早上,那个天才麻麻亮他们就各背了一大背包上省城去买火车票。他们因听信朋友的劝告,说去福建好找工,所以是买车票先乘车去了福建。那年初秋,他们一到福州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后,仅呆了一个多星期就转车到了厦门来。因为厦门乃闽南三角地带,是对外开放区,也是国家重点经济开发地,开发区一定需要各式各类人才,他两口子就因此才满怀百分之百的希望来到了这座沿海对外开放城市。跑了这么长的路(即从家乡到厦门)他俩已破费去了四百多元。手上所剩的已不到六百元块了。

这回,他们可一个告诫一个说,不必要专找什么好的工种做了,只要能找上弄得来钱的职业都得马上做了。他们所带去的证件是:吴非有身份证,有七六、七七、七八这近三年的奖状式高中毕业证书。姗姗同样带上身份证,带去八五年的红胶壳初中毕业证书。他俩的求职要求是:吴非找会计、出纳、仓管、保安、管工等等;而姗姗找会计、统计、出纳、文员、领班等等。可是,他们都找了几家职业介绍所,都交了好几个地方的求职中介费去三百来元,最后也找不到什么工作。他们一直在厦门呆了一个多月,把钱都几乎花光了,最后两个才各自寻得了一份普工干,并且两个都还不在一个厂子里上班哩。

这时又到农历八月了,吴非和姗姗才分行李进了各自的厂家去上班。

吴非这厮进的厂家是五金厂,该厂大都靠手工劳动,是按计件领取报酬的。这活儿又苦又脏,吴非入厂后见了,直接唉声叹气,但不愿做又没钱花没饭吃了。只好笨人做笨活,忍气吞声坚持做下来。姗姗进的厂家是制衣厂,大都用车床生产服装。可她又是生手,必须先见习当学徒二至三个月变成熟手了才能领取计件工资。在学徒期间只能保证有饭吃并且还要认真学习,千万不能损坏老板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颗针),否则要扣当月工资的百分之十至五十。姗姗恰进厂就真的苦笑不得,想不做又真的没车费回家来。他们各自所进的这些厂家都需要交押金,但是他们小两口由于跑职介所到处交了职介费加上吃饭找工还要用车费,到头来是一分钱也几乎不剩了。他们能用什么做押金钱呢,无法。他们几乎是哀求老板就从各月工资中扣除,老板最终也同意了。

对吴非所进的那个五金厂,老板规定的入厂押金是八百元,加上第一个月生活费需交一百八十元,则总共要扣九百八十元。按老板说,是生手,试用期每月工资可领四百至六百元,但是要上班正常,并认真做,且多加班做才能领得到手四百至六百元。唯有这样,用不了两个月就可扣请。对姗姗所进的那个制衣厂,押金费是六百元,学徒费是一百元,生活费是第一个月先交一百五十元。只要是熟手每月工薪可领得九百至一千二百元,姗姗虽是学徒属见习期,但只要认真做头三个月每月也能领得到手三百至四百元。

这样,按老板所说,只要一心一意地学,认认真真地干,也只用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可扣清押金和学徒费培训费及头一个月生活费,其余的就是你实际所得了。而厂家也都承诺,押金在大年夜到来之前全部退还给打工仔、打工妹。就凭此话,他们咋不好好安心呆在厂家听老板,听带工(领班人员)训斥呢。原因是,人没钱花就无法喽,没钱花就办不成什么事,吴非这懒鬼不止一次这样说,且也常常如此抱怨:为何他偏偏生在长在家庭成份不好,而到新时期来家里又找不上什么钱的家庭呢?他恨他没父亲,他恨母亲没力量跟他找到一份好工作。不过,现实已明摆着嘛,他们既然已来到了异地他乡,离家千山万水,怎样想揍母亲一顿以解闷也无法了,真无法了。

不争气的人始终不争气。吴非因为懒惯了,七六年高中毕业时已十七周岁。按他母亲陈英子的话说,十七周岁的人也该成家了。偏偏他比全村同龄人都懒,成绩又差,又还坚持补课,连续复读了几年高中也考不上什么专业学校去为止。你说这不怪其大脑笨怪什么?是他也好,是谁也好,作为农家孩子,十七、八岁,理应早该会打田耕地才行。可是犁怎样用,耙怎样使,他从十七、八岁到二十几岁,以至离家闯到沿海去的三十多岁了仍然不会干粗活。至于算熟手的唯一是偷家,是趁母亲不在家时悄悄地挑粮背米去卖。他既要抽好烟,又爱打扮。有时每周的消费他一个人要从四、五十元上涨到一百多元。而且人越大花钱就越多,以至于把家都偷光。待讨得老婆来家,没什么可偷了才偷卖老妈三十多年前亲手栽培的老椿树,最后才决意下海打工。

