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二十六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40759    发布时间：2024-05-08

二十六

金树成只知道楠竹出在古葫、大金沙。今又听说插腊园有个九条岭，山上的楠竹林宽得很，长势很好，可与古葫、大金沙媲美。想去看一看，看有生意做没有。便与王敬三一起去了插腊园。

插腊园属旺隆乡管辖，与四川合江相连，也是黔北入川的大门。太平军翼王石达开由川入黔，都从此大门而入。九条岭，名字就描绘了这里的地形地貌，顾名思义大概想象得出来这地方是个什么样。远远观之就是一顶九龙冠，有碧玉，有翡翠，有山岚漂染，有白雾纱罩。细端详则是从一个高峰上，撒下一铺网，有九条大峺向四方绵延。九条大峺各有风姿，有如蛟龙寻水，猛虎出山；宛若巨蟒探海，犀牛觅食；更像麻姑水袖，嫦娥飘带。陡峭雄伟，绵延柔情。有梯有坪，有险有惊。更有丹霞镶嵌其间，带在头上似珠帘，拴在腰间如玉带。啊！九条岭，具峨眉的神韵，兼华山的雄姿，美也！雄哉！

这样雄伟的一座山，该是神仙修悟的地方，或者是凡人静养之所，或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净土。连绵成海的楠竹，拂云接天的松杉，更有那红色的土地，还有那带着野花芬芳的微风，简直是世外桃源，该是人们发祥之地。但是房屋稀少，人烟萧条。

在这九条峺上每条峺上都有一道至两道寨门。寨门告诉我们，这里不是平安清境，曾是战乱硝烟的地方。听老人讲：老二常盘踞在山上，利用寨门作防御。金树成叹了一口气，对王敬山说：其实，我们家乡赤水，处处都是有非常美的景观，是时代决定它的美丑，就如我们山里的姑娘，这个姑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蓬头垢面她美吗？倘稍加打扮，就像仙女一样迷人。这里，以前一定是某族人或某家人选定的发祥之地，要不谁种的竹子，谁栽的松、杉，谁在这样陡峭的山峺上修路，谁去修寨门来防御外敌。估计后来被强者、或部队、或是团伙强占了，作为基地固守。于是，美遭到了践踏。九条岭的风景，没有成为让人开心快乐的景区，而成了杀气腾腾的巢穴。

在天梯般的路边，有一条深深的沟槽，深的有两尺多，不要以为是排水沟。它是楠竹出山的记录，它是山区的栈道。楠竹一般都是二丈四（8米），在这陡如楼梯的道路上扛起走是很难的，长长的楠竹几乎是垂直的立在扛竹人的肩上，很难驾驭。即便你把竹捆扛起来了，都是前杵岩后杵坎的。加之，楠竹有过外号，叫“青竹鞭”，是说楠竹很滑，像山里的“青竹鞭”蛇，一下就“标”多远。聪明的山里人，把竹捆好，扛着竹头，让竹巅着地。一则减小了竹子与地面的角度，又减轻了扛竹人肩上的承重力，把竹拖着走。竹巅在地面上画出槽沟来，就是岩石也磨成了沟。看一下路边的沟，就能读出这座山出息有多大。九条岭是座出息很大的金山。

九条岭像芝麻开门的宝库，是装珠宝的箱柜。许多珍稀物种在岩石间繁衍，珍贵的药材生长在其间。山中野生着九叶重楼、蛇丝金盘、黄连、石斛等几十种罕见的中草药。红豆杉、桫椤、小金花油茶等在山里藏身。千年古树能寻，奇花异草可见。丹霞岩层，在这里充分展现它的美，什么奇石怪像，什么岩穴洞府都以不同的形态，不同的地方展示它的风姿。九条岭，可谓万宝之库。

“敬山，我们这代人无能，没有把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利用好。利用好是感恩，荒芜是造孽呀！”金有才感叹不已。“还是道路问题。”

“对，是道路问题。这个道路，一是指竹子出山的路径；二是指执政党的目标。那天听傅方权他们说，国民党靠不住，他们没想为人民干点好事。要改变这个世界，要靠我们自己。”王敬山说，“我说我们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傅方权说是我们没有掌握政权，只有砸烂这个旧世界，人民才能当家做主人，就能改变这个旧世界。”王敬山说。