但是他这懒鬼能做得成什么呢?第一天去上班,干了不过两小时,把手整得打起了血泡。于是他这厮儿便在车间里骂骂咧咧起来。带工的此时以为他随口骂了老板和工头,还叫保安人员过来拎起他衣领,并扇了他两巴掌。此时,他方不得不辩解说:我没有骂谁呀,我只是骂我的手咋这样不争气,你看,都出血了。管工的和保安人员见了他手真出血了才放手,并大吼道:手出血了也不能哼,影响别人。他这才赶忙向人家磕头。而人家才一走,他又东混西混起来。

次日大早,他摸着头去找工头请假,他慌称说他病了,要求休息一天。整月下来,请假休息占一半以上天数,得到正式上班的也就不过十三、四天。

至于说姗姗呢,不仅脑子笨,手脚也笨。一个城里贫民家庭出生的女孩子,理应从小勤学好问,心灵手巧,偏偏她比谁都笨手笨脚。书虽读到八五年已十八、九岁了,才勉强弄得一本红壳子初中毕业文凭。此后她在社会上浪来荡去了好些年,早养成了一惯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跟公子哥儿经常鬼混在一起的恶习。常年累月出入于三星级宾馆里,充当老板的花瓶。就为获得一点点蝇头小利竟甘当色魔的三陪女,接受某些官僚去跟洋商跳舞,陪聊。

以至于初中恰毕业后才三、四年,即仅仅迈进二十二、三年纪轻轻,便只好自掏腰包上医院去请妇科医师帮忙堕胎有一、两次。后来因为团伙流氓犯被公安部门收监劳教一年多,待释放回来又受父母监管在家闲居两、三年后。到九五这一年,人已年近三十了方经友人介绍结识了乡下懒鬼吴非。而其父母也认为吴非乃农村人,又是个帅哥,他总比城里浪荡公子哥儿纯洁而在心里头说女儿这回可交了好运该放心啦。谁知道她和他仍保持着蠢牛还是蠢牛,笨猪还是笨猪,不单害己还让别人也反受其害哩。现请你看看她姗姗所进的那个制衣厂是怎么当学徒啊------

那天,她和吴非分好了行李各自进了他们所找好的厂家后,次日一早八点整便开始上班,愿带她姗姗这个学徒的师姐先请她随后去认真看。第一是手把手指着车床讲清各部件的功能,再按通电源解说车床的生产流程即作业程序。可她姗姗就是听了十多遍也总不清不楚,带学徒的打工妹都烦恼极了,差不多发火了她仍然听不懂且什么也不会。这不但耽误了自己的工作时间,也耽误了当她师傅的打工妹的产品数量。这因为绝大多数厂家都实行计件工资,一月乃至一天你交出的货物少了,无形中工资就比别人少领。为此,第一个当她师傅的打工妹因见她姗姗这样笨,第二天都不愿带了。当领班的又再另请了别的打工妹来带她学车床。可是第二个师傅也嫌她笨,仅带了一天也同样不愿带她了;第三天当领班的又只好换人来带她。这样一直换了五、六个师傅。她姗姗方勉强独立上了车床自己操作起来。而到此时此刻她离家已刚好是两个多月了。

吴非和姗姗各自在自己所进的厂家打工,直到旧历大年年底将近五个月。

在临近大年三十夜的腊月二十六,厂方结账下来,吴非还欠厂家四百六十元,他去找老板评理,说厂里已扣去他的押金去八百元,尽管头一、两个月扣不完,还留到第三月来扣。但按厂方合同,不论进厂的打工仔是何时入厂,到年底来均全部要退还押金。因此,从押金这一笔来算,他至少还要得到八百块的。若厂方硬不给钱,他和工仔们是要将合同书如实交到劳动管理部门去寻求解决的。最后又因广大工仔和请来的律师的坚决斗争,厂方最后迫不得已按合同书退了押金给大家。此时,已临近大年三十夜了的农历腊月二十七日下午五点钟了,吴非才从出纳员手里领到手人民币七百元,对不发的一百元老板将之作为治安费扣下了。

至于她姗姗所在的那个制衣厂呢?制衣厂领班以至老板都说她太笨,前两个月当学徒所做的工都不够生活费 ,甭说用来扣押金。第三个月才超生活费几十元,第四个月所超生活费也不过二百来块,第五个月也超生活费不过二百五十元,并还未扣学徒费,连押金都不够,还能领什么工资?所有大多数新进厂不到半年时间的打工妹都去找老板闹,老板也不给。最后她们请了一名很同情打工人员的律师来帮助打官司。这位律师凭借法律武器击败了厂方代表,说:按劳动合同书规定押金费是应交六百元加一百元学徒费,对押金和学徒费按甲、乙双方约定已从工资中扣除。而打工妹们在年底前的几个月劳动中除开支生活费去以外,每月所余的工资累计下来是达不到七百元,但按合同书规定,年底是要全部将押金退回。

因此,对凡是已扣为押金的那部分即每月哪怕只扣得到一百元或者几十元、甚至仅仅一毛钱,但对所扣去的这些钱就是押金费就得全部退回,而总不能等到押金费已扣足六百才退押金费给工人。直到此时此刻,法官最终不得不拍案称绝,一槌定音速判了厂方必须将所有扣下的押金款如数退给工人。

这一年直到临近大年夜的腊月二十八日下午六点钟,姗姗才从一脸阴沉的女出纳员(老板之妻)手里领得到押金款三百五十元(还有一百元老板说用作学徒费坚决不给)。

 

2

   

就这样,他们只好离开了厂家流落到街头来了。因为连这点微薄的押金款他们当工仔的都要通过闹,通过打官司老板才挤出几块点钱出来。打工仔、打工妹们都说,外地老板确实无情啊,一年到头(最少几个月)跟他们辛辛苦苦地干苦工,偏偏还要东砍西扣,原以为在年底预计会得到手一、两千元,想不到一算账下来竟说你仍欠他们的生活费,连扣去的押金也不认账,吴非所进的那厂家即五金厂老板已退给押金费七百元后就宣布只准住这一晚上了,反正到第二天早上在九点钟之前必须离厂。否则,老板非叫保安人员将工仔的行李扔到垃圾桶里去不可。凭此恰到次日一早,他吴非最后在厂家食堂吃了一顿早餐馒头,便只好提着行李出厂来并直接冲到姗姗所在的制衣厂来看看。

腊月二十八这天将近上午十点他吴非终于来到某制衣厂职工宿舍。他先问了两、三个小妹,最后才很快找得到姗姗等几个打工妹休息的地方。这天,吴非直接提了手提包进了她们宿舍去,并问了她姗姗制衣厂今天是否给工人结算发了钱?她姗姗告诉他吴非说,还想得钱?老板说她且包括一些打工妹因做工太慢都还欠厂家生活费几百元,连扣去的押金都还不退,她们都派代表五、六个去请律师来跟厂家对质哩,晓得最后的结果如何啊。

多亏老天也会可怜人。这天的官司才进行到下午四点钟厂家就输了。在执法机关的威严催逼下,老板只好打开了保险柜抓出一叠人民币出来,在傍晚六点钟时就全部将扣去的押金款退给了打工妹。而且才退押金下来不过五分钟,厂家保安就上职工宿舍楼来指名道姓地宣布了哪些人必须马上滚蛋离厂。姗姗的大名自然是排在首位。

只有到此时此刻的她,才泪水盈眶差不多哭了出来。唯有那些入厂时间长,早就是熟手并可当别人师傅的打工妹才不被写进驱逐名单。而这些可当别人师傅的打工妹也莫不对姗姗等人产生了同情。于是她们这些人都纷纷出去恳求老板,说了都临近大年夜了,要让她们流落到哪个街头去呢?可人家老板哪会同情你,已逼你出去你就得立马给他滚蛋出门去,顶多给你住这腊月二十八日的晚上,到二十九早上九点前你必须滚出去,并还要每人先交二十元的看管费方给住下来。由于姗姗以往过贵族生活惯了,才从厂家出纳员手里领得来三百五十元就以为有钱用了,说既然人家请出去就出去吧,反正在厂家住还要开钱,不如干脆去住旅馆。于是就快快地卷走了行李塞进手提包便跟懒鬼吴非一道冲出了制衣厂的大门来。

这一晚,他俩就是恰出厂门来便去找了一家饭馆先改善生活。连吴非也这样说,管它吃去四十还是五十,并且还花了二百元去住了一家私人旅馆包了一个房间睡下了。他们悄悄说了先重温他们已分居了五个多月,对双方需要碰头的问题到明儿再说。

 

 3

 

就如此,在临近大年三十夜了两个各自辛辛苦苦打了五个月的工后厂方刚结账退给她们的押金下来,吴非仅领得到手七百元,而姗姗仅领得三百五十元。但他们仅一碰下头就在二十八日晚上至次日早上便破费去了二百五十元。这次,他们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钟,连旅馆老板都去叫唤了他们几次他们才开始慢慢儿起床来漱口、洗脸,最后才离开旅馆打算到哪个面粉馆去吃早点再慢慢去寻了别的厂家找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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