金有才大吃一惊，赶忙对王敬山说：“道理是对的。但不能对谁都讲，国民党反动派最恨要推翻它的人，抓到要杀头。”

王敬山说：“我知道，这里没有多的人我才说。”

金树成说：“我们赤水楠竹面积真的太宽，简直是竹的海洋。这九条岭山上的楠竹，我们暂时无法变为人们的财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王敬山说：“我们明天走金沙沟‘天心桥’去看看。说是上面的楠竹林扎劲得很。”

金树成说：“只有竹子对我才有吸引力。去，一定要去。只有摸清我们四周竹子的情况，才找得出把竹子变成钱的路子。”

第二天，两师徒爬上了天心桥。

天心桥在金沙沟的山上面。到了双寨门，在随山梁走到单寨门，爬上一个小埂就是望乡台，转过大弯就会见到一个百来亩的“山膛”。四面是高岩绝壁，如刀切一般。红红的岩壁几十丈高，许多奇形怪状的红石头嵌在岩壁上。不长树木，不生青草，猴子都不敢在岩上爬。你到岩边伸头往下看，一望无阻，一眼到底。你会觉得头晕目眩。这样的高岩几乎围成一圈，像一个大的火山口。“山膛”里大树探天，楠竹藏雾，灌木丛生。中间有一道石梁，约有三四十丈长。石梁的两边是陡峭的石滩，一望无涯。石梁的顶面宽的有丈把两丈，窄的四、五尺。山上的竹木要想运出，必须经过刀刃般大石梁。在石梁上往下看，天哪，简直是惊心动魄，毛骨悚然，你的脚马上就要打抖。每走一步都要念声“阿弥陀佛”，极其危险。石梁的崖壁上凿着“天地良心”四个大器、刚毅的大字。

所以，这里的天心桥不是桥，是一道石梁梁。大石梁的背后是很难运出去的楠竹，接岭连山。

金树成说：“又是道路的问题。”

王敬山说：“师傅，你一定想知道天心桥的来历。这天心桥是测人道德的天平，良心的考金石。”

天心桥的名字是这样得来的：

不知好多年前的事，那时战乱纷纷，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去找个僻静地方躲兵灾。四川来了一家子，姓游，当家人叫游忠义。他搀扶他的母亲，妻子牵着儿子，管家游信背着一个大布包，跟着三个“挑箱担”的脚夫，逃到这里来躲兵灾战乱。不知走了好多天，才走到了野猪坪，找人家借了一宿。

第二天，才从野猪坪出发，经双寨门，在随山梁走到单寨门，爬上一个小埂就是望乡台，转过大弯就到了一个“山膛”边。大家被这要命的山梁绝路吓傻了，又有点累，便停下来歇稍，定定心，好过这“鬼门关”――大石梁。

游忠义对母亲说：“这里倒很安全，这单双寨门和单寨门就是一将挡关万夫莫开的关隘。妈，你只管放心了。”

看见“山膛”对面的山上有人家了。游母把儿子叫到身边，小声对他说：“趁这里四下无人，清点一下三挑东西，特别是那座六层玲珑碧玉塔，是我家的传家之宝。什么都丢得，就是这东西丢不得。”

游忠义叫游信开箱清点，金银一两未丢，东西一点不缺。恰恰就不见那座六层玲珑碧玉塔。游忠义吓出一身冷汗，又记不清原来是放在那个挑箱内。

这时，游信拔出腰刀，指着三个挑夫说：“你们三个是谁干的，从实招来，否则，三个都活不成。”三个挑夫都说不是他干的，赌咒发誓，如偷了六层玲珑碧玉塔不得好死。

游忠义一直在旁边听，在看他们四个人的脸色神情。一会儿他叫住游信：“算了，一时三刻是查不出来的。你们看岩上那四个字，‘天地良心’，是为这道石梁题的，说这道石梁是考察人的良心的试金石，上有天，下有地，如果有人瞒心昧己，违背天良，就过不了这大石梁，就会摔死。”

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过石梁，游忠义背着母亲心惊胆颤地过了；游妻牵着儿子，像走耍一样也过了；三个脚夫叫管家游信先走，游信说：“你们想逃不是，我押尾。”三个脚夫上了石梁，因为路窄，肩上又有担子，走得慢吞吞的，一摇一晃，就像要摔下岩去的样子，真有点吓人